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权医妃华 > 正文 第967章 检查。考验!第974章 他变了!
    安排好了一切后。

    在众人的注视中,曲蓁蹒跚着脚步,缓步走出,那略显佝偻的身影穿过庭院,走到医馆前堂。

    此刻来找人的官差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听到脚步声扭头望去,“总算是来了,再见不到人,我们兄弟都要去后面亲自请你了!”

    “官爷恕罪,老儿腿脚不便,动作慢了些,给你们添麻烦了。”

    曲蓁学着老掌柜话的语调和神态满是惶恐又恭敬的朝着他们连连作揖,官差见他态度诚恳,也就缓了语气,“早知道自己腿脚不便,还非要去凑什么热闹?真觉得自己能拿到赏银?”

    “不敢,就是尽医者本分罢了。”

    “我可提醒你啊,这段日子有不少自称名医的老家伙招摇撞骗,府尹大人心情很不好,你要是撞枪口上,一把老骨头谁都救不了你!”

    一官差灌下最后的茶水,起身对他招呼,“得了,赶紧走吧!”

    “是!”

    三名官差带着她往城主府走去,这座城池规模较大,靠腿要走到城主府,按照他这步履蹒跚的模样,恐怕得三天后,最后还是官差先受不住,交了个牛车拉着他走!

    “给诸位官爷添麻烦了!”

    她动作缓慢的爬了上去,坐定,车子动了起来。

    这样一来速度的确快了不少,不多时就赶到了城主府。

    府外,粗布轿、马车堵得水泄不通,接连从里面掀开帘子走下不同年岁和样貌的人来,唯一相同的就是都背着药箱。

    看这架势,几乎是集齐了整个绥化府的名医!

    一贯庄严肃穆的城主府比坊市还要热闹几分!

    “到了!”

    牛车停稳,曲蓁抱着药箱又慢吞吞的爬下来,官差耐心耗尽,随意的指着那边道“看到那棚子了吗?过去记下名字,随后有人会安排你的去处!”

    “这”

    曲蓁诧异的瞥了眼,粗声道“不是要去看病人吗?”

    老谷主没还有这样的流程啊,先前他们派去打探消息的大夫都是直接被带去了一个地方,直接诊脉!

    眼下的状况让她有些不祥的预感。

    “谁跟你了直接看病?瞧见那些老头没?来这儿的几乎都是绥化府及附近鼎鼎有名的大夫,一天没有一百也有五十,真要是一个个进去诊脉的话,城主府能忙得过来?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那我这是要做什么?”

    她试探问道。

    官差本来懒得回答,但见他一身老态,颤巍巍的模样又有些不忍,强压着脾气解释道“这么多人总要搞清楚谁有真本事,谁是浑水摸鱼,你放心吧,要是你医术精湛,那些考验就拦不住你。”

    “赶紧去吧!”

    完他背过身,显然不想再话。

    曲蓁敛眸思索了下,抬脚往他指的方向走去,她也不确定这里有没有眼线,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是心。

    棚户里人生嘈杂,排着长龙般的队伍,大部分都是些年轻面孔,看打扮,或是厮,或是药童,鲜少有像她“这般年纪”的大夫亲自来等着的。

    一时间无数道视线打量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曲蓁不甚在意,等了许久终于到她!

    “名字!”

    “郭平!”

    “籍贯。”

    “沂水郭家堡人。”

    “哪个医馆来的?”

    “珠宝馆。”

    听到最后一句,众人哄笑。

    连那负责记录的师爷都抬起头来,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他一番,“早就听城里有个叫珠宝馆的药铺,我还想着谁这么贪财,敢挂这样的招牌,原来是你啊!”

    曲蓁赔笑,“大人见笑了,草民自幼家中贫苦,好容易学了点岐黄之术,就盼着能过上好日子,取这个名字不也是想搏个好兆头嘛!”

    “那就祝你心愿得成了!”

    师爷也不多话,利索的将一切讯息记录好,“去那边等着吧,半个时辰后有人领你入府。”

    “谢大人。”

    “不谢!”

    师爷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曲蓁走出不远,就听后面笑骂道“都是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也不掂掂自己的斤两,赏银再多也要有命拿才行,财迷心窍,不知死活。”

    话音落,立即有人附和。

    “大人的是,像那种坑蒙拐骗的玩意自然是比不过我们家卢大夫的,他老人家远近闻名,可是一身的好本事。”

    “卢大夫?木资县的那个老神仙?他不是早就停诊了吗?”

    “那都是对外人的,我家主子了,等看好这位贵人,他也就真的退隐江湖,再不问世事,准备颐养天年了。”

    “那真是太好了,卢大夫出马,定能活死人,肉白骨!”

    “这样棘的症状要是治好了,卢大夫可就要名扬四海了啊,恭喜恭喜!”

    此起彼伏的吹捧和赞叹声落入耳中,曲蓁不同扭头去看也想得出来,那棚里究竟是个怎样虚伪的场面。

    她独自站在石狮旁,看着面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看着那些大夫相互攀谈,言语间暗暗较量。

    看着药童厮吹捧挤兑,恨不能将自家主子夸上天,看着他们跃跃欲试,撸着袖子准备大干一场,尽显豪情壮志!

    众生百态,历历在目。

    唯独没有担忧和凝重。

    这是一场名利与欲望的狂欢,披着治病救人的外皮,无情谋夺财富和地位的角逐!

    他们在意的,是赢家!

    而不是活命!

    曲蓁静静看着,任由日头西移将她的身影拉长,心底没有任何情绪,不责怪,也不怨怼,毕竟非亲非故,世人都有私欲。

    她只是庆幸,庆幸路程虽险虽艰难,她还是赶到了这儿!

    姐姐的性命,绝不能交给这些人!

    不知等了多久,才听到一声叫喝,“登记了姓名的都到这边来,入府了!”

