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祁文渊对上血那冷峭的面色,臊的脸红,厉色道“当然不是,这些雪狼都是诸位的猎物,祁家商队任何人都不会占有!”
言外之意就是谁敢再打这主意,就不是祁家人!
是威胁,也是警告!
听了这句话,曲蓁等人面色稍霁,而来报信那人脸上却是一阵青一阵白,最后只能不甘心的叹了口气,对几人一拱,转身去传达祁文渊的意思。
“夫人!”
祁文渊满面愧疚的对他们抱拳,“底下的人不懂事,给你们添麻烦了,你放心,那血狼皮我让人处理好,晚些时候就一件不少的送过来。”
血不着痕迹的点头。
这位大公子倒是个拎得清的,就是心太软了些,祁文钊那厮明显心怀不轨,他不以为意,熟知养虎为患终成大祸啊!
想归想,不过旁人的家事他不会干预。
“这皮毛”
血看向曲蓁。
“我等急于赶路,带着也不方便,大公子自行处置吧。”
曲蓁摇头拒绝了这提议,祁文渊再三推拒无果,也明白他们的不便,思索良久,低道“那这样吧,我以市场价折算成金票给诸位,可不要再拒绝了,我祁家已经占尽了便宜,再推却,那我如何都不能舔着脸收下这些东西了!”
“那好吧!”
她只能应下。
祁文渊这才有了些笑意,商议道“我此次出来货物还没有交易,所以身上金票不多,请几位留下个联络的地点,待我回潜关之后,就着人将剩下的送去。”
“好!”
血出了曲水流觞名下的一家酒楼,“东西送到这儿就好,自有人接处置。”
“劳烦诸位了。”
祁文渊心下微定,再不打扰,转身欲走。
“大公子!”
曲蓁突然开口叫住他,对上那双疑惑的眸子,轻声道“身居高位难免遭人惦记,还是要多提防身边人!”
“多谢夫人提点。”
祁文渊愣了下,也不知是听明白了还是没听明白,含笑应了下来。
目送他离开后,许久不曾出声的祭酒道“他要还是这般性情,往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是啊,那祁文钊明显就是利用雪狼皮挑拨祁文渊和其他人的关系,即便雪狼皮本该是我们的,但当他这么选择后,就与其他人站在了利益的对立面,谁能抵得住这么大的诱惑做到不恨不怨?”
当怨恨积累到一定程度。
便会成为一把利刃,深深的捅进他的心脏!
“但愿他方才真的把主母的话听进去了吧!”
血不住叹气。
曲蓁默然,没有再多什么,静等着风雪停下动身赶路,不论是何种境遇,唯一无法影响的人就是棠越。
他趴在毡子上玩指。
突然开口,“好久没给公子写信了。”
是啊!
自从原上起了风雪,他们被困于此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已经五六日不曾写信了,汴京那边恐怕要着急!
“再等等吧!”
曲蓁轻声安抚了句,思及某人,清冷的目光软了软,放任思绪飞涨,脑海被回忆填满。
唯有这种时候,她才能静下心来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他们总是这般,聚少离多!
风雪飘落,渐渐将原上蒙成银白。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北戎的大雪吹不过大盛的潜关,也断不了那绵密的想念。
汴京皇城中。
容瑾笙秉烛夜谈,遣散了朝臣后,披上外衫走到窗边,任由那冷风拂面,使得略显疲倦和混沌的头脑顿时清明。
“风愁,几日了?”
“回主子,已经七日了。”
身后人恭敬答道,怕他忧心,忙补了句,“听闻北戎遭遇暴风雪,恐怕是被困住了,以主母的敏,定能顺利脱险。”
“我自是信她的。”
容瑾笙凤眸微敛,声音凝寒,“只是,她又要遭罪了。”
“据主母的行进线路,属下已经与风月楼那边联系,派人前去支援汇合,如果赶得快,近两日就会有结果。”
心疼无法避免,风愁只能避开那话题。
心下更忧。
“主子,这场暴风雪之后,牲畜饿死,百姓饥寒,北戎的情况只会更糟糕,到时候汗王未必还有耐心周旋试探,必有大动作,我们还需早做准备才是!”
“尧阳关如何了?”
“大统领与黄将军坐镇,还算安稳。”
“南疆那边呢?”
“国师已经与迦楼圣女取得了联络,不久后就会动,另外”
顿了下,风愁迟疑道“离战的尸身已经被送回大离白苏城了,听闻离王大受打击,已经卧榻数日,扬言要踏平南疆,还要召回国师问罪”
国师与离战同行。
最后离战身死南疆,于公于私,离王都不会放过他!
容瑾笙思忖片刻,低道“不必理会,大离朝中自然有太子周旋,国师不会有事的”
镇国公凤氏一族倒戈,成为了离墨淞的最强臂助。
这对于双方制衡的局面而言,是颠覆性的变化,如果在这样的优势之下还让离王动了,那只能明离墨淞无能!
“对了,凤廷那边安置好了吗?”
“回主子,今日刚收到医盟的信,已经安置妥当了,据线人回报,白公子虽然骂骂咧咧,但还是应了下来。”
想起白莲花跳脚的场面,风愁不由觉得好笑。
他们都还在汴京的时候,府中一直都是热闹的,如今棠越跟着主母北上救长公主,白莲花回了医盟,而剩下的一个药谷公子满盈缺,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许久才露一次面。
没了吵闹声。
宫里又冷清的像冰窖,忙碌之余,也让人心底生寒,不愿多呆。
最苦的还是主子!
一边要担心边境的状况,一边要同北戎周旋,除却南境外,尧阳关和安阳府那边都有敌军虎视眈眈。
国库空虚。
兵乏将少,能臣稀缺!
四面楚歌的境遇之下,还要挂念身怀六甲的长公主以及主母的安危,他许久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闻言,容瑾笙薄唇勾出抹浅笑,再度叮嘱道“一旦收到北戎那边的信,第一时间呈给我!”
“属下遵命!”第959章故人寻来,北戎近况!又过了大半日。
风雪终于停了。
曲蓁几人掀开帘子走出,冷风夹着碎雪扑面而来,落在肌肤上瞬间融化成水珠,凉意撩人。
“去将马匹牵来。”
祭酒应声而去。
四周正在拆除营帐的众人听了这动静,纷纷停下中的动作望来,眼中情绪复杂,深沉似海,却没人上前来打招呼。
几人也不在意。
萍水相逢罢了,他们与祁文渊的恩情已经还清,剩下的人如何想都不重要,终归日后不会再见面。
“他们的眼神好讨厌!”
棠越心如赤子,很是敏锐的捕捉到了那些人的敌意,眉头蹙的能夹死只苍蝇,他看向曲蓁,暴躁道“他们敢那么看你,我去打死他们!”
