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山河 > 正文 第一百零九章 变阵
    一九、变阵

    果不其然,胡立深的拳头都还没落在郭业槐的身上,郭大人就捂着头跑进军帐,要死要活地嚷嚷,门口聚集了不少围观的士兵,李潭等人也闻声赶到。

    郭业槐对着胡立深嚷起来,“你这子,竟敢殴打朝廷命官!”

    胡立深有靳王撑腰,并不怕他,他大声道,“大军北上增援在即,大将军走前再三交代,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明日先锋军拔营启程,您这边的粮草呢?”

    郭业槐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职务,也敢多嘴。”

    “那本王能不能多嘴?”靳王的声音里分明怒火中烧,再多添一把柴,就成了冲天的。

    “王爷,您教唆下人威胁本官!”

    靳王冷笑一下,走到郭业槐面前,沉声道,“郭大人,本王悍匪出身,做事为人不讲道理,今晚之前,粮草若是不能拔营先行,明日一早,你这个监粮官,本王就换个人做做。”

    “你你”郭业槐咬牙切齿地盯着他,“王爷,您可没有资格撤本官的职啊。”

    “是么?”靳王阴冷地瞧着他,然后又扫了一眼帐外的一群人,“本王坐镇大本营,这腰间的刀早就生锈了,你们一个两个吃饱喝足,不干正事,什么时候也让我的刀尝尝血。郭大人,你本王没资格撤你的职,好,来人,上杀威杖!”

    “什、什么?!杀威杖!”郭业槐当即脸色一白,“你敢对微臣动私刑!”

    “郭业槐拔营之前,枉顾军令!他握监粮大权,却任意渎职,陷大军于危难而不顾,故意拖延运粮时间,本王瞧着郭大人有通敌之嫌!”靳王怒火终于彻底烧起来,声音也尤为洪亮,“郭大人本王滥用私刑,很好,那就撤了大帐,叫来三军战士,当着他们的面动刑,郭大人,您这样,还算动私刑吗?”

    “你!”郭业槐急火攻心,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李潭立刻一个箭步奔进大帐,急忙劝道,“王爷息怒,郭大人绝然没有通敌之意,粮草已在准备,子时之前,定然启程。”

    靳王一言不发,坐在主位幽幽地盯着他。

    李潭霎时一身鸡皮疙瘩,又道,“王爷息怒。”

    靳王一面抚摸着刀柄,一面压抑火气,“你们看本王好话,便什么乱七八糟的事都敢往我面前扔,我要是觉得你们欺负我,我管你什么背景,什么来头,在我的大帐里,只有听命服从这一条路可以走,否则,别管本王心狠辣,不讲情面。”

    李潭连忙扯住郭业槐的袖子,将他拉离了大帐,不在一头怒狮面前触人霉头,这是为官基本的眼色。众人立刻作鸟兽散,没人敢靠近主帐半步,靳王这一通火几乎燃了整个后方大营,大家纷纷敬佩郭业槐,拼着一副血肉之躯也敢朝靳王的刀锋上冲。毕竟他们其中不少人见过回头岭中刃莫音的靳王,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郭业槐和穆争鸣瞎眼一般的胆魄。

    然而此怒之后,这两人也不敢再有怨言,靳王一通怒火到底是发给谁看的,他们心知肚明。于是,该出征的出征,该运粮的运粮,全员出动,不敢有一丝懈怠。

    陈寿平用来压制后方的棋子一旦见了成效,靳王这枚棋就就成了制衡后方的决胜之棋。

    然而用这口宝刀坐镇后方,实在是有些大材用。

    眼瞧着众人纷纷出征前线,靳王站在大营门口,压抑在心中的怒火渐渐烧在脸上。再加上连日来的布兵安排,整军备战,乱七八糟的琐事层出不穷,靳王仰望深空,却不见那抹白色身影,这闷在心底的火气便更加难忍了。

    七月初,战火继续在富河平原之上燃烧。

    内忧外患,草木皆兵。

    薛敬已多日未曾合眼,压在心里的那块石头一直未动,他就睡不着觉。担心二爷一路凶险,担心前方战事发生突变

    头就像灌了铅水一样剧痛,眼皮子翻来覆去地反复跳动,此时又见加剧的趋势。豆子给他送了安神的药,虽然药是起了作用,但是头脑却很清醒,昏昏沉沉地睡了半个时辰,他又被梦魇惊醒了。