    曲蓁随着人潮走去。

    清理好人数后,进了城主府,他们径直被带到了一片空地上,面前的长桌摆着数个药碗,隐有残渣。

    一众大夫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

    “你们要做的,就是根据这些汤药和残渣,分辨出方子,写出来!一炷香的功夫,开始!”第96章技高一筹!话刚完,就有厮点燃了线香。

    香味散开,众人零零散散的回过神来,再顾不得攀谈,忙脚乱的去收拾自己面前的东西,准备开始分析药物成分。

    曲蓁挑了个相对较为偏僻的地方。

    在他们刚端起药碗的时候,就已经写完了第一个方子。

    “牛髓一斤取胻骨中段,白蜜半斤,杏仁四两研泥,干山药四两,胡桃仁四两,方名凤髓散,治伤寒咳嗽。”

    她落笔极快,几乎不假思索。

    寻常大夫凭借药渣分辨成分,过程冗杂,极耗时间,而她则不需要这么麻烦,闻香辩药即可,这些都是寻常的方录,并不复杂。

    想出这个法子来辨别医术的人有些头脑。

    以一炷香为限,辨别药物成分,这个考验看起来简单,实则对大夫要求很严苛,要求大夫必须有足够的药理知识外,要懂得随应变,能够抗压,心理素质过硬。

    以上特质缺一不可。

    看来近些日子沽名钓誉之辈的确过多,他们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辨别,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她自顾自落笔,几乎没有停顿。

    却不知不远处已经闹成了一团,两个老大夫差点打起来,厮冲上前好不容易把两人分开,主事上前呵斥。

    先动那人却梗着脖子怒道“你问他都干了什么好事!碎碎念跟苍蝇似的,吵得人脑仁疼!想不起来是你自己本事不够,别干扰其他人啊,和尚念经似的,我刚想出来的方子就被吵得全都忘了。”

    “那还不是你自己学艺不精?怪得了谁?”

    被打的年轻大夫赤红着脸不服气的反驳。

    “你谁学艺不精呢?”

    那人火气更盛,冷笑道“你学艺精,一个简单的丹参饮方子想半天都写不全,废物!”

    “你再一句!”

    “再十句也可以,废物废物废物!还是府尹大人明智,设下了这关卡就是为了把如尔等一般浑水摸鱼的废物剔除出去,不然让你这个庸医诊治,还不得误了他人性命!”

    “你,你欺人太甚!我跟你拼了!”

    年轻大夫又扑了上去,两人厮打成一团,旁人的人去拉他险些将桌子都给掀翻,只好匆匆忙忙抱着自己的东西往远处让。

    越吵越凶。

    很多人都受到了牵连,漫骂声此起彼伏。

    最后还是府中的家丁赶来,将两人架出去才恢复了平静,可被这么一打扰,许多人都断了思路,不禁抓耳挠腮,叫苦不迭。

    眼见着线香燃烧过半,众人更加急躁。

    场中不受影响的人寥寥无几,除曲蓁外,那被称作“活神仙”的卢大夫也在奋笔疾书,神色专注,丝毫不为外物所影响。

    他边摞了一叠纸,都是默出来的方子。

    站在他身侧左右的人额上冷汗直冒,顿感压力,一刻也不敢停歇的写着,但越是急切,脑子就越空。

    最终实在顶不住压力,瘫倒在地。

    “拖出去!”

    管事冷漠的吩咐道。

    在这之后,又有不少人接连丧失斗志,退了出去,等曲蓁写完之后,直起身来,四顾一周,才发现原本人满为患的空地上只剩下了她和卢大夫。

    卢大夫还在写!

    头也不抬!

    曲蓁暗赞,盛名之下无虚士,理当如此!

    “写完了?”

    管事的一直注意着场中的情况,剩下他们两人后还特意去翻找了“郭平”的相关记录,确认他身份无疑后,态度都和缓不少。

    他看了眼卢大夫那边,又看着曲蓁。

    没想到城中还藏着这样的高,先前他们竟然没收到半点风声!

    真是失误!

    “请大人过目。”

    曲蓁将方录递过去,管事的径直转给身后的童子去核对,对她温声道“郭大夫深藏不露啊,在绥化府这么多年,居然没什么名声,太可惜了!”

    “大人过奖,混口饭吃罢了。”

    “不知郭大夫师从何人?”

    “祖辈传下来的医术。”

    “早就听闻沂水那边豆花味道极好,可惜一直没时间去尝尝,郭大夫可有推荐的老店?”

    “沂水豆花好啊,滑嫩香甜,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不过大人要老店的话,还得数那杨柳河畔的孙记做的好,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还在不在!”

    管事的面上多了抹笑容,“我记下了,等有会定去品尝。”

    “是!”

    一番话多有试探,曲蓁应答如流,没有丝毫破绽,直到见他卸下了眼中的防备才悄然松了口气。

    老掌柜过,他这身份经得起查,不会有任何问题,让她尽管放心。

    有这句话在,哪怕明知冒头会引起怀疑和注意,她也顾不得许多。

    他们话的功夫,卢大夫也搁下了笔,将方子都递给了童。

    “卢大夫!”

    “大人!”

    他走过来,几人颔首见礼,礼毕,卢大夫若有所思的盯着曲蓁,疑道“这位仁兄在何处高就,以往怎么未曾听过?”

    起这个,管事的忍俊不禁,捂住轻咳以掩饰笑意。

    曲蓁面不改色,“珠宝馆!”

    “珠”

    卢大夫险些被自己口水呛道“这名字还真是别致!”

    “卢大夫听过?”

    她顺势问道。

    “嗯略有耳闻。”

    卢大夫笑着打量她片刻,道“都城中有家十分出名的医馆叫珠宝馆,没想到藏着郭兄这样的高,倘若换个名字的话,定是另一番景象。”

    珠宝馆这三个字听着就充满了铜臭。

    哪个正经医馆会取这样的名字?

    怪不得门可罗雀,谁敢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这样的人中?看笑话归看笑话,可这次他们都看走眼了!

    这是个有真材实料的!

    “多谢卢兄提点,回去我再想想吧!”

    曲蓁听那称呼知道对方有意亲近,也很识趣的改了口,瞬间拉近了两人关系,而对于与自己祖父一般年纪的老者称兄道弟,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

    这些不自在很快散去。

    “两位跟我来吧!”

    童将结果呈上来,管事的看过之后,对他们笑眯眯的道“两位跟我来吧。”

    “结果如何?”

    卢大夫问。

    曲蓁也看向他。

    管事双交叠搁在腹部,笑得十分得体,“此次药方共三十一剂,两位都写对了,不愧是回春圣。”

    “是嘛?”

    对于这个结果,卢大夫陷入了沉思,看了眼身旁的人,心中微沉,结果是一样,可过程呢?