曲蓁失笑。
拉着他大氅的毛领整理妥当,轻道“孩子家家的,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他们要看,让他们看就是了,别脏了你的。”
“我不怕脏!”
棠越噘嘴。
闻言,她笑得更轻,柔声劝道“他们只是将贪婪和野心摆在了明面上,罪不至死,随他们去吧!”
“你不生气?”
“抱有期望而落空才会生气,而我,自一开始就没有对所有人有什么期待,也就谈不上气愤。”
曲蓁轻轻摇头,不在意,所以无所谓。
棠越似懂非懂的撇撇嘴,“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放过他们了。”
“多谢棠越赏脸。”
她笑着应道。
棠越得意地挑眉,嘴角高高勾起。
两人这番话没有避开人,声音不高不低,足以叫所有人都听得清楚,他们面色忽青忽白,却没有上前来挑衅的勇气,只好悻悻离开。
白和另外三匹马被牵来,包袱等物已经整理妥当。
几人准备动身。
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快步而来,正是祁梨儿,她眼眶微红,急切道“怎么这就走了,不多呆两日吗?夫人,风雪刚停,万一路上再遇到麻烦怎么办?要不还是同我们一起吧?”
“不了,我等还有要事在身,就不耽搁了。”
曲蓁温声回绝。
祁梨儿裹着大氅,毛茸茸的领子簇着那圆润的脸,红彤彤的像个苹果,霎是喜人,只是她眼中噙着泪,无端透着股可怜劲儿。
“是因为雪狼皮的事儿吗?我大哥已经训斥过他们了”
言下之意还是不想让他们离开。
有人闻言轻嗤道“梨儿姐,人家眼界高着呢,看不上我们这的商队,还是别留着了,免得啊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曲蓁柳眉轻蹙。
血冷冷的看了话那人一眼,什么都没,那凌厉迫人的气势便如刀子般落在了那人身上,骇得他面色骤变,倒退了两步再不敢多话。
见状,血这才收回视线。
“祁姐,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的确该离开了,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多保重!”
撂下句话,曲蓁调转马头,直接离开。
祭酒几人环顾一周,也翻身上马,追随她而去,那青色的身影为首,棠越三人呈环形护在身侧,马踏飞雪,如泼墨般浸入了雪白的画卷中,以天地为背景,苍茫辽阔,独他们身如微尘,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人呢?”
祁文渊赶来时,只有翘首相盼的商队众人,不由得急道。
祁梨儿红着眼摇摇头,“大哥,你来晚了,他们已经走了。”
“走了”
天际尽头,瞧不见半点人影,祁文渊下意识的握紧中的盒子,语气涩然,“看来只能等回潜关后,再着人将东西送去了”
“这是什么?”
“金票!”
祁梨儿微怔,再细看自家大哥神色,却见他如霜打的茄子般,一动不动的站着,眼中有种她从未见过的苍凉和颓然。
“大哥,你怎么了?”
祁文渊摇头,什么都没,转身回了自己的大帐,那盒子被他搁置在桌头,目不转睛的盯着。
良久,他才长吁口气。
“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祁家的子嗣,倘若只有这点胸襟,日后还能成什么大器,钊他哎!”
帐外,一男子闻声顿住了脚步。
准备撩起帐子的缓缓握成拳,最终垂落在身侧,眼底掠过抹厉芒,拂袖而去!
离开了祁家商队,曲蓁等人一路疾驰。
“此地距离最近的城池还有二十多公里,我们所携带的吃食和衣裳都不够,先去补给充足再上路。”
“好!”
“别忘了买些肉干,要麻辣的,还有,烤鸡也要买两只,赶路不能饿肚子,还有还有”
“棠越,你真把自己当猪喂啊,不买!拿不动!”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两人吵闹声被吹散在风中,伴随着马蹄直逼近北戎漠城,赶过半数路程后,为首的曲蓁突然停了下来。
凝神远眺。
“少主,好像有人来了?”
祭酒也察觉了异样,勒马驻足,郑重道“还是朝着我们的方向。”
“我们在北戎并无故旧,况且路线隐蔽,唯一能知道且找来的”
血惊喜道,“或许是主子派来的!”
“一定是!”
他们失恋这么多天,汴京收不到消息,肯定很着急,相比从大盛派人增援,北戎的风月楼出更便捷。
这儿,本就是他们的主场!
几人没话,静等着那些人靠近。
离得近了,来人突然分列两侧,让开路,两人纵马到了曲蓁跟前,熟悉的面容让她怔了下。
“薛公子?”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容瑾笙的表兄,薛静琅。
他身侧穿着藕粉色袄子,面容清丽的女子含笑望着她,轻唤了声,“曲姑娘,好久不见。”
曲蓁微微颔首致礼,诧异道“怎么来的会是你们?”
“阿笙传信你入北戎后失去了踪迹,让我前来接应,正好我在边城活动,就带着婉儿一道来了,幸好你没事,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跟阿笙交代。”
许是心愿得偿,薛静琅眉眼中的阴戾之色尽数散去,多了些豁达和平静,看着与往日判若两人。
听到是容瑾笙授意,曲蓁心中微动,解释道“路上遇到暴风雪,耽搁了行程,无碍。”第960章调兵,异动!“你们这是打算去漠城?”
薛静琅对北戎地界很是熟悉,一眼窥破他们的动向,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过去吧,正好休整一番,叙叙话。”
“也好!”
众人前往漠城。
有熟人带路,很容易通过了城门的盘查,进了风月楼的暗中联络点,薛静琅吩咐人去准备赶路所需的各种东西,领着他们上了酒楼的雅间。
掌柜送来酒菜后,很识趣的退了下去。
“有酥饼!”
棠越欢呼一声,再顾不得其他,抓起两块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的道“好吃,就是太甜了些,没有府里的厨子做的好”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血笑骂了句,也抓紧时间吃饭休息,眼神不住地往里间飘,有些好奇他们到底在些什么。
内室。
曲蓁慢条斯理的品了口茶,感觉身上寒意散尽,轻搓了下,没话,等着薛静琅先开口。
薛静琅只是静望着她,不知道是出神还是其他,也没有动静。
最后还是宁婉儿瞧不下去。
“曲姑娘不对,现在该换个称呼了,我比阿笙年长些,就托大称一句姐姐,唤你弟妹如何?”
“好!”