    天近破晓。

    远方传来的厮杀声,彻夜未息。一时间,竟有种天地不尽的决绝之感,仿佛这刺鼻的烽烟越吹越浓,远处山河逶迤,不见风骨。十年之前也是如此么?靳王慢慢坐起来,眼前一片殷红,血染的山河仿佛一瞬间浮现在眼前,灯影晃动的破碎感,无论如何都挥散不去。

    又是五日过去,雪鹰带走的信,还未得到回应。离十年前的那场战火越近,就越是被烧得体无完肤。更何况,已经有那么多人化尘归土,若旧事重提,不就等于将那层疤一点一点地撕开,当脓血流出来的时候,或许才能窥见一丝端倪。

    大风一动,案子上空酒壶被吹倒了,激出一阵响动。

    豆子在帐门口蹲了半宿,听见里头的动静,连忙掀开帘缝轻轻脚地钻了进来,“王爷,您心悸吗?”

    薛敬摸了摸心口,无意识地应了一声。

    “您是受风了,别瞧着天气炎热,我用桂枝汤解风邪,这药得按时喝。”豆子一边给薛敬按压几处穴位,一边问,“王爷您的双臂早年是不是受过伤?”

    薛敬扶着肩膀松了松,头也未抬,“你倒是都清楚。”

    “有多少年了?”

    薛敬随口道,“快十年了,九岁那年我初到北疆时的事。”

    豆子,“您双臂受过重创,好在之后调养的好,否则留下顽疾,就握不住刀了。”

    薛敬一愣,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头,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瞧过二爷的腿伤,淤毒是症结么?”

    豆子想了想,道,“我查过,虽然他所受伤毒会封闭经脉,使人常年卧病在床,没有气力,可使他不能走动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他双膝受过的重创,再加上当年伤重时没有及时调理,伤毒又集聚体内,才会导致他常年无法站立行走,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伤的,只能仔细瞧瞧伤口,可是他不让我看。”

    薛敬心里狠狠一跳,低声,“是饮血夹。伤口是这样”

    一边,薛敬一边在豆子的心画了一个图案。

    豆子吃了一惊,“王爷,您能确定么?”

    薛敬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我和师父在军营中走医这些年,没有亲眼见过受过饮血夹伤的士兵,因为那些被饮血夹所伤的人,都没活下来,也没有必要再抬回军帐。”豆子吸了口气,又道,“听人,饮血夹的体积很,师父也饮血夹有点像南方稻田里嗜脓血的蚂蟥,它们会钻进人的血肉里,见到骨头就抓紧,若是不及时用特殊法取出,时间久了,便会血流而死。”

    薛敬问他,“若是给你看见,能有取出的方法么?”

    豆子想了片刻,,“只要能亲眼见到伤者。”

    “好,我知道了。”薛敬点了点头,“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豆子点头道,“王爷放心。”

    富河平原。

    陈寿平率领大军攻破敌军的第一重铁骑,在富河县南口的平原上打开了一道缺口,北伐大军乘胜追击,在富河县门口又进行了一场厮杀。

    陈寿平斥令将士不断地变幻阵法,鹰飞翅展,人墙如盾,长矛如刺,整个阵法就像一只巨大的刺猬,铁骑无从下,长矛刺向马腿马肚,顷刻间就将一个一个的骑兵斩于马下。

    呼尔杀首当其冲,在两军阵前,骑一匹金色枣红大马,他双目通红,两侧各配备战车十余量。只见他扬刀嘶吼一声,敌军阵型突变,将原本的“一字长蛇阵”变为“方阵”,以战车为主力,形成与布兵和骑兵相结合的配置。

    广袤的富河平原,砂砾在末夏的热浪中漫天飞舞,群马纷踏之下,溅起冲天的沙浪。滚滚黄尘将整个平原变成了黑黄色的沙盘,土丘变幻莫测,随着风沙变城各种图案。

    陈寿平指挥变阵,见呼尔杀以战车为先,便立刻将“横阵”改为“锥形阵”,八阵图中,坎位呈“锥形”,整个战阵如直攻敌军的长矛,以刘鹤青带领的先遣军作为敢死先锋,在漫天风沙之间,径直杀向敌军,锥形阵如一根楔入敌军心脏的匕首,陈寿平则在“锋矢”处打头阵。