    他没忘记,眼前这人可比他早太多就递了方子

    这样算来,还是对方技高一筹!第969章关押的位置!至此,两位算是通过了考验,接下来会有人带你们前去看诊,这一路所听所见都烂在肚子里,不得外泄,否则”

    管事面上笑意更甚,凑近他们,语气轻的叫人毛骨悚然。

    “一家老的性命保不保得住,就不好了!“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

    曲蓁恐惧万分的垂下头,连连作揖,“大人放心,老儿绝对死也不会再提起!”

    卢大夫没有立即答应。

    他有些犹豫是不是做错了决定,不该来淌这趟浑水,身为医者,替病人保守秘密是最基本的原则,宅门之中有秘密不愿为外人窥见也能理解,可谨慎甚至是严苛到这种份儿上,着实少见。

    他年事已高,是想在最后留下些声名,却不想将自己和家人都卷入无端的麻烦中。

    “卢大夫还有顾虑?”

    管事的见他不应,轻笑着问道。

    “敢问大人,我们看诊之后,能否平安离开?”

    这是卢大夫最担心的。

    相比活人,死人才最能保守秘密,不是吗?

    管事的愣了下,旋即明白了他的担忧,肃然道“只要两位能守口如瓶,做完该做的事,就能平安回去。”

    那么多人看着他们进了城主府,总不能无端消失!

    上面只是想找人救命罢了!

    “那好,请大人带路吧!”

    卢大夫稍松了口气,很是客气的做了个请的势,管事微微颔首,转身领着他们朝里走去。

    不是去看诊,而是到了后院。

    “把它喝了!”

    婢女端来两碗汤药递给他们。

    两人抬接过,曲蓁鼻尖轻嗅了下,几乎没什么迟疑的仰头饮尽,这干脆利落的架势不止震惊了还在研究成分的卢大夫,也让管事的饶有兴致的挑起了眉头。

    “郭大夫不问问是什么?”

    “总不会是毒药,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曲蓁憨笑着了句。

    管事满意点头,“对,郭大夫能这样想最好,不该听的不听,不该问的不问,各尽其事,各取所需。”

    她敬畏的揖以示受教,再没有多。

    实际上要不是清楚这是什么东西,她也不会喝下去,粗劣的迷魂汤罢了,对她来,起不了什么作用!

    卢大夫还在犹豫,听了这番话,咬咬牙一口灌了下去。

    将空碗递给旁边的婢女,取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让诸位笑话了,这人越老啊,就越胆。”

    管事笑而不语。

    再招,有人送来两条墨黑的粗布条,绕到他们身后,替他们戴上。

    随后他们就被带上了马车。

    车轮吱吱呀呀的动了,卢大夫双紧攥着坐在角落,似是为了缓解紧张,轻咳了声,找起话题来。

    “郭兄这些年不显山不露水的,怎么这次选择出面了?”

    “来惭愧,都是生活所迫。”

    曲蓁很是自然的接过话茬,“那医馆是我家中的命根子,传到这一代,总不能败在我里。”

    “郭兄该好好考虑下换个牌子,再搬个热闹些的街巷,那位置太偏僻难找了。”

    “我正有这个打算,那卢兄呢?为什么来这儿?”

    车轮滚过长街,安静的犹如死水。

    阴森恐怖的氛围笼罩在周身,令人如坐针毡,曲蓁倒还好,控制表情与语调神态,做出惊慌却竭力抑制的神色。

    卢大夫则是在安静中逐渐放大了恐惧。

    唯有闲聊的声音才能让他稍稍安心。

    没多久曲蓁就听到了他颤抖的声音,“郭兄为财,我却,却是不缺那些黄白之物。”

    “那是什么?”

    “名声。”

    卢大夫气息粗重,到这些不禁加快了语速,“我行医半载,无儿无女,几乎将这一生都奉献给了医馆,如今年事已高,就想再做件事得场风光,好让我能,荣归故里”

    “郭兄,郭兄可觉得我俗不可耐?”

    曲蓁沉默须臾,哑声道“我为财,你为名,虽出发点不同,但若能救得他人性命,那就是福泽善举。”

    “大夫也是俗人,也有七情六欲。”

    卢大夫突然就笑了,声音变得轻飘飘,“郭兄是难得通透聪慧之人,等离开此地,我定要与你,与你喝上一杯!”

    “这趟,没有白来!”

    “好!”

    听着那喘息声逐渐低下去,“噗通”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曲蓁知道是药效发作了,也应声而倒。

    少顷,马车停下。

    帘子被人掀开,冷风顺着缝隙吹了进来,陌生的气息钻进了马车,有指在她鼻下探着,她控制呼吸,使之绵长而平缓。

    很快撤开,又转去了旁边。

    “好了,动吧!”

    话音落,外面传来阵嘈杂的声音,有人进了马车,将他们两人抬着,塞进了一个轿子里。

    “走!”

    轿子再次动了起来。

    曲蓁幽幽睁眼,仔细感知着方向,不久后却发现他们是在绕着某个地方兜圈子,期间经过闹市,有唱戏的声音,有卖糖人的,随后轿子先上后下,伴随着流水和嬉戏的声音,像是在过桥。

    她仔细在脑海中搜刮着关于城中的布局。

    这条线路,是东出城主府,经长安街,过情人桥,戏楼,最终停在了府衙!

    不对!

    还在走!

    曲蓁并不担心身后的高会跟丢,随着那方向越发清晰,她心里浮现了一个位置,面色变得有些诡异。

    怪不得他们这次惊动对方后一直没能找到长公主的位置。

    原来是放在了

    大牢!

    此地偏僻,寻常人也不会想到将自己中的宝贝疙瘩安置在阴冷潮湿的地牢里。

    正想着,感觉轿子停了下来。

    曲蓁再度阖眼,等它落稳后,有人拿着个气味刺鼻的东西在她鼻尖晃了晃,不多时,身旁传来动静。

    “这,这是哪里”

    卢大夫清醒了。

    她动作笨拙的跟着翻坐起身,下意识的抬去扶自己的额头,被一只伸过来的按住,“蒙眼的布不要摘,跟着我们走!”

    “好!”

