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山河 > 正文 第一百一一章 增援
    一一一、增援

    富河县城残垣断瓦,早已杳无人烟。荒落的城池到处是碎石腐尸,老鼠穿街而过,食坊药铺的匾额倒在碎石断木之下,难忍的刺鼻味扑面而来。

    豆子带着薛敬走过寂静的长街,绕到了一个满是乱尸的巷。

    “王爷,我这些天一直在城里找你的东西,刚才真叫我找到了。”豆子一边徒清开断木,为薛敬让出一条窄路,一边对他。

    “你这些天一直在找?”

    “嗯,其实我也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些年来,我和师父游历于各个战场,虽然从来没亲眼见过饮血夹的伤,但是怎么也得见过不少敌军的尸体吧。要咱们和呼尔杀他们也打了不少次仗了,怎么他们派出了这么多次饮血营,难道饮血营没用战死过人吗?”

    薛敬边走边道,“这也是我一直不理解的地方,为什么咱们屡遭饮血营伏击,却从来没见过这玩意的巧。”

    此时,两人走到一处荒芜的宗祠外,豆子搬开挡在面前的碎木,一具腐烂的尸骨出现在眼前,“王爷,您拿帕子掩着口鼻。”

    薛敬依言拿出帕子,将口鼻掩上,“这人是谁?是你藏的?”

    豆子蹲下身,指着这句腐尸,“王爷,我这几天夜里一直在城里寻找,希望能找到被饮血夹所杀的人,本来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此物的解法,却没想到,让我发现了这个人。王爷,这个人是饮血营的战士。”

    “什么?!”薛敬立刻蹲下身,与他一并查看。

    “你看。”豆子用帕包着那尸体的胳膊,抬起他的,“他的双从腕处断裂,东西被人拿走了。”

    薛敬将火把卡在一边的碎木中,凑上去仔细查看,“你是,他的腕是在死后被砍断的?”

    “对。”豆子咳嗽了两声,又道,“王爷,你看他的腕断裂的位置,有一个梅形的疤,这里——”

    豆子心翼翼地拨开那人腕处腐烂的皮肉,赫然露出了一个梅花花瓣一样的血疤,那疤痕的样子正像是饮血营开启时的状态——花开五瓣,见血封喉。

    “王爷,你,会不会饮血营的士兵就是这种武器?”豆子顿了顿,又道,“我知道这种猜测匪夷所思,但是我查看过此人的外伤,也剖开过他的脏器查看,除了他的腕处有金属嵌入过的痕迹以外,其余地方都与常人无异。”豆子皱了皱眉,,“我在这座城里,一共查看过一百二十具腐尸,解剖过的有七十二具,只有这人的双有被人斩断过的痕迹,而且是在死后被砍断的。”

    “你是,为了不将巧留在战场上,所以他们派人清扫过战场,特意将这人的砍下来带走了。难道,饮血夹的巧就长在饮血营战士的臂上。”薛敬倒吸了一口冷气,猛地站起来,不可思议地,“只要饮血夹的巧和战士浑然一体,饮血夹本身就与他们的血肉共生,饮血营的的士兵,本身就是这种武器。”

    就像是蛊蛇一样——人夹共生,浑然一体。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一直没有见过饮血营战死的死士——是因为没有人会在战后清点人头时,再去关心那些断断脚的尸体,更别会去关心他们腕处的巧了。

    饮血夹和死士共生,那么解开饮血夹的关键,应该也就在这些人的腕处。靳王往阴暗的地方紧走了两步,脑海中忽然想起了幽州杀门井中,店主带来的那句话——请靳王殿下独自前往伦州,我必将解药奉上。

    伦州便是饮血营屯兵之地——看来解开此事的关键,就在伦州城。

    “豆子。”

    豆子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一百二十具尸体,你一个人?”

    豆子点了点头,“王爷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就只能一个人查。”

    “你帮了我一个大忙,解决了我长久以来,一个一直难以解决的麻烦。”薛敬笑了笑,又问,“以后旁人问起,你怎么?”

    “唔”豆子想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是一个的行脚医生,什么都不知道。”

    “很好。”

    半月后,大雨滂沱,两军第二次激战于富河北隅。先遣军由刘鹤青带领出征,攻呼尔杀的前锋,陈寿平出征前商榷的路线正中呼尔杀用兵之短。

    呼尔杀善用骑兵,步兵营向来是他兵备的弱势,先锋军一般以势气定军心,因此呼尔杀一般会用重甲代替轻骑,让重甲引路开道,步兵紧随其后。

    瓢泼的大雨中,吸进鼻子里的除了泥泞的土腥味,还有血雾气混杂的甜腻。

    靳王依然死守大本营,陈寿平临出征之前万千叮嘱他,此战凶险,整个大后方都交给他一个人,面上是让他领了个镇守大本营的苦差事,实际上,不知道是如何与人合谋,将他的脚步压在后方,免得到了前线,正面面对呼尔杀的击杀。