“你们大婚之时,我和静琅被北戎的事情拖得抽不开身,所以没能前去观礼,只着人送了礼物,弟妹你别见怪。”
宁婉儿笑意温柔,浅浅的望着她,就像是一汪清泉,干净而温和。
曲蓁道“宁姐姐言重了,家国为大。”
“就知道你不是个喜欢计较的人,来,这杯我敬你,愿你和阿笙白头偕老,举案齐眉。”
两人轻碰了下酒盏,各自饮尽。
薛静琅在旁看着,目光隐有欣慰,旋即又被一层浓郁的忧虑所代替,欲言又止,这神色曲蓁已经撞见许多次,思忖了下,顺势问道“你们没在北戎王城,却出现在这儿,难道遇到了什么麻烦?”
“倒也不上麻烦。”
宁婉儿看向薛静琅,语气略沉,“北戎汗王年岁愈大,野心膨胀,不顾朝臣劝阻执意要为容越出兵,甚至瞒着王城那边,派遣了大军暗中动作。”
“我们才来边城查探。”
秘密用兵?
孤注一掷?
怪不得能让薛静琅亲自动身来探查,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大盛必有麻烦!
“北戎朝中如何?你们和耶律迟”
曲蓁斟酌着用词,薛静琅知道她的顾虑,直言道“已经解除了信任危,当初我虽然是有目的接近他,但数年相处,还是有些情分在的。”
“况且他要夺权,需要我的臂助。”
她点点头,心下了然。
也就是如今北戎最有可能坐上汗王宝座的耶律迟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如此一来,此事尚有回旋的余地。
“北戎暂时不能乱!”
曲蓁道。
“我知道,我会尽力稳住边城的局势,但恐怕未必能如愿。”
薛静琅面露愁容,目光越过窗子落在外面厚厚积雪的长街上,“北戎以游牧为生,每年冬季大寒都最为难熬,粮食短缺,牲畜冻死,只能靠着派兵骚扰边境,烧杀抢掠过活。”
“今年,这场大雪来的真不是时候啊!”
若是为了北戎的百姓,那朝中保持中立的大臣也会倒戈,到时候大军压境,大盛独自面对三方的压力,处境危矣。
“天有不测风云,不是你的错!”
宁婉儿听他话中多有愧意,握住他的安慰道。
薛静琅沉叹口气,望向曲蓁,“我要忙着查询边城的动向,恐怕不能护着你北上,途中若遇到麻烦,可寻风月楼相助!”
“我会的。”
“汗王想从战事中谋利,明面上不会偏向任何一方,你在北戎境内相对来,会安全些,但为防万一,还是别多作逗留,安阳府那边安排好了吗?”
“药谷和天堂的人早有部署,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
薛静琅朝她举杯,“长公主的事就劳烦你多费神了,阿笙他就只有这么几个亲人了”
曲蓁没有答话,端起酒盏一饮而尽。
宁婉儿在旁打量着他们,柔声道“等战事平稳,我们不必再为此日夜忧虑,能回到故土之后,定要与你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一言为定!”
在漠城逗留了半日,几人吃饱喝足,在薛静琅的掩护下离开,再度踏上北上的路程。
期间收到了容瑾笙的来信,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
大约的意思是叮嘱棠越要听话,保护好曲蓁,另外就是让她别忘记传信,要照顾好自己。
曲蓁望着那最后“盼归”两字。
落笔处墨渍晕开,显然他书写时在此悬笔很久,以至于浓墨滴落下来,浸透了纸张。
她轻抚着那行字,想象他写信时的场景,心中无比滚烫。
北戎的寒风,都驱不散这暖意。
“公子就给我写了一个这么一行字?”
棠越拎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差点瞪出个窟窿来,满脸的不甘和愤怒,血撇嘴道“有就不错了,我的名字主子都没提过,我什么了?”
“那不一样!”
棠越板着脸,严肃道“我是公子最喜欢的人!”
“嗯,所以也只有十来个字。”
“你闭嘴!”
“棠越,要看清楚事实,你再这么黏人,心公子把你嫁出去!”
“呸,你胡,公子才不舍得呢!”
“对,是胡,十来个字——”
“你,你你你,过来,看我不打死你!”
两人没上两句又吵嚷开来,在他们的打闹中,众人穿过北戎的平原,冒着风雪继续往北。
一路上,见到不少冻死的牧民和牲畜。
食物短缺,到了后半段路,几乎是买不到什么吃食,只能靠着干粮硬扛,幸好几人都是习武之人,体魄强健,愣是撑着到了北边,越过北戎的防线,进了大盛地界。
“果然如薛公子的那样,他们看到我们是盛人也不多加阻拦,直接就放行了。”
“那当然。”
曲蓁策马走着,轻声道“不论心底如何算计,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做的,否则北戎就是直接与大盛撕破脸,它也拿不到想要的东西。”第96章一路艰难!那老汗王太贪了,开口就是割让疆域,主子真要是答应,怕是要寒了天下将士的心。”
边关士卒为了那一寸山河,抛头颅,洒热血。
前仆后继,悍不畏死。
为的就是守住身后的家国和百姓,在这种原则性问题上,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权衡很重要,其中分寸最难把握。”
曲蓁感慨不已,北戎入局,冲突爆发是早晚的事,但愿东边的防线足够牢固,能顶得住戎人的攻势。
“先不这些了,再往前,就进入了千雪山的地界。”
她勒马止步。
众人顺着她视线望去,就见不远处巍峨的山峰连绵起伏,漫天雪色,除了满目银白之色,几乎看不到其他,令人望而却步。
风雪依旧。
成片的雪花被风从山顶吹落,美得如同仙境,而正是这地方,人烟断绝,恶狼出没,处处危!
稍有不慎就会埋骨此地,再无归期!
“都准备好了吗?”
曲蓁冷声问道。
祭酒几人对视了眼,下意识看向马背上已所剩无多的食物和水,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按理来,他们该去城中补给,然而距离此地最近的城池也要一两日的路程。
长公主耽搁不起!
纵然风险再大,他们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主母,入山吧!”
血道。
语气中有种悍然赴死的决绝和坚定。
棠越也难得收起了玩闹的心思,紧紧地跟在曲蓁身侧,警惕的朝四周张望,一行四人,终究结伴踏入了千雪山。
在这连阔的极寒之地,身影渺如微尘,所过之处,所有痕迹转瞬就会被风雪掩盖。
他们很难骑马而行。
高坐在马背上,寒风刮过,就像是刀子般划破皮肉,直直要将人给撕裂,这种状况,只能牵着马。
一日,两日
干粮见底。
水囊已空。
漫天的雪白中,很容易迷失方向,好在他们行走在边缘地带,又始终警惕,这才险而又险的度过了一次次危。
走出雪山,看到山峦轮廓的那一刻。
精疲力竭的几人对视了眼,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曲蓁寻了个地方坐着调息,血和棠越则是毫无规矩的呈大字瘫在地上。
阳光刺目。
落在身上暖意融融,也唯有这一刻他们才知,原来自己真实的活着。
“这鬼地方这辈子我都不想来了。”
血畅快大喊,想要将胸中的郁气一挥而散,豪言壮语刚落,肚子就忍不住咕咕的叫了起来。
前所未有的饥饿感铺天盖地,几乎将他吞没。
他有些尴尬的揉了下空空如也的五脏庙。
“主母!”