    连日来的厮杀显然双方都耗尽了心力,此时两方总将对垒,陈寿平不慌不忙地拔出腰间的麟刀。

    “杀——”

    汉军吹起号角,杀声震天。

    “杀——杀——杀——”

    但听穆争鸣一声高喝,怒马冲在第一线,好在穆家确未培养出个酒囊饭袋,杀敌斩将之势倒也不含糊,陈寿平一眼盯上呼尔杀的金色高马,冲刘鹤青打了个势,打算直取主将。

    呼尔杀扬起长刀与陈寿平的麟刀碰了个电光石火。只见他单一挑,迎面扑上来的将士被他的快刀斩地身首分离,鲜血喷出来,溅在陈寿平的腿上,血红一片。

    “陈大将军怎么也没带着靳王殿下出征!”

    陈寿平一刀上去直逼呼尔杀面门。呼尔杀杀心心切,刀刀致命般砍去,陈寿平不落风头,几十招下来,两人杀得不分胜负。

    呼尔杀一刀劈在陈寿平喉咙口,被陈寿平横刀挡住,两人瞬间眼对眼地近在咫尺,陈寿平双目紧缩,瞪着呼尔杀,呼尔杀低喝,“陈大将军,你保一个王爷保了十年,不如把他交给我吧,不过丢一个废物而已。”

    “你这话,陈某人就当个屁听了。”

    陈寿平于马上挥刀再砍,一刀直接劈过去,另一抽出胸口的短刀,双刀一长一短,呼尔杀近杀失策,险些被陈寿平一刀劈下马去。

    刘鹤青赶来大吼一声,用长矛刺过去,两人对一人,三人瞬间杀作一团。

    不多时,眼见敌军骑兵阵没讨到什么好处,北伐大军虽占上风,却也折损惨重。忽然,呼尔杀在刘鹤青一个挑刺时,空门一露,就见从黄沙中冲出十多名银甲人护其周围——

    “陈大将军,教你尝尝夹子的威力!”

    却见银甲死士越围越多,袖中忽然闪过金属的亮光——

    陈寿平大吼一声,“不好!”

    刘鹤青不光不顾,大吼着就要冲上去,却被陈寿平一个格挡住,拉住他的马缰,横刀就是一踹,“找死!那是饮血夹!”

    陈寿平冲鸣金兵大吼,“撤军!”

    号角吹响,鸣金收兵,首战不到一日,到了傍晚两军均不再久战,迅速撤军。

    当晚,靳王带千人迎陈寿平归营。

    七月中,北伐大军在富河平原初战告捷,不出三日,快马不停,廉庆帝的龙案上便放了一封捷报,靖天城放了一夜的焰火。敌军被逼进富河县城。城中早已空无一人,尽是残垣断瓦。城门紧闭,连一只耗子都进不去。

    当晚,陈寿平站在营前来回踱步,靳王清点完伤亡人数便迎了上去。

    陈寿平,“伤亡多少?”

    靳王道,“轻骑五百,重骑三百,步兵数千,战辇数十辆,距离富河太近,没让他们去得太深,粗算了人头,有两千多。”

    陈寿平点了点头,靳王又道,“哦对了,战马一百多,都牵回来了。”

    陈寿平点了点头,“你倒是会精打细算。”

    靳王苦笑,“重甲骑兵可是咱们的弱势,牵回来给咱们的骑兵用,一匹一条命呢。”

    陈寿平想了想,道,“殿下没有什么要问的么?”

    靳王冲着他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问什么?”