    军中的风言风语,偶尔传到靳王耳朵里,都不怎么好听。他们都他是被大将军养在后方好生保全的山雀,羽翼未丰,连出兵的会都没有。

    天边的雨雾将盔甲打得透湿,靳王站在栈台上面北长叹,倒是没将那些风言风语放进心里。

    云州近在咫尺,他却进退不得。已经近一个月没有二爷任何消息了,雪鹰去而不返,最后一封信去的时候还是初战前夕,大半月之后,战局辗转至富河北隅,雪鹰依然没有捎来半点消息,他一边自责自己大战之际不该分心,一边又控制不住地安慰自己这是路途艰难,是善变的天气阻碍了信使的归程。

    大战从深夜一直激战到破晓,大雨分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变本加厉地刮起了大风。

    天边一团黑雾,分不清天与地的界限,轰隆隆的雷声将耳朵震得滚热。

    胡立深上前一步,“殿下,您站了半宿了,回去等吧!大将军临行时了,一有情况,会立即来报的。”

    薛敬沉默片刻,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回身朝营帐走了几步,雨雾中看见三雪披着蓑衣也坐在帐外,浑身湿透。

    “老六,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担心会出事。”

    薛敬一边伸将她拉进大帐,一边安慰道,“他是老将,这种平原战难不住他。”

    “都十天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三雪眼神涣散,嘴唇干涩难忍,“夜里看见烽火台被大雨浇灭了。”

    薛敬帮她解开蓑衣,又用干巾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雨水,“别学三哥那套,神叨叨的。”

    三雪犹豫片刻,有些难以启齿,“老六你我平日待你如何?”

    薛敬笑了笑,“如同胞姐。”

    三雪连忙,“那姐姐求你个事儿,答应我好不好?”

    薛敬不假思索,“不好。”

    “”

    薛敬解释道,“姐,这是行军打仗,不是山寨偷袭,你也看到了,朝中派了多少人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你不能擅自出兵,也不能私自前往前线,万一战况惨烈,他还要分心于你,我除了担心战局,还得担心你的安慰,听话,你好好在后方等。”

    三雪却急道,“可是呼尔杀会杀了他!”

    薛敬神色一凛,提醒道,“你道要他命的只有呼尔杀?你不要嚷,这帐外都是耳朵。”

    三雪立时收了声

    左右咫尺,草木皆兵。

    三雪当即不知如何应对,只能脚发麻地愣在原地。此刻,她才渐渐清楚陈寿平的两难处境,这仗胜与不胜与陈寿平现下的处境没有分毫关系,朝野中那些勾心斗角的战局暗潮汹涌,没有硝烟的战场才最是可怕。

    薛敬见她脸色苍白,便安慰道,“只要帅旗还在,他就不会有事。”

    此时,身后的帐帘被掀开,风雨交加地飘进来,薛敬回头看了一眼胡立深,见他似乎有急事禀报,便不敢耽搁,转头冲三雪道,“我去看看,你在这哪儿也别去。”

    三雪点头,“我又不是三岁孩,你的利弊,我都懂。”

    薛敬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出了营帐。忽然,他看见远处有三五士兵骑着快马护着传信兵冲破雨帘,转眼到了跟前,传信兵翻身坠马,还来不及行礼就扑倒在靳王脚前。

    薛敬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传信兵的脖子上全是污血,颈上的肉从里头翻出来,血沫子流了满胸,吱吱呀呀地一个字都不出来。豆子一把抓住传令兵的肩膀,伸探了探他的脖颈,惊呼道,“殿下,他颈部是刀伤,伤了气口,快抬进去!”

    “快!”靳王一把搭起传令兵的臂架在肩上,冲胡立深道,“去我的帐子,别惊动任何人!”

    倘若战事突变,前方总会有战报传来,陈寿平不是不按常理出牌之人,传令者杀出重围冒死觐见是常有的事,但直觉告诉靳王,眼下事态棘,仿佛冲天的炮火从内里炸开,已是千钧一发。

    “还有救么?”靳王紧锁双眉地盯着豆子下一丝不苟的动作。

    “气口已经断了”

    靳王怒道,“必须救活他。”

    豆子不由地瑟缩了一下,转身冲胡立深道,“胡大哥,你帮我压住他。”

    胡立深跪在传信兵的身体两侧压住他的上身,那人眼神空洞,半睁着望着帐顶,豆子低声冲那人句话,伸出指探进他的嘴里,那人全身紧绷,无法自控地痉挛起来。

    “压住他!”豆子大叫。

    片刻后,豆子从那人的喉咙里掏出一团污血染的绢布。

    “别压了,他断气了。”豆子伸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转身对靳王道,“殿下,这位好汉临死前将战报藏进喉咙里,没想到被敌人在脖子上砍了一刀,他拼着最后一口气送来。”