“再坚持半日就能进入绥化府的地界。”
曲蓁道。
别是血,就连她都饿的有些发晕,至于贪嘴的棠越在刚进千雪山后不久,就饿的险些哭出声来。
噩梦般的地方,终于走出来了。
“那就一鼓作气,赶紧赶到下一个地方,先吃点东西再作打算。”
众人一合计,朝着绥化府边缘镇疯狂打马赶去,棠越眼睛饿的发青,曲蓁毫不怀疑这时候要是有只烧鸡在他面前,他连着骨头都能啃下去!
半日的路程,他们只用了两个时辰。
如飓风般刮尽镇子,嗅着香味找到了一家酒楼,棠越跳下马,头也不回的钻了进去,隔了好远都听到他的叫喊声。
“掌柜的,把你们店里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我来一份,快点!”
曲蓁失笑,也紧跟着走了进去。
刚踏入,就听见一声惨叫。
“你,你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这么紧张做什么?放心吧,我不打你。”
棠越揉了揉拳头,满意的看着桌上那深陷的印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白牙,“能不能把这盘肉先让给我吃两口?”
“吃?”
那食客被吓得不轻,身子往后仰着,愣了下马上把盘子往他跟前推去,“吃,你吃就好了,别客气。”
“是你让我吃的,到时候可别乱告状。”
棠越一本正经的盯着他,直等着他点了头附和,这才心满意足的端起盘子,大口往嘴里塞。
那风卷残云的架势,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家中幼弟失礼了,这顿饭,我们请客,权当赔罪。”
曲蓁对着那受惊过度的男子略一拱,便寻了个位置坐下。
棠越吃的满嘴都是油水,抽空给了几人一个笑脸,满脸憨气,倒是让男子心中惧意散了些,略略坐正,有些尴尬的整理了下衣襟。
“没,没事。”
他刚想客套两句,眼角的余光瞥见棠越的动作,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那如山般高的卤肉就话的功夫已经见底了。
年轻的公子又眼巴巴的望着他。
“你吃吧,吃吧!”
得了允许,棠越又高兴得去吃其他东西,不停的抱怨酒楼上菜太慢,那男子看的满头大汗,抬捻着衣袖擦了下,对曲蓁苦笑道“这位公子,胃口真好,对吧?”
曲蓁无奈,只能歉意的笑笑。
血忍俊不禁,有些羡慕的看着棠越,他也饿的前胸贴后背,只是拉不下脸去跟个孩子抢食,仅剩的理智告诉他,饭菜就快来了!
等了许久才听到二那句。
“菜来咯——”
香飘四溢的饭菜搁上桌,曲蓁动筷,虽然恶极,还是谨守着用餐的礼仪,不紧不慢的吃着。
血和祭酒勉强能维持吃相,但下动作极快。
这些饭菜换做以往,他们那被养刁的胃口是怎么也吃不下,可今时今日,便是吃着清粥都觉得有滋有味,香气诱人。
很快,棠越也加入进来。
“别吃的太撑,伤胃。”
见他的又伸向了鸡腿,曲蓁忙将盘子挪开,语重心长的嘱咐道。
棠越余兴未尽的揉了揉肚子,“那好吧!”
话刚完,他又将转向了甜酒,“这个总不撑肚子,给我拿碗来!”
咕咚咕咚两碗甜酒下肚。
他满意的打了个饱嗝,趴在桌上睡去。
四周好奇的目光不住的飘来,曲蓁面不改色,谢过那被抢占了吃食的公子后,结了账,血将棠越抱去厢房休息,在镇子里落脚一夜,养足了精神,一口气赶到了绥化府主城!第962章告示,受伤!绥化府作为废帝南伐的主要据点,屯兵众多,城门口盘查也很严密,曲蓁等人仔细易容后,跟着群流民一道混进了城中。
入目所及,都是官兵。
正值战时,街上几乎见不到多少摊贩,百姓们行迹匆匆,低埋着脑袋,生怕惹了晦气。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血趁着没人注意到他们,压低声音道“主母,我方才粗略数了下,光是城门口的驻军都有近三千!”
这还是只是一个城门的数量!
不算巡逻军!
“先去跟老谷主他们汇合再作打算吧!”
曲蓁收回视线,佝偻着身子随着流民往前走,路过一个公告栏时,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血一时不妨,差点撞上她。
幸好及时刹住了脚。
“主母,怎么了?”
没得到答复,血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看到一张告示,粗略扫了遍,心顿时沉到了底。
“先走吧!”
曲蓁语气凝重。
其他几人点点头,跟在她身后,趁着众人注意力分散的时候,飞快的闪入一个巷中,整理了一番仪容,往药谷的分堂赶去!
药谷在城中的据点是个开的很偏僻的药铺。
人迹罕至,生意惨淡。
他们径直绕去了后门,按照联络方式,三短一长的叩门,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谁啊!”
“招财馆的掌柜让我来买药!”
血随口应了句,表明了身份。
门立马打开了。
露出的是一张略有些激动的脸,来人四十岁左右的样子,穿着身洗的发白的藏青色粗布长袍,腰间用跟细绳束着,有些不修边幅。
瞧见曲蓁,定神细看了下,忙拱拜道“早就听少主要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新主子接药谷时,她的画像就通过蛛楼的渠道传到了每个掌事中,所以眼前这人能认出曲蓁也不足为奇。
“先进去再。”
曲蓁提醒了句。
老掌柜这才发现他们还在外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声,让开路,等他们都进来了,探出脑袋往巷子左右看了眼,这才放心的关上门。
“老谷主呢?”
“在内堂,我这就领您过去!”
这院子很,走不了两步路就听到了一处屋子里传来了满意怒骂的声音,“你都多大岁数的人了,做事也不知道心些,要不是我去得快,这命都得搭进去”
“怎么回事?”
曲蓁闻言不对,忙扭头问道。
老掌柜拢袖站着,不住的叹气,“乔老英雄去试探长公主的位置,被人发现给打伤了。”
“不是找到长公主的藏身地了吗?”
“那帮子人太狡猾了,像是知道我们准备劫人,不时的换个地方,偏这城里处处都是官兵,我们行动不便,遭人掣肘,消息总会来的慢些,只能又接着找!”
你藏我找的游戏已经玩了很多天。
他们为此还损失了些弟兄。
曲蓁闻言,心下更为沉重,直等着里面没了动静,才对老掌柜使了个眼色,掌柜的会意上前,扬声道“谷主,少主到了!”
