偏殿里飘来阵阵沁人心脾的寒梅香气, 此刻天色已经逐渐昏暗, 皎亮的月光穿过窗户, 在偏殿洒下一块清辉。

    程今今忍不住心中一颤, 抿了抿唇道:“你是真心想当皇帝吗, 还是,只是为了我?”

    程然面色一怔, 眼里闪过丝慌乱。

    “被我中了吧,你是为了我。”程今今心中一软。

    这个哥哥是真的把她放到心尖尖上疼的啊。

    “好了, 你先回去吧。”程然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没有承认, 也没有否认。

    程今今还想再什么, 可程然却制止了她:“你先回去, 元宵前我会呆在京都,过几日我再寻你。”

    程今今只能点点头,她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问问系统这是怎么回事!

    *

    督主府内一片喜气,除夕这天所有人都围在正厅,排成长队, 等待着主子的封赏。

    他们个个好奇地伸长脖子,翘首以盼。

    可那主位上只坐着督主一个人, 并未见郡主的身影。

    周言轻轻抚着滚烫的杯沿,眼底暗流涌动。许久,他终于出声:“去看看郡主怎么了?”

    从回来的马车上,他一下就察觉出郡主的不对劲,她神色有些恍惚又带着丝慌张。

    以往他们二人单独呆着时, 她总爱粘在自己身上,要不就是故意在他耳边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话。

    但这次,她只是定定地坐着,望着眼前的布帘,楞楞地发着呆。

    马车内温暖如春,可周言望着明显心不在焉的郡主,心逐渐冷了下去。

    直到马车行至督主府,听到马夫在外头高声的呼喊,程今今才逐渐回过神来。

    她借着更衣的理由,一进府门就直奔着自己的寝卧。

    刚锁上门,她就忍不住骂道:“八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似是感受到她的怒火,八的声音也了些:“宿主对不起,我以为后两卷的内容不重要,就没给你传。”

    “还有后两卷?”程今今气得直想骂娘:“那你还不快点给我传过来!”

    八声音莫名有点委屈:“因为后两卷的故事是发生在三皇子即位的十多年以后了,目标人物早已经死的透透的了,所以我就想着省点功夫。”

    它完这话,急急地补救道:“宿主我现在马上给你传,先别气,你这么聪明一定能化险为夷的。”

    剩下的剧情慢慢在程今今脑子里载入。

    三皇子即位后,海晏河清,一片盛世景象。

    但这样的好时候只持续了十多年。

    三皇子少年时受尽苦楚,经常也是东一顿西一顿的,几乎没吃过几餐饱饭,长此以往,就落下了病根子。

    他即位后,夙兴夜寐,废寝忘食,胃疾便愈发重了,最后竟严重到危及生命的程度。

    这一拖就是十几年,直到他看到这盛世繁景,才如愿般的含笑离去。

    他子息单薄,只留下一个女儿,唯一的儿子在三岁时便意外夭亡。

    宗室中,属镇南王与皇上亲缘最近,且他战功赫赫,在百姓中素来十分有威望。

    这皇位自然是由他继承。

    他自习武,性子刚直,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定河山,镇守边疆,给百姓安宁,所以对于洞察人心的帝王之术,是丝毫不通的。

    登上皇位初期,他尚且能守着先皇的基业安稳度日,可之后几年就逐渐力不从心起来。

    但他性格坚毅果敢,并不轻言放弃,他努力收起性子里的那份莽直,虚心受谏,潜心学习,没过几年,国家就逐渐蒸蒸日上。

    后面两卷,主要是描写程然如何从一个只知用兵仗的莽夫,逐渐成长为一代帝王的故事。

    但程今今读完这两卷,心中只觉得一阵阵的酸。

    程然最后虽成为的一代明君,但他却是郁郁而终的。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是做一个镇守河山,守护百姓安宁的大将军,而不是深居高位,只知权谋算计的深沉帝王。

    他根本不想当皇帝,如今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她。

    寝殿里燃着红烛,照得屋子亮堂堂的,程今今呆呆坐着,想着今后的对策。

    要怎么样,才能让程然放弃对周言的恨意呢?

    也许唯有让他相信,周言是真心对自己好的。

    门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敲门声,之后就是桃声地询问:“郡主,您好了吗,督主差人来催了。”

    “好了,好了。”程今今慌乱地整了整衣冠,就急忙推开了门,对桃:“咱们走吧。”

    待到两人走进正厅时,发现所有人都躬身低头,屋内明明烧着炭火,却弥漫着刺骨寒意。

    周言一言不发地低着头,长睫掩住眼底的幽深暗涌。

    听到门口传来响动,他猛然抬头,看到程今今的那一刻,眼里的寒冰即可散开,好像那些阴鸷可怖的情绪,从来就不存在似的。

    他上前几步,露出一丝浅浅微笑:“来了。”

    程今今笑着点了点头,上前极其自然地挽住周言的手,两人肩并肩走到了上座。

    周言稍稍垂眸,望着挽在手臂上的手,眼中泛起波澜:“怎么去了这么久?”

    “有些累了,就坐了会。”程今今抿了抿唇,有些不自然地道。

    “那等等分完给下人的赏赐,便回去休息吧。”周言柔声。

    “那怎么行?”程今今偏头望着他,眼里闪亮亮的:“家人不是都应该一起守岁吗?”

    周言的心一时巨颤,他低头,就撞进郡主那双亮的惊人的眼。

    那双,好似从来就只看着他一个人的眼。

    周言的心好像被那眼中的亮灼伤,烫得一时不知道些什么,他笨拙地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又干又痒,讷讷了半晌,却是一个字也不出。

    程今今低低地笑了笑,慢慢地伸出食指,轻轻地挠了挠他的手心。

    周言的脸,腾的红了,一时之间,那细密的痒意传到心底,他滚烫的足以灼烧一切的心,一下又一下,被双手极尽温柔的抚摸着。

    逐渐地,他觉得眼底冒出一股热意。

    他今生唯一爱着的,用尽生命爱着的,爱到心坎里的郡主——

    他是家人啊。

    周言低下头,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只觉得,即使这话只是骗他,逗他开心的,也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