    一路磕磕绊绊,为了逼真,曲蓁故意几次险些绊倒,狼狈异常。

    领路那人只是冷漠的看了眼,不停催促。

    他们一路深入,走到了最里层。第90章胎位不正!“摘了吧!”

    一声令下,蒙眼的黑布被人掀开,牢中石壁上燃烧着的火把亮的有些刺目,曲蓁和卢大夫都奋力揉了揉眼,好半天才缓过来。

    “非常时,有所冒犯,还请两位不要见怪。”

    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依旧是那个管事。

    这样的客气宛如他们还是贵客,卢大夫早已见识过他那陡然变化的态度,不敢多言,只沉默的摇摇头。

    曲蓁则秉持着多多错的原则没有开口。

    眼角的余光四下打量着。

    这里没有窗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烂的酸味,四面皆是墙壁,隐隐还能听到老鼠咯吱咯吱啃东西的声音。

    熟悉的气味和布局。

    果然是大牢!

    他们竟然将姐姐安置在这种地方!

    曲蓁怒从心起,袖中的已经攥的直发抖,面上却不露分毫,谨慎的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病人在哪儿?”

    他哑声问道。

    管事的笑眯着眼,对着他们身后指了指,“喏,就在那儿,劳烦两位过去看看情况。”

    “请大人稍候。”

    曲蓁和卢大夫同时转身。

    就见身后的牢房十分宽敞,床上也不似旁人铺着杂草,而是叠了两层厚褥子,有个简陋的桌子和矮凳,上面搁着笔墨纸砚。

    桌旁,坐着个女子。

    看清楚的那一眼,曲蓁心酸的差点红了眼,眼前的女子穿着身粗布衣裙,肚子高高耸起,头发用根木簪子挽着,面黄肌瘦,像朵干枯得快要凋谢的花。

    她提着笔一字一句的写着,全然不在意牢门被打开,放进了两个陌生人。

    她脊背依旧挺拔,却瘦的只剩下皮包骨。

    她眼角眉梢没了笑意,满是麻木与苍凉。

    她是大盛最尊贵的长公主,锦衣玉食,生来没受过半点苦,如今却沦为阶下囚,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她怀身大肚,独处敌营数月!

    她一身傲骨消磨殆尽,留下的,犹如行尸走肉的皮囊。

    姐姐

    曲蓁指节都快要捏碎,还记得初入汴京时,她来府中探病,端庄典雅,笑眼盈盈,“好标致的姑娘。”

    “你这臭子可不许欺负她。”

    “我们蓁儿真是全天下最漂亮的姑娘。”

    “怎么受伤了,那臭子没好好照顾你?蓁儿,快过来坐!”

    “蓁儿,蓁儿”

    “蓁儿!”

    “别怕,姐姐给你撑腰!”

    种种画面浮现在脑海中,分明清晰却有种历经沧海桑田的不真实感,思绪再度被拽回现实,就听卢大夫道“郭兄,你傻站着干什么?过来切脉啊!”

    曲蓁陡然清醒,掩去心底的怒意,怯道“就来,没想到要看诊的是个孕妇。”

    他俩靠近后,卢大夫心有余悸的往管事那边瞥了眼,附和道“谁不是呢,孕妇呆在这种地方,阴暗潮湿,哪里受得了?”

    “先看吧!”

    卢大夫上前,张嘴不知道唤什么,想了下低道“夫人,请伸。”

    长公主搁下笔,很配合的任由他动作。

    须臾,他后退两步,面色有些沉重,以眼神示意曲蓁去看。

    曲蓁接过他的位置在长公主面前坐下,“夫人别紧张,放轻松。”

    她们离得如此近,时隔数月,终于见面。

    先前心中那些惶恐不安在这一刻缓缓消散,她按耐住心中汹涌的情绪,仔细诊脉,眉头不自觉地锁起。

    “大夫,怎么样?”

    长公主心翼翼的开口问道,目光殷切。

    曲蓁正想话,那管事的不知何时靠了过来,也问道“结果如何?”

    思忖片刻,她毫不遮掩的答道“不太好!”

    “忧思成疾,伤及腹中胎儿,且,胎位不正,若不想办法正胎位的话,分娩之际必定会难产血崩,一尸两命。”

    这个答案管事早已知晓,“卢大夫呢?”

    “老朽的诊断和郭兄一样,这位夫人,情况很糟糕。”

    “可有治疗的法子?”

    管事问。

    卢大夫愣了下,“正胎位的话要行针,但老朽于产妇相关的病症并不擅长,胎位偏离太大,老朽只能尽力而为。”

    “郭大夫?”

    曲蓁被他点名,会意答道“行针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卢大夫又趁道“除了胎位不正外,产妇的心情也很重要,这地方,这地方得换一个,换个光照充足,视野比较开阔的地方”

    “心情?”

    管事微微蹙眉,看了眼长公主,眼神不善,心情这种东西谁得准,难不成要他们费尽心思去讨一个阶下囚的欢心?

    哪儿来那么多闲工夫!

    卢大夫对他的不耐烦没有察觉,附和道“对就是心情,情绪会影响到胎儿,这位夫人时常腹部绞痛,隐有见血,这个原因很大!”

    管事来回打量着他们三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响后,转身就走。

    “你们跟我来!”

    曲蓁略迟疑后,抬脚欲走,一直安静的长公主突然喝道“别忘了本宫过的话!”

    管事脚步戛然而止,回头挑眉看她,“殿下过什么?”

    长公主见他故作不知,攥紧拳头站起身来,一字一句道,“你们要是敢动我腹中孩子,本宫就一头撞死在牢里,这代价,想必你承担不起!”

    “殿下笑了,属下怎么敢生出这种心思,不过是要与大夫商议如何用药罢了。”

    “是吗?”

    长公主冷笑,越过卢大夫两人,直面管事,“本宫警告你,不论什么原因,只要我孩子没了,本宫也不会独活。”

    管事面色微变,“殿下刚才也听到了,胎位不正,情况很危险,这种状况下,很难保住母子二人。”

    “那就要你去想办法了。”

    长公主铁青着脸色,重复道“我只要保住我的孩子。”

    “殿下!”

    管事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这两位已经是整个州府最厉害的大夫,他们要是没有办法,那只能明这孩子同殿下无”

    无缘两个字还没出口。

    触及到长公主突然有些疯狂和凌厉的目光,管事识趣的把最后那个字咽了下去,他忍了忍,看向曲蓁两人,“都听到了吗?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把孩子保住,直到他安全降生!”