“那臭丫头在哪儿?”
房门被人一把拉开,满意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起来,就在看到曲蓁的刹那,彻底消失。
他疾步走来,上下打量了一圈,对着祭酒劈头盖脸的骂道“你怎么照顾她的,人都瘦的跟豆芽菜似的了,瞧着比屋里那位还像个病秧子,这种模样来了能干嘛?添堵吗?”
祭酒低头不敢作声。
熟悉的语调和别扭的态度,分明是关心,却总是不想表露出来。
曲蓁不由得失笑,“您这一句话骂了三个人,怎么,不想见我?”
“臭丫头!”
满意哪里舍得真的责难她,瞧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就知道她这一路上受了多少罪,当下就软了语气,“别站着了,进屋喝点热茶,歇歇脚。”
“还有你!”
他特意点了下血和祭酒,以及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棠越。
“赶紧都滚去责歇息,别搁在这儿碍眼。”
血看向曲蓁,见她点头,抱拳道“那我就先告退了。”
话音落,他拉着棠越自行去找住处了,老掌柜揖忙跟了上去,安排这几人住宿的问题。
曲蓁跟着满意进了屋。
屋内乔振雄只穿着中医,腹部的鲜血浸出,红晕逐渐扩大,见着她来,瞬间站起身,“蓁儿!”
“前辈伤势如何?”
曲蓁一眼就发现了异样。
“都是皮肉伤,没什么大事。”
乔振雄走到桌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满意见状,埋怨道“行了,刚才有了喘气儿的会,就别操心这些杂事了,有什么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呢!”
“习惯了。”
她淡淡的勾了下唇角。
“这习惯可不好,操心太多会短命!瞧瞧你脸色都白成什么模样了,活像是见了鬼,这要是被容子看到,还不得心疼死。”
“他看不到。”
就算看到了曲蓁抿唇轻笑,他也的确会心疼,然后将她绑在榻上,疯狂进补!
“感情就只难受了我们两个老家伙!”
满意嘴上嫌弃,转身就让人去准备些滋补的药膳和吃食,又拿了炉塞进她怀中,“北地风寒,别染了病气。”
“兰花很好!”
曲蓁突然道,对上满意有些不自在的神色,轻笑道“他跟着柳生学习接蛛楼的事务,上很快,人长进了不少。”
“谁关心那混蛋了!”
满意撇开头,嘴角弯起的弧度却怎么也压不住,连带着语调都欢快不少,“反正现在楼中的事务有你照看着,我也乐的清闲,那混蛋愿意学多半也不是为了我,是想替你减轻负担吧!”
着着,他心头有些泛酸。
养了十几年的宝贝疙瘩,就一个多月的时间,心思都跑到别人身上去了,虽没有其他的想法,但他就觉得自己分外可怜。
以前那家伙可是只黏着他的!
“行了,你这嘴上就没一句老实话,人不在的时候一直念叨,现在好不容易来了,又没个好脸色,也就这丫头脾气好,能忍得你!”
乔振雄对于这位口不应心的老伙计也很是无奈,转而对曲蓁道“他就这驴脾气,你别在意,知道你要来,他这些日子一直都留心着蛛楼的传信,就怕错过了。”
“就你话多!”
满意红着脸嘟囔了句,再不想纠缠这个话题,“蛛楼一路都没收到你的行迹消息,你没走官路?”第963章长公主的消息曲蓁微微摇头,“官路难走,太耗费时间,我从北戎借道过来的。”
“北戎”
乔振雄和满意对视了眼,同时惊道“那你走的是千雪山一线?”
“嗯。”
两人一时默然。
心底不由得暗自庆幸,人能活着抵达就已经不错了,还管什么清瘦不清瘦的?
“你也太胡闹了!那鬼地方荒无人烟,酷寒难耐,非寻常人所能承受,你就带着两个木头外加一个屁孩,竟敢跑到千雪山去,真不知道该你胆大还是不怕死!”
满意喋喋不休的埋怨了好一会才停下,坐在椅子上气的直喘气。
“事急从权,我能等,可姐姐等不了那么久。”
曲蓁心知他们是担心自己,也没恼怒,温声宽慰道。
提及长公主,满意面上的怒色稍稍淡了些,略有不自在的嘟囔“你放心,那些混蛋才舍不得丢了这张王牌呢!”
长公主是钳制容瑾笙最有力的底牌。
他们尝到了甜头,自然不肯再放弃。
“那边的状况到底怎么样?我入城的时候看到告示急诏民间的大夫入城主府”
满意原本是想让她歇歇再谈正事,但话到此处,也就没有再回避的必要,他下意识的搓着指想缓解那清冷的注视带来的心理压力,愧疚道“我派人混在其中入府诊过脉,长公主忧思过度,形消骨瘦,胎位不正且有有产的征兆。”
顿了下,他还是把心底的担忧了出来,“长公主这是心病,喝再多的汤药都不管用,而且城主府那边,似乎对于这个孩子并不在意,只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设法长公主的性命”
曲蓁眸光顿寒!
再有一个多月,就到了姐姐临盆的时候,如今的身体状况且不能不能扛到那时候,就算能,胎位不正再加上母体虚弱,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退一万步讲,姐姐能保住性命。
可没了孩子,姐夫又命丧汴京城,叫她如何还有勇气能活得下去?
她蹭的站起身来,沉声道“我要进城主府。”
既然他们发布了告示,广招天下杏林高,那顺着这条线,她肯定能有会靠近长公主,能不能救人先不论,总要亲自确认了情况才好做下一步部署。
“不行!”
话刚出口就遭到了满意和乔振雄责同时反对。
乔振雄捂着腰腹的伤口忍不住倒吸口凉气,方才情急之下猛地动作差点将伤口再度撕裂,他深吸了口气,镇定道“丫头,你不能莽撞行事,那城主府不过是个噱头,真正关押长公主的地方重兵把守,还有高坐镇,稍有差池你就会将自己也赔进去!”
“就是,长公主再重要也没你的安危重要,听话!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满意也附和道。
他们的顾虑曲蓁都明白,只是到了这时候,不能再坐以待毙!
“光靠等得等到什么时候?前辈,我们对里面的状况一无所知,如何布局都难以获得想要的结果,我是大夫,借着这层便利,能更好的配合行动。”
能得到这些微末的消息明城主府的防御有漏洞可钻。
相比其他人,曲蓁更信任自己。
“相信我!”
那眸子清澈澄净的如同山巅融化的雪水,透着股冷毅的味道,是那样的坚定平静,满意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触动了般,恍惚间又看到了那药谷竹楼前转身步入的少女。
她分明一身孤冷,瞧着柔柔弱弱。
在那刻却更像是个将军,步步坚定,毫无畏惧的奔赴了属于她的战场,带给了他等待半生才窥见的曙光。
劝诫的话吞入腹中。
谁也改变不了她的决定,满意清楚这一点,也就不打算再浪费唇舌,沉叹口气,“老郭在这城中呆了大半辈子,身份清白,或许可以试试!”