    陈寿平哑口无言。

    穆争鸣那子的战力连靳王的一根指头都不如,出兵增援用一个尾巴都没长齐的屁孩,却将靳王留守大本营,怎么看都是欲盖弥彰。

    好在靳王不打算计较陈寿平的增援令,道,“听鹤青,饮血营出战只是为了将呼尔杀救出。”

    “嗯,这一战虽然咱们险胜,却也没讨到什么好。”

    靳王思索片刻,道,“北伐初战告捷太过顺利,这显然很奇怪。呼尔杀带饮血营出征,却将他们在阵前当个摆设。我问过了,咱们中没人被饮血夹所伤。就好像他们此战只是用饮血营吓唬吓唬我们,让我们逐渐变成惊弓之鸟。”

    陈寿平认同地点了点头,道,“你的不错。至今为止,我们没人看得清,饮血夹是怎么出招的。”

    靳王神色一动,道,“大将军,有没有可能,呼尔杀也担心这道利刃会被我们拿去,所以未敢大规模使用。毕竟我们只看见发出来的暗器,却没有人拿到过发射这种暗器的巧。到底是什么东西,将这玩意射出的?”

    “的确。如今咱们的将士只要已停饮血营银甲黑骑出没,就成了惊弓之鸟,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确实得想个办法,弄到饮血夹的巧。”

    “大将军,寻找饮血夹巧的事,可否让我来办。”

    “这”

    靳王见陈寿平面露难色,续道,“咱们中间总要有人专注此事,如今你带着大军随时应战敌军,剩下的那群人各个心怀鬼胎。”他指着天外的星野提醒道,“我看近日星云遮月,不见苍野。这明,你我身边都有麻烦。大将军,朝中尚有人盯着你我——穆争鸣急功近利,总想着在阵前立功,那是因为穆府需要他立一场实打实的战功,回京接任禁军统领的位子;而郭业槐你我都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也就算了,甩都甩不开;至于李潭,这人敌我不明,最会左右逢源,当和事佬,我暂且打发他去修家常册子去了,叫他少进主帐掺和战局。”

    陈寿平却有些犹豫,“他是兵部尚书,不参与战局,会不会不妥?”

    靳王看了他一眼,嗤道,“除了当个搅屎棍,他还能干什么。”

    陈寿平皱眉道,“陛下如此安排必有他的道理。”

    言下之意便是让靳王不要疑心太重。

    靳王何其精明,只听他这一句便立刻会意,“大将军的是,但父皇远在靖天,鞭长莫及,边关战场发生的事,他可管不到。所以有些人,还是得心提防。”

    陈寿平思索了片刻,终于沉甸甸地叹了口气,一脸严肃地,“那饮血夹的事,就交给殿下查吧。”

    薛敬得了令,便立刻转了话锋,“不这个了,大将军初战告捷,还不回帐子陪姐姐喝酒,在这吹热风做什么。”

    陈寿平一愣,未料想靳王怎么话锋一转,从朝野风云就到阳春白雪去了,他脸上一时挂不住,红一块白一块的,“这个人,不让跟来就是不听。”

    靳王挑眉道,“是啊,我倒还羡慕你这拖家带口出来打仗的,可惜我没这个福分。”

    陈寿平笑道,“殿下今年虚岁也有二十二了,若是在京师,早就时儿女成群的年纪了。”

    靳王道,“大将军何必明知故问,我对他的这点心思,你何必装糊涂呢。”

    一瞬间,陈寿平像石化一样,觉得靳王这话的简直惊世骇俗。

    “您可别不知道。”

    陈寿平用一张震惊无比的脸告诉靳王,他真不知道。

    靳王见他如此,便挑了挑眉,,“吓着大将军了,实在是本王的不是。”

    陈寿平觉得自己的喉咙里卡了一团用火烧过的砂砾,“咳王爷,请您三思。”

    靳王坦荡一笑,“这也不是什么搬不上台面的事,我三思什么?”

    “你这”

    靳王摆了摆,打断他,“别劝,我这一辈子,是装不下旁人了。若他要你用性命来保我,那大可不必,九年之前我死了也罢,可偏偏没死成。既然大难不死,大可不必旁人费心来保,大将军,您明白么?”

    陈寿平装聋作哑也不是,劝阻也不是,他心里一时间五味杂陈,实在不知道什么好。

    正着,胡立深连滚带爬地跑过来,靳王问,“什么事慌里慌张的?”

    胡立深喘匀了气,“不不好刘副使和穆统领,在马厩打起来了”

    今天是除夕,祝大家春节快乐

    近来注意身体,出门做好防护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