    罢,他怒起拂袖而去!第9章姐姐,是我!他一走,长公主浑身瘫软,几乎站立不住,抓着栏杆才勉强支撑着身子,卢大夫有些愣神,看向曲蓁,“郭兄,他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们也在这鬼地方呆一段时间?”

    沉闷压抑,阴冷潮湿,这哪里是人能住的地方?

    卢大夫心底异常难受,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如你所见。”

    曲蓁哑声了句,上前搀扶着长公主,“夫人,你没事吧?”

    长公主正松了口气,乍然被人碰触,骇的浑身一个哆嗦,一把将她撂开,整个人都背靠在栅栏上,那坚硬冰冷的柱子抵着她的骨头,磕的生疼。

    她忍不住变了脸色。

    曲蓁看她防备的模样,微微后退两步,让出些安全距离来,“别怕,我不过去就是。”

    长公主闻言,果然平静了些。

    好一会才站直身子,坐回了矮凳上,她挺着大肚子动作十分笨拙,做完这些已经是大汗淋漓。

    卢大夫在旁焦急的打转儿,“这,这也没要呆在这种地方啊,要等到孩子出生,少还得十来天,我这把老骨头怎么撑得住?”

    “是我拖累两位了。”

    长公主缓过神,轻声致歉。

    她这么卢大夫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人家一个女子,身怀六甲被人困在这种地方都没有叫苦,还反过来要安慰他!

    “夫人言重了,你就安心养着吧,我和郭兄既然来了,定会竭尽所能为您保住孩子的性命。”

    “多谢!”

    “能否借笔墨纸砚一用?此行我带的药材不多,剩下的那些还要他们送进来。”

    长公主点点头,卢大夫起身,望着曲蓁道“我先写好所需药材,待会郭兄再看一遍,有需要补充的我们再斟酌。”

    “好,辛苦卢兄了。”

    曲蓁点点头,她正想得个空隙同姐姐话。

    卢大夫去写方子,外面的守卫又隔得较远,曲蓁背转身子直面长公主,“夫人,这里凉,我送你去那边歇着吧。”

    “我不”

    长公主刚想拒绝,曲蓁就微微摇了摇头,无声的比了个口型,“姐姐“!

    姐姐?

    面前苍老而陌生的脸,过年半百!

    但着与他外表截然不同的字眼!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会这么叫她。

    一个是笙,她听他刚登基,定然无法抽身出现在这儿,另一个就是

    蓁儿!

    长公主瞳孔骤缩,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还以为是她眼花了,直到曲蓁指了指不远处的床榻,低声道“还是过去坐吧!”

    “额,好”

    拒绝的话哽在喉间,一股酸涩感瞬间充斥着眼眶,突如其来的震惊和欢喜几乎将她冲击的缓不过神来,长公主强忍着高兴,不敢让旁人发现半点异样。

    坐在床榻上,曲蓁取来矮凳,与她面对而坐。

    询问身体状况之余,总会低低的穿插些其他的。

    “蓁儿,是你吗?”

    长公主搁在膝上的不住的颤抖,想去抓着她又怕别人发现,竭力克制着汹涌而来的渴望。

    曲蓁点头,传音道“是我!”

    简短的两个字掀起了惊涛骇浪,水雾瞬间涌上眼眶,长公主足无措,紧紧揪着裙摆,深吸好几口气才咽下想哭的冲动。

    在被囚禁的这段日子里,外界的消息总会从别人口中听到。

    “新皇登基,迎娶帝后。”

    “南疆大军压境!”

    “安阳府战败,割让了三个城池!”

    或者是,“那些不要命的又来送死,这都第几波了还不死心,真以为我们是摆设?”

    外界一直在试图救她,死了许多人。

    阿笙顾虑她的安危,节节败退,导致怨声四起,这些她都知道,她想过直接了断,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不用有人因她伤亡,也不用再为她忧心。

    可她不舍得!

    不舍得阿笙刚刚成家她还没来得及眼前见过,不舍得留下他自怨自艾,不舍得京城里那些熟悉的人,不舍得带走腹中的孩儿让元家断子绝孙!

    那是她愿意拿自己性命去保护的孩子啊!

    是她和夫君唯一的骨血!

    她盼了那么多年,想了那么多年,吃了多少苦,哭了多少次,险而又险的才得来的心肝肉!

    这些人只想拿她来要挟阿笙,来谋权篡位,才不在乎她的孩子如何,在那腹痛如刀绞,身下血涟涟的时候,她多想有人能来救救她,救救她的孩子。

    那时候她时常会想起蓁儿。

    想要是蓁儿在就好了,一定会保住这孩子。

    如今梦想成真,本该在汴京城安享富贵的人,居然以另一个陌生的面貌出现在了她面前,如神迹降临般!

    “我,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蓁儿,蓁儿,汴京怎么样?阿笙还好吗?还有,还有驸马他”

    情急之下有些语无伦次,好在长公主理智尚存,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楚。

    “汴京一切都好,阿笙很惦记你,让我救你离开。”

    曲蓁刻意的避开了最后一个问题。

    但长公主怎么能容许她回避?

    “驸马呢?”

    她声音颤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曲蓁微微闭眼,眼底一片哀色,只轻声道“姐夫离开的时候,很挂心你和孩子”

    “轰!”

    早已知晓的答案从她口中出,长公主还是难以克制的晃了晃身子,眼泪肆虐而落,几乎泣不成声。

    但她不能哭,不能叫任何人察觉到异样。

    她死死的咬着自己的不敢出声。

    她早知道的,在元稹选择独自留下面对那一切的时候,死亡是他唯一的结局!

    当真相被撕开血淋淋的放在她眼前,不论过了多久,依旧痛心疾首,撕心裂肺!

    元稹,元稹

    他们是少年夫妻,青梅竹马,他们是神仙眷侣,人人艳羡。

    他温柔他体贴,他数年如一日的宠着她,不曾有过半分胁迫和冷脸,他们好容易有了孩子,他们离幸福美满的生活就差一步!

    就只差一步!

    曲蓁怜惜的看着她,无声的陪伴着,姐姐憋了太久,心底积压了太多的事,需要发泄!

    哭出来就好了!