“我易容去!”
“你,哎”
重逢的喜悦被这沉重的话题冲淡,满意欲言又止,心中愧疚更甚,要不是他们这些老家伙不顶用,何至于要她去冒险!
但他们也尽力了!
他和乔老头武功是好,但要是硬抢,在能找到长公主的前提下,还要对上驻守在城主府的高和数千士兵,脱身已是极难,更别将人带走!
出了城主府,也出不了绥化府,渡不过澜沧江!
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如此一来,只能智取!
伪装成大夫里应外合是最合适的,偏他们这群人,会武功的不懂医术,懂医术的不会武功!
算来算去,唯有她可以!
曲蓁望着愁容满面的两人,不禁失笑,“别垂头丧气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我是上刑场呢,放心吧,我会随应变的。”
满意佯怒瞪了她一眼,没话。
乔振雄道“我带着一批高在暗中跟着你,稍有异动,立即示警。”
人有亲疏远近。
他们北上冒这么大风险救人,并不是长公主如何重要,而是看在这丫头和容子的面子上。
倘若危及了曲蓁的性命。
纵然很遗憾此行要以失败告终,他们也必须不顾一切的带走她!
曲蓁瞥了眼乔振雄腰间的伤势,拒绝的话最终也没能出口,只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前辈安排了。”
她对满意道。
满意不情不愿的点头,“知道了,我会尽快布置妥当的,你先去歇息,等我消息。”
“好!”
曲蓁话不多,利索的转身出了门。
盯着那逐渐消失的背影,隔了很久,满意才沉沉的叹气“这丫头如此要强,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自然是好事。”
乔振雄见纱布又被鲜血浸透,无奈一边解开,一边道“你想想兰花,他要不是跟着这丫头,何时才能学会长大,学会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我们两个老东西活着还好,药谷威名在外,怎么也能护他周全,可我们会老会死,到时候他那绵羊般的性子,还不得被外面的豺狼扒皮抽骨,囫囵个儿的吞了?”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呀,也别太紧张了!”第964章官兵搜查!满意冷哼了声,转身朝外走。
“你干什么去?”
“安排事!”
“先别走啊,帮我把药换了!”
满意脚步微滞,倚在门框上皮笑肉不笑的道“一把年纪的人了,总不能像个没长大的孩子,连换药这种事儿都要假他人,自己换!”
罢,他扬长而去。
乔振雄目瞪口呆的望着中染血的纱布和矮凳上搁置的药瓶,良久才回过神,无奈笑骂“心胸狭窄的老东西!”
骂归骂,换药不能耽搁。
没人帮着他自己动就是了!
曲蓁和祭酒几人在院里安置下来,吃饱喝足后沉沉的睡了一觉,丝毫不知城中四处都是巡逻的军队,神色匆忙正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擅闯城主府的刺客!
等他们发现时,搜查的人马离他们巷也只剩了几十米的距离。
曲蓁几人等人正在喝茶,商议后续的行动。
就见老掌柜踉跄着进了院子,一把将门给反关上,快步走来,“不好了,城主府那边扬言要掘地三尺把刺客给找出来,派了守城军搜查,就快到跟前了!”
“我出去避避!”
乔振雄当下站起身来,“那晚我蒙着面,他们看不清我真容,但看到这伤势恐怕就藏不住了,留在这儿你们都危险。”
不得还要连累医馆的人!
“不行,四周巷子都是人,稍不留神就会被发现,再了,城中四处戒严,你能躲到哪儿去!”
满意一口回绝。
“那现在怎么办?”
他们依稀都能听到不远处官兵拍门而入的声音,嘈杂的惊叫和吵嚷交织,声声催人。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联络点选在这位置就是为了避免麻烦,没想到还是找上门来了。
曲蓁没理会他们暗自交流的神色,垂眸思忖片刻,蓦地抬头,“我记得蛛楼选择联络点时,通常都会备上一条逃生的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对啊!”
满意激动的一拍,看向老掌柜,“快带我们过去!”
“好好好,瞧我这记性,上了年纪着实有些糊涂,这几十年都没动用过密道,直接就给忘了,幸好少主想起来了!”
老掌柜领着他们往柴房里走,拨开层层木柴,掀起垫着防潮的草席,又走到另一头的墙壁上按了下,那空位当即朝两侧分开,露出条漆黑的地道来。
“底下冷的很,我去拿些棉被来。”
“不用,呆不了太久。”
曲蓁扶着乔振雄下了地道,血等人紧随其后,等今日都进去,地道们再度合上,彻底将外界的声音隔绝开来。
老掌柜脚麻利的将木柴恢复原状,出了柴房随挂上门锁。
又将桌上的热茶倒干净,事无巨细的收拾了遍。
气喘吁吁的做完这些,屁股还没挨着凳子,外面就传来‘砰砰砰’砸门的声音。
“来人,开门,快开门,衙门办差,奉旨捉拿刺客!”
“再不开我就踹门了!”
敲门声更激烈急促。
老掌柜颤巍巍的边走着边喊,“几位官爷别急,这就来了!”、
医馆的门被打开,当即有人掀开他往里面走。
“怎么来的这么慢?该不会是忙着窝藏罪犯吧?”
“哎呦官爷啊,就是借老儿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跟官府作对啊!”
老掌柜骇的惊慌失措,连连摆,那敬畏的模样落在一众官兵眼中,逗得他们纷纷笑开,“这可不好,要是心里没鬼,青天白日的关门做什么?不做生意了?”
“哪里是老儿不想做生意,是做不了啊!”
迎着他们进了正堂,老掌柜忙去倒茶水,态度毕恭毕敬,不住的倒苦水,“官爷也都瞧见了,我这医馆连个人都没有,开着门也没差别,倒是入冬以来我这腿脚老毛病又犯了,是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啊,我”
他还想再,被官差一抬打断。
“行了,爷来这儿是有正事办,可不是听你废话的,我问你,可有见过一个男子,约莫这么高”
话的官差在自己身上比了下,“腹部受了伤,擅长使剑”
“剑,剑剑”
老掌柜闻言抖得更厉害,嗓音粗嘎得像破了洞的风车,“没,没见过,我这院子就这么大,平常都是一个人住的,诸位官爷要是不信的话,大可四下去看看”
“瞧你这点出息!”
他战战兢兢的模样看的几个官兵直皱眉,四散开来开始搜查,一整个过程老掌柜都是颤巍巍的跟着,嘴里不住的碎碎念,“老天保佑,晦气散开,老天保佑,晦气散开”
“滚!赶紧滚!神叨叨的念什么呢?听得人耳朵疼!”
官兵实在受不住了,扭头朝他怒斥了句,老掌柜合掌拜拜,连连作揖赔罪,不多时,搜查的人也回来了。
“没有!”
“什么都没发现!”
“这地儿也忒穷了,我老家伙,你开了这么久医馆,怎么兜儿里干净的连个子儿都没有啊!”
官府办差,尤其是搜查抄家什么的他们最喜欢。
除了风光之外,还能暗中捞点油水,这一路走来,他们顺牵羊摸了不少好东西,百姓都是敢怒不敢言。
唯独在这儿扑了个空。
那空荡荡的屋子里唯一算得上值钱的,就是个银酒壶,看着有些年代了,边缘都有些泛黑。
这玩意拿去当尿壶都嫌掉档次!
官兵直呼晦气!
老掌柜赔着笑脸,有些窘迫的搓了搓衣角,“医馆的生意诸位官爷也看到了,有时候一月到头也开不了张,要不是这宅子是祖传的,老儿早就走了,所以”
没银子!
自然也没孝敬!
“就这破宅子有什么好守着的,真晦气!走走走,赶紧去下一家了,别在这儿耽误功夫,爷还赶着去见翠呢!”
那人提了提腰带,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老掌柜佝偻着身子送他们离开,以为这关就过去了,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其中一人就蓦地停了下来,看向柴房的方向,“那是不是没搜过?去,把它打开!”第965章志同道合的俩伙计!“啊?”
老掌柜心底微惊,看了那木门一眼,有些犹豫,“那是柴房,东西搁的乱七八糟的,怕脏了各位官爷的脚。”
“去打开!”
那官兵面色不善,“还是这里面藏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
其他几人也齐齐盯着老掌柜。
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
老掌柜苦笑着,哆嗦着转头往柴房走去,“罢了罢了,几位官爷想看那就看吧,只是千万心着些,别被脚下绊着了”
木门上挂着的满是锈迹的锁被拿开。
他身后几个官兵对视了眼,“都锈成这样了,还能用?”
老掌柜面色赧然,羞愧的攥着锁,“用不成了,锁孔都被堵住了,只是老儿囊中羞涩,实在换不起新的,左右里面都是木柴,没什么可遭人惦记的”
众人一阵无语。
感情那锁就是挂在上面意思一下?
他们原本有些好奇的心顿时冷了下来,随着门被推开,一阵灰尘扬起,往里看去,入眼之处都是木柴和破了洞的筛子,斧头之类的杂物,果然什么都没有
“早叫你走了你非不听,这会吃了满嘴的灰满意了吧?”
“这破地方老子实在是不想呆了,赶紧走!”
其他人纷纷出言催促。
那执意要开柴房的官差却不话,迈步走了进去,仔仔细细的在里面转了圈,直到外面的人等的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离开。
“走吧!”
“我铁子,你是想立功想疯了吧,这破地方有什么好查的,我倒觉得遇不上才好,那刺客就算受了伤,对付我们这些花拳绣腿还是绰绰有余的,别到时候赏银没拿到,反倒把命赔进去!”
“就是啊,别太老实,这年头太老实的人都得吃大亏,早叫你拿了那根银钗走,虽不值几个钱,好歹典当了还能出去搓一顿,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就算反悔也来不及了!”
被叫铁子的官兵听了这话,板着脸道“我不后悔,我是官兵,不是土匪强盗,不干搜刮民脂民膏的事儿。”
“你谁土匪强盗呢?”
“再一遍!”
当即有人被激怒,一把揪起了铁子的衣襟,将他提到自己面前,作势就要动,旁边的人纷纷上前劝架。
老掌柜一脸不知所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敢话。
铁子无视那挥舞的拳头,皱眉道“如果那是你家,是你老娘,是你妹妹,你还能干得出这种事儿?”、
男子沉默了下,神色倔强,“大家都是这么做的。”
“都这么做只能明官府风气败坏,而不是证明它是对的,大家当初穿上这层皮是为了什么?为了填饱肚子!不是为了仗势欺人!”
有些憋了太久,一股脑倒出来之后身心都松快了很多。
趁着那人出神,铁子将衣襟抽出来,仔细的理了理,转身朝院外走去,其他几人默不作声的跟上。
待人走远。
确定了危已经解除之后,老掌柜才将众人从地道里放出来,离开湿冷的地下,再呼吸到新鲜空气,几人都觉得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回到正堂后,曲蓁几人被眼前这干净的只剩下桌椅的场面震住了。
“我的白玉茶碗呢?紫金壶呢?狼毫笔呢?还有那凳子上香炉呢?”
满意惊。
“我的芙蓉糕呢?荷叶粥呢?我的鸡腿呢?烧鸭猪蹄呢?我的蜜饯果子呢?”
棠越瞪眼。
“还有那茶壶上的玉石珠子呢?茶呢?”
乔振雄也懵了,“药呢?”
“别急别急,大家都别急嘛!”
老掌柜笑眯眯的拢袖站着,哪有方才那唯唯诺诺的模样,“都等着,东西我早就收起来了,你们是不知道官府那帮子人的臭毛病,那是雁过拔毛,兽走留皮,嗅着一丁点味儿都能把裤衩给扒掉的!”
“这些好东西可不能被瞧见了,得惹出大麻烦。”
“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取回来。”
他一溜烟的跑了出去,留下众人哭笑不得。
等了好一会。
就见老掌柜背着一个用油纸抱着的东西走了进来,上面还湿哒哒的滴着水,挂着几根稀疏的水草,显然刚从院儿里的池子捞出来。
他健步如飞,满面红光。
刚进屋子就将东西搁下。
“都在这儿!”
由于密封良好,打开油布之后,里面的东西都是干燥的,零零碎碎的堆在一起,跟山般。
棠越才不管三七二十一,跳过去捞起自己的吃食就抱着啃。
其他几人却没有动作。
沉默良久,不约而同的看向老掌柜,老掌柜被他们看的心底发毛,哆嗦着往后退了步,“干什么?我可没有私藏啊,东西都在这儿!”
“你干这些事儿很顺啊!”
满意缓缓朝他靠近。
从他们下地道到官兵抵达,这中间绝对不超过两刻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痕迹收拾干净,又抽出藏东西,一藏就是怎么一大堆,这体力可比很多年轻人好太多了!
“谷主谬赞,干的也不多,就是习惯,习惯罢了!”
老掌柜笑得腼腆,低头害羞道“您也看到了,我这医馆穷得叮当响,要是不好好盘算,日子都过不下去,这一文钱都得掰成两瓣儿花的!”