    哭过了,还要好好活下去!第92章换个环境!卢大夫对于牢中另一侧发生的一切全无感觉,正伏案奋笔疾书,写罢起身,对曲蓁唤道“郭兄,你赶紧来看看有没有问题!”

    “这就来!“

    曲蓁头也不回的应了声。

    长公主急忙擦干面上的泪珠,借着她的遮挡理了理仪容,正襟危坐,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道“去吧!”

    “姐姐别怕,一切有我!”

    她给了个宽慰的眼神,整理好情绪,转而去与卢大夫讨论所需的药材,又在上面添了几味药。

    “差不多就这些,再有缺漏让他们补足就好。”

    “行!”

    将单子交给外面的守卫,许是上面早有吩咐,他们拿了单子没多话,转身就命人去置办了。

    曲蓁和卢大夫也随之安顿下来,住处就在长公主旁边不远处的牢房里,换上崭新的被褥和桌椅后,狱卒就要离开。

    曲蓁将人唤住,“官差大人,产妇身体虚弱畏寒,这地牢阴暗潮湿她受不住,能否替夫人换个向阳的位置,再拿些新的物件来?”

    狱卒有些不耐,“这也是你一个大夫能管得?做好自己的事就行,其他的别多话,免得引火烧身!”

    她心底微沉,语气不自觉掺杂了些许冷意。

    “寒气入体会让她身子更虚弱,无论用多少药都是徒劳,你们主子几既然大费周章将大夫请来,总不是让我们装聋作哑的吧?”

    狱卒脸色略寒,瞪了他一眼,啐道“真是麻烦!”

    他没再辩驳,想了想还是做出了退让,指着一个守卫道“你,去收拾个朝南的牢房出来,按他的办!”

    “遵命!”

    那人领命离开。

    狱卒冷哼,“这下可以了?”

    曲蓁点头,语调平和似是商量,却有种不容置疑的霸道,“老儿同卢大夫商议过,行针用药不足以弥补产妇身体的亏空,饮食方面也要多注意,稍晚些我写个药膳的单子,劳烦差大人交给厨房,一日三餐按照上面准备即可。”

    “你真当她是来做祖宗的?”

    狱卒额上青筋暴起,要不看他是个病恹恹的老头子,这么多事儿早就被一脚踹过去了,强忍着怒意道“厨房哪儿有那么多功夫做药膳,不行!”

    “先前来了那么多大夫都没你事儿多,怎的,你不像是治病,倒像是来替她鸣不平的!”

    他嗓门洪亮,雷霆般的吼声回荡在牢中,顿时引起了卢大夫和长公主的注意,他们纷纷靠近栅栏,抓着柱子往这边看。

    数道异样的打量落在曲蓁身上,她毫不在意,只是平静的面对着狱卒。

    “差爷这话老儿不敢领受,我与那位夫人非亲非故,但尽医者本分罢了,毕竟她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上面怪罪下来,你我都难逃罪责,您呢?”

    他态度恭敬虔诚,让人挑不出毛病。

    狱卒冷眼审视了许久,“你是在威胁我?”

    “草民不敢。”

    曲蓁想了想,上前两步,在他耳边低语道“差爷,句掏心窝子的话,看守本就是个苦差事,吃力还不讨好,那夫人是个倔性子,真要是一头撞死,上面怪罪下来总要找麻烦,草民要救治不得当自是死罪,可因着这些事将差爷卷入其中,那不划算啊!”

    “这么你还是替我着想了?”

    狱卒态度略和缓了些。

    曲蓁笑得有些谄媚,“草民在这牢中还得呆些日子,总得仰仗差爷过活不是?你我齐心协力渡过眼下这难关,飞黄腾达还不是指日可待?”

    仔细一想是这么个道理!

    狱卒心底最后那点不满也烟消云散,有些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我会看着安排的,要有什么好处,绝不会忘了你!”

    “多谢差爷!”

    曲蓁后退一步,毕恭毕敬的对他一揖,目送他离开。

    狱卒刚走,卢大夫就三两步进了她的地盘,紧蹙着眉峰问道“郭兄,药膳的事”

    “是我自作主张,对不住了卢兄。”

    曲蓁颔首致歉。

    卢大夫摆道,“无妨,这本就是对于治疗有益的事儿,你独自挑头承担了那些怒火和恶意,我又有什么好怪罪的?那些人瞧着凶神恶煞,不好招惹,以后若无必要,还是少和他们起冲突为好!”

    “知道了。”

    狱卒办事效率很快,朝南的牢房收拾出来到长公主搬进去,用了不足半日的功夫,除必要的床褥之外,他还特意添置了花草和器具,瞧着总算有了些住人的模样。

    由于曲蓁和卢大夫需要时刻关注长公主这边的动静,所以在一定区域内,他们的行动并不受限制。

    可以自由出入。

    “药熬好了。”

    卢大夫端来汤药时,曲蓁刚刚收针,顺势接过递给长公主,“夫人,趁热喝吧。”

    “有劳两位。”

    长公主也不在意苦不苦,用勺子搅拌稍凉了些,便眉头都不皱的一口饮尽,迟疑道“孩子他”

    “安心!”

    曲蓁只了两个字,她顿了顿没再话,垂眸轻抚着腹部,露出恬淡的笑容,似是有些困了,微微阖上眼。

    见状,曲蓁取过毯子盖在她身上,轻轻脚退了出去。

    眨眼间过了三日。

    牢中盯得太紧,她始终没办法与外界联络,也不知到底情况如何,鬼剑前辈他们,又能不能找到这位置

    心里如何牵挂都不能露于表面。

    相比她心事沉沉,卢大夫则每日都一心扑在长公主的病情上,观察着腹中孩儿的情况,肩上突然多了只,“郭兄,分娩的日子就快了,胎位还没有正过来,这可怎么办是好?”

    曲蓁乍然回神,轻声道“如今夫人身子的亏空已经补上了许多,起码为生产多了份保障,胎位实在正不过来,到时候就必须助产了!”

    实际上这是她故意留了一。

    怕就怕胎位恢复正常,那些人顺势将一切交给稳婆,直接将她排除在外,这是绝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她必须亲眼见到孩子出生并带她们离开此地,分娩时趁乱抽身,是他们唯一的会!第93章他怎么来了?正思索着,一贯安静的大牢内似乎从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自长公主搬来此地后,他们就将原本官衙在这位置的囚犯尽数转移,留下一排排空置的牢房。

    因此这些声响尤为刺耳。

    曲蓁和卢大夫都有些意外的循声望去,“怎么回事?”