“生活不易啊!”
“对,就该这样!”
满意很是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有些志同道合的意味,“过日子就得精打细算,这样才能长久,可不能学这几个败家玩意儿,流水般的往外花,再大的家底儿都禁不住挥霍!”
着,他特意往曲蓁的方向瞥了眼。
察觉到这一切的棠越有些疑惑的凑近曲蓁,“他看你做什么?”
曲蓁嘴角微抽,轻扯了下嘴角,“因为他的那个败家玩意儿,是我!”
查案或是行医都不算什么赚钱的行当。
但她也从不为银钱发愁,尤其去了汴京之后,宫里赏赐的,各府邸送的金银玉器多不胜数,究竟有多少她也没数过。
只是合理支配罢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像他俩一样,爱财如命,能过的如此精细第966章易容入府打发了官兵后,曲蓁在等待合适的时入府。
按照正规的流程走的话,先要去官府登记,然后查阅户籍,核实身份,最后等着那边通知。
毕竟官府文书一出。
自告奋勇前去医治的大夫不在少数,排查起来是个大工程,他们都以为要等上几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郭大夫家吗?跟我们走一趟!”
来的是搜查时的官差,还有个熟脸。
老掌柜打发他们在前面喝茶,借口称要准备药箱,拖延一炷香的功夫,忙寻到了曲蓁面前,“少主,时间有限,动作要快些。”
“知道了。”
曲蓁起身进了里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人皮面具和衣裳,开始动改头易面。
满意等人焦急的等待着。
“这到底行不行?”
乔振雄扶着桌子站起身,缓步走到廊下,目光穿过庭中的树影和窗户缝隙,落在那正喝着茶的几人身上,担忧道“那边检查颇为严格,寻常的易容术怕是混不过去!”
“别瞎操心,肯定行!”
满意捋着自己被红绳系着的雪白胡须,神色得意,“那张人皮面具是江湖上最擅长易容的“纤巧’生平最得意之作,仅此一张,戴上之后就是亲爹妈都认不出来!”
“此人绝迹多年,你从哪儿弄来的?”
血几人也看着他。
“子孙不孝,求我药谷办事拿出来的谢礼罢了,幸好当时我觉得有趣收下了,否则这事儿还真得费些功夫。”
话虽这么,但再精巧的易容术都会有破绽,没见到真人之前,谁都无法放心。
一炷香的功夫转瞬即逝。
“时辰差不多了,怎么还不出来。”
血几人也坐不住了,起身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驻足往里间的门看去,期盼着它赶紧打开。
“别转了,转的我头晕!”
满意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斜睨了他一眼,“遇事要镇定,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要沉稳,跟着那丫头这么久,多少也该学着点吧?别毛毛躁躁的像只猴子!”
“是,就您老坐得住!”
无奈应了声,血勉强寻了位置坐下。
屁股刚挨着凳子,里间的门就“吱呀”一声被拉开,一道苍老的身影缓步走来
“老掌柜!”
几人同时站起身,眼角余光掠过站在墙角的某人,又重新挪到眼前这人身上,惊道“丫头!”
“主母!”
“疯女人?”
他们齐齐围了上去,绕着曲蓁四周来回打量,她也不懂,任由他们稀罕的围观自己,“怎么样?”
一开口,声音低哑苍老,还带着些许的顿挫和喘息。
不能相似,只能同老掌柜一模一样!
声音,走路的姿态,眼神,甚至连眼角的皱纹,树皮般干瘪的肌肤一一般无二,要不是亲眼看着她走出来,他们甚至都不敢相信站在眼前居然是另外一个人。
“像,真是太像了,你要是和老掌柜站在一起,我都分辨不出来。”
祭酒忙道。
血点头附和,“而且看不出半点易容的痕迹,比泉微的伪装还要精湛许多,绝对能蒙混过关!”
一个的气质、声音、甚至面容都可以伪装。
但眼神极难!
尤其是少女眸子清澈见底,锐利冷漠,要变得浑浊又沧桑,掺杂阅尽千帆的平淡和气,最难办到。
种种担忧在看到人的刹那,烟消云散!
“我都了这玩意儿是稀世奇珍,没有问题的,这下你们放心了吧!”
满意笑眯眯的看着几人,嘴上不肯承认,心里却无比震惊,暗探纤巧死的太早,否则多作一些出来,肯定得炒出天价来!
这简直就是杀人越货,栽赃嫁祸的绝妙工具!
“放心,放心多了。”
血笑开,不忘吹捧一波,“到底还是谷主您运筹帷幄,段奇绝。”
“那当然,老夫这辈子经历过的事儿比你吃的米都多,以后用心学着点!”
“是!”
两人很是默契的相互吹捧着。
乔振雄无奈叹气,看向曲蓁,叮嘱道“见行事,一切安全为重。”
“晚辈记得!”
曲蓁点头,忽觉自己胡子被人扯了把,扭头看去,棠越乐得抱着肚子直笑,“好玩,真好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不是我们,是我!”
她加重语气纠正道。
棠越面上笑意僵住,刹那阴云密布,“不行,我得跟着照顾你,这是我答应公子的,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不许丢下我!”
“那你还记得答应过他,会好好听我话吗?”
曲蓁反问。
棠越脸皱成一团,有些分辨不清楚这种状况到底该怎么办,他好像都答应过,谁来教教他啊!
他的沉默引起了血的注意。
“棠越,保护和照顾一个人并不一定要时时刻刻跟着,你去了反而会给主母带去危险,不如和哥哥一起在外面守着!万一主母身份暴露,到时候我们好冲进去抢人!”
血循循善诱,“你想啊,万一你也被关在里面了,就少了一个高救主母出来,这样岂不是违背了你对公子的承诺?”
“好像是这个道理?”
棠越不太确定的看着他。
“对嘛,要做个听话的朋友!”
血目的达成,心满意足的抬在他脑门上揉了揉,那发丝柔软的像上好的锦缎
“别摸我头!”
棠越后知后觉的躲开,冲着他挥了挥拳头,“我的头只有公子能摸!再碰我,心我揍你!”
话音刚落,脑门上又落下一只。
不似血那般粗暴,力道柔软的摸了摸他,棠越身子微僵,嘴唇抿着却没有避开。
“我不在的时候,要听话。”
曲蓁轻声叮嘱。
纵然有些不情愿,棠越还是点点头,“知道了。”
“嗯,棠越最乖了。”
她浅笑吟吟,只是女子清冽如冰泉的声音配上老掌柜苍老的脸,强烈的违和感使得众人脊背直冒汗,顿感恶寒!
对此棠越毫无察觉,看着她,像是透过这虚假的外表和伪装,能看到那个与往日毫无差别的女子,他难得乖顺的垂着头。
“要平安!”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