    “你们别走动,我出去看看!”

    狱卒大喝一声,快步离去。

    “别管他们,针!”

    收回视线,曲蓁继续捻针,卢大夫熟练的取了递给她,分神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原以为能很快就平息下来,未曾想那动静越来越近,随着“噗通”一声响,几道人影如皮球般砸在地上,正撞烂了长公主牢房的门。

    “王爷,王爷您息怒啊,有话好好!”

    “大牢里怎么能私自动呢,这要是被府尹大人知晓了,那的们可担不起罪责啊!”

    “哎呦!”

    “爷爷爷,您慢些走,人就在那儿,跑不了!您放心,一切都照顾的妥妥当当,的们是丝毫都不敢怠慢”

    人随声至,声音嘈杂至极,乱糟糟的犹如菜市,很快就进了他们这间牢房。

    最后一根针捻入,曲蓁刚要回身,就听身后传来道暴怒冷喝,“这就是你们的很好?”

    这声音

    她忍不住轻颤了下,好在背对着众人,没被察觉,轻轻阖眸掩去眼底的异色,再睁眼,一片清明。

    “别愣着着了,赶紧退开!”

    曲蓁被眼疾快的卢大夫一把拽着往旁边让了两步,他恭敬的弓着身,低眉顺眼,作鹌鹑状。

    “王爷,您瞧,这,这该有的都有,还是特意布置过的,上面还命管事请了大夫,实在是尽心尽力照看着的啊!”

    鼻青脸肿的几个狱卒跟了进来,对着暴怒的男子连连讨饶。

    来人一身墨红色长袍,玉冠高束,剑眉星目,宽肩窄腰,那绣着大朵烈艳至极的火红凤凰花在他周身肆虐的暴戾下显得更为诱人。

    他,正是晏峥!

    本该远在绥化府边城,主持战事的晏峥!

    “尽心尽力都照看成这样,倘若你们不尽心,那本王来看到的,怕是一尸两命!”

    晏峥怒极,一把揪起话之人的衣领,“我不管你家主子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做出这种决定,但我过,长公主必须毫发无伤的诞下孩儿!”

    “谁敢搞鬼,死!”

    他话音落,一把移到那狱卒的脖颈上,正欲了结,周围人吓得瑟瑟发抖,噤若寒蝉,却突然有人颤声道“大,大人,这位夫人身怀六甲,见不得血光”

    晏峥上动作猛地怔住。

    抬眸望去,就见长公主面白如纸,紧咬下唇,一脸惊恐的望着他,那副模样如见厉鬼,似是他稍有动作,就会骇的她心魂俱灭。

    那力道不自觉地松开。

    狱卒没了钳制跌坐在地上掐着嗓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晏峥冷瞥了眼四周乱糟糟的人,冷喝道“滚!都滚出去!”

    他一声令下,狱卒无不掉头就跑。

    见识过那残暴的段,谁还敢撩他的虎须?

    死里逃生的狱卒临走前略有感激的看了眼曲蓁,曲蓁低埋着脑袋全作不知,实际上如此冒头非她本愿,实在是姐姐情绪受不得激,尤其是在经历过那些惨烈的场面之后,她意外发现姐姐对于鲜血和死亡有种超乎常人的反应。

    临盆在即,她不敢冒这个险,只能出声打断!

    “那草民,草民也告退!”

    卢大夫骇得不轻,战战兢兢得准备离开,曲蓁默不作声的跟在他身侧,眼角余光瞥了眼长公主,见她微微点头,也就放下心来。

    就方才的状况看,晏峥似乎并无敌意。

    “去吧!”

    晏峥语气无波无澜的道。

    卢大夫蒙头就走,曲蓁也准备离开,熟料还没动作,就听他道“你留下!”

    曲蓁无奈止步。

    她戴着人皮面具,伪装十分精湛,倒不是怕晏峥认出来,而是同过往的熟人交涉太深,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偏偏,她又不能拒绝。

    卢大夫已经出了牢房,听了这声,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曲蓁,给了她一个在自求多福的眼神,快步离开。

    牢房内,只剩下曲蓁,晏峥和长公主三人。

    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晏峥缓缓开口,“你就是给殿下看诊的大夫?抬起头来!”

    曲蓁无奈,依他所言站直身子,眼神依旧惶恐不安,瑟瑟道“草民郭平,受城主府所托,来照料这位夫人的身子。”

    长公主面色微变,她没想到晏峥会突然杀来,更没想到即便已经伪装到如此程度,他还是注意到了蓁儿。

    下意识的揪紧裙摆,故作镇定的呵斥道“行了,瞧你那话畏畏缩缩的样子,下去吧!”

    “遵命!”

    曲蓁正求之不得,得了吩咐,不给晏峥拒绝的会,快步从他身侧走过,直到黏在背上的视线彻底消失,转过长廊,她才背靠着墙壁缓缓吐了口气。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不是两军正在交战吗?主帅也能临阵抽身?

    那战事如何了?

    一连串的问题在她脑海中徘徊,使得她脑子有瞬间的混沌,她来不及思索答案,只关心他的去留。

    若是晏峥在这儿,动起来难免束束脚

    当日汴京分别时他们就“再也不见”,虽彼此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以敌人的方式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

    这场仗,不得不打!

    晏峥哎!

    看不见背影,晏峥缓缓收回视线,对着长公主微微揖,“殿下近来可好?”

    长公主眼神复杂的打量着他,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晏家跟着容越叛离大盛,在北境自立为王,眼前这个少年再不是她记忆中那桀骜不驯,潇洒恣意的晏世子,而是北盛的摄政王!

    她沦为人质,就连狱卒都欺她辱她,短短时间,受尽白眼,尝遍世间冷暖,却也唯独这个人,竟还以长公主之礼待她!

    何其讽刺!

    “本宫已是阶下之囚,当不得摄政王这番大礼,你来,又是那人有什么吩咐?又想拿着本宫威胁谁?”第94章他变了!“摄政王”三个从她口中出,充满了嘲讽和蔑视。

    晏峥眸光微闪,没有在意她的敌意,只平静道“此番我是专门为长公主而来,没有任何目的,殿下也不必如此防备。”

    “是吗?”

    长公主冷笑不语。

    “是!”

    晏峥声音坚定,答得毫不犹豫,“有我在,任何人都伤不了殿下及腹中的孩子,您安心待产,其他的我会处置。”

    他似乎并不打算要服她。

    完这番话就要走!

    刚到牢房外,长公主突然出声问道,“为什么这么做,容越要是知道了,你和晏家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晏峥面上冷意散了些,背对着她静静站着,须臾轻道“我只是照顾好殿下以确保中王牌无虞,陛下不会怪罪。”

    “至于为什么”

    他话音渐渐淡了些,缥缈似云,好半响都没有话,轻叹了声,直接离开

    很快一则消息在大牢中传开。

    摄政王晏峥在牢中住了下来!

    “你什么?”

    有人不敢置信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就是你听得那样,是连军报那些都搬来大牢处理了,美其名曰是防止刺客趁乱而入,实际上谁不清楚,就是来给长公主撑腰的!”、

    “他这又是何必?那个女人来有个长公主的身份,实际上就是阶下之囚,他圣眷正浓,又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握重兵的摄政王,何苦纡尊降贵做到这份上?”

    “谁知道呢?那位爷从边城赶来要见长公主,一听人在大牢里,连口水都没喝就匆匆过来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看得出来长公主对他很重要!”

    大牢内处处都在议论,几人头攒在一起,的不亦乐乎。

    “没道理啊,就算以前,晏家和长公主府都没什么交情!”

    “你们听过没,咱们这位摄政王可是个风流种子,要非有什么交情,那恐怕和这桩桃色艳闻脱不了干系!”

    一人神秘兮兮的捂嘴笑。

    其他众人纷纷来了兴致,“有什么趣事儿,快!”

    “就是啊,别卖关子了!”

    话那人吊足了胃口,才摇头晃脑的道“就是那个有“玉面芙蓉胭脂色,铁无情鬼判官”之称的青镜司主司曲蓁,后来的南盛新后,你们知道她吧?”

    大盛内部分裂,两方划江对峙。

    为了利于区分他们都是根据方位不同,称澜沧江以南为南盛,以北为北盛,如今的,就是那曾经的宸王,后来的少年皇帝,容瑾笙!

    而曲蓁,正是他的帝后。

    “知道知道,青镜主司的名号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家喻户晓,谁人不知?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女子为官,问案断狱,堪称当世奇闻,大家口口相传,的自然是这些比较多,但在她为官之前就已经很是出名,不仅是因为那一查案和看病的好本事,还有就是她徘徊于宸王和晏世子之间,三人情感纠葛的旷世大戏!’

    “还有这种事儿?快!”

    “话这三人之间的爱恨情仇啊,真是三天三夜都不完”

    “重点!”

    一巴掌拍在那人脑门上,众人急不可耐。

    那人见状也收了慢吞吞的想法,加快了语速,“是这样的,当初宸王殿下南下养伤,回京时身边就带着这位曲姑娘,彼时她还是名不见经传的乡野大夫,与宸王同乘一车,回城之日,太子携百官于城门外相迎,正逢晏世子打猎而归,强行撩开了车帘”

    那宛如书般的声音抑扬顿挫,轻重得宜。

    时而激越慷慨,时而婉转低吟,将那些已经快要消失的故事如画卷般缓缓在众人面前铺开,四周一片寂静,唯有众人的呼吸声随着那语调辗转而时刻变化。

    “曲家送尸案,大理寺主审,南衙协助,宸王寸步不离,晏世子如影随形”

    “皇家围猎,晏世子夺得魁首,陛下欲赐婚于二人,曲蓁当场拒绝,世子非但没有动怒,还表明心迹,警告谁都不许伤那女子分毫

    “后来北戎来使,暴毙于汴京城外”

    “宸王与咱们陛下翻脸,闹出了勤政殿之变,世子被扣下,不久后又放了回来,随后曲蓁与那新帝成婚,听啊咱们摄政王肝肠寸断,卧病数月不曾露面,再出现时,整个人消瘦了一整圈,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琐碎的话音经久不散。

    其他人时而高兴的附和,时而唏嘘,曲蓁就站在长廊的转角处静静听着,没有打断,没有动作,没有情绪。

    中的汤药已经凉了。

    她浑然不觉,思绪沉浸在那些过往中,眸光忽明忽暗,分明是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此刻却有种隔世之感。

    陌生的像是在听旁人的故事!

    “听够了吗?”

    身后突然传来道声音,是晏峥!

    曲蓁如临大敌,霎时清醒过来,顾不得思考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在后面站了多久,转身就战战兢兢的跪倒在地,“王,王爷,王爷恕罪”

    晏峥微微蹙眉,“你何罪之有?”

    “草民不该听这些无稽之谈,不该好奇心过重,不该”

    她话音又急又抖,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身子剧烈的颤抖着,叫旁人看见,定会担心他这把年纪会不会突然猝死。

    “不是无稽之谈!”

    晏峥打断他的话,眸光凝定,俯瞰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是真的!”

    “啊,这”

    曲蓁不知该如何接话。

    眼前这男子是她熟悉的样貌,性情却与往日大不相同,她无法猜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就如同她想不明白为何他会帮衬姐姐

    看出了他的窘迫不安,晏峥眉峰拧成一团,“起来话,先前跟本王叫板的勇气去哪儿了?”

    “草民不敢!”

    “叫你起你就起来,怎么?还要本王亲自扶你?”

    那神色越发暴戾易怒,曲蓁心底叹了口气,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低埋着脑袋不话,晏峥面上怒容敛了几分,侧耳听那边的闲话还在继续,低声问道“既然知道不该听,为什么不走?”

    “”

    曲蓁沉默。

    晏峥盯着他突然瞧了会,像是失去了兴致没再难为他,反倒是静静站着,如她之前那般听着那些故事。

    她有些诧异,暗暗觉得奇怪,晏峥不是向来最讨厌别人议论吗?

    怎么如今

    念落,就听男子悠悠的声音传来,似是叹气,又似乎自嘲“原来我们的姓名,也只有以这样的方式才能被放在一起”

    曲蓁,霎时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