    大帐里顷刻间死一般的宁寂,胡立深从榻上翻身下地,抓着衣摆,将满的细汗擦干,转头看着豆子正用布擦传信兵鲜血淋漓的脖子。

    靳王展开那被鲜血浸湿的站信,轻轻叹了一声,对胡立深,“传令幽州,增员北境。”

    大风将殷红色的血水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道雨线。

    传信兵用命换来的搏命信,竟惊愕得令人难以想象。

    七月末,陈寿平率军富河北隅,被暴雨隔阻,兵分两路进攻敌军,左翼大军遇袭被困,战况不详。

    八月初,加急军令传至幽州,林竟率五万人日夜兼程,赶至大本营。

    林家这步棋终究是走通了,固守幽州的重责之后是难以想象的重担,靳王驾着马顶风迎上林竟的白马,这人褪去一身痞气,玄甲重刃间,多了几分沉稳冷静。

    靳王将他迎进主帐,开门见山,“遥关兄,本王有事求你。”

    林竟痞笑道,“殿下将你家留给我守,如今又要我干什么?”

    靳王正色道,“本王再三思索好,还是想将幽州城继续交给你来守。”

    靳王笑了笑,“不错。”

    林竟问,“守多少天?”

    靳王道,“守到我回来。”

    言下之意便是无期。

    “另外,”靳王道,“镇北军的大本营不能一日无主将,你除了帮我守城之外,这里也需要林总兵多加照拂,”

    “守城加守大本营,王爷对林某人,可真是信任有加啊。”林竟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故意笑了笑,“你不怕我监守自盗,将你的大后方拆了?”

    “若是那样,便是本王眼拙,空信了恶人。”靳王潇洒一笑,将他引到沙盘前,“遥关兄欠了我一个人情,怎么也得还完再拆吧。”

    林竟大笑起来,他指着沙盘,脸上掠过一丝犹豫,“承蒙王爷看得起在下,你是要我牵制呼尔杀的兵力,挡住他南下的去路。”

    靳王点了点头,“幽州是一座天险,若是被他攻破北隅,非但伦州拿不回来,北伐大军也将大难临头。没有援兵,没有粮草,守住幽州,实非易事。”

    林竟道,“又要打,又要守,还不能饿死人,你调配我多少人?”

    靳王不假思索,“没有人,你自己的五万人,我不动,剩下的我全部带走增援陈大将军。”

    林竟咬了咬牙,“王爷,你这是强人所难。”

    “不难也不找你了。”靳王转身冲林竟抱拳一揖,凛然道,“林将军,本王代陈大将军先谢过了。”

    林竟一愣,“林将军”这三个字,让他心里忽然一空。

    林竟扬了扬,道,“给我留八千,剩下的你全部带走。没有那么多粮食,养不起这几万口人。”

    靳王笑着,“那怎么好意思,你带了五万人来,给我四万二,我这不是明抢么。”

    林竟看了他一眼,“你道不是?”

    天边一抹余火被最后一股乌云浇灭,薛敬带着满心的忧虑披甲出征。

    靳王临走之前又补了一刀,“遥关兄,请务必活着会师,否则给你升个官还得做追封。”

    林竟为靳王牵着马,走出大营,潇洒道,“王爷放心,林竟命硬,以后还想混个将军当当,为我林家光宗耀祖,我可没那么容易死。”

    两人逆风并骑,三军在后,战旗飞扬。

    林竟:“王爷,北边的事情何时能了?”

    靳王叹了口气,“多则一年,少则半载,不确定。”

    林竟轻轻锁眉,有意提醒道,“恐怕云州那边等不了这么久。”

    靳王一怔。

    林竟道,“一个多月前,就是在北伐大军刚刚汇军之时,葛笑和蓝舟启程去了狼平溪谷。他们是夜行,未惊动幽州的一草一木,我派人跟踪了他们,可惜我的人脚程慢,在狼平一带跟丢了,我猜,他们是去与二爷汇合。狼平关是打开云州地界的开门砖,他们是否已到云州,这个我不知道。北方战事虽凶险,但其实呼尔杀用兵破绽明显,您每一次出战切勿追击,务必攻其要害,以退为进,老祖宗的三十六计,他们用不明白,你大可随意招呼。”

    靳王沉默片刻,终于道,“谢了遥关兄。”

    林竟忽然收了笑容,风沙吹了满眼,他的声音透出几分沙哑,“殿下,伦州一役,林竟不能亲临,就只能拜托了,那里淌着我大哥的血,林竟在此守城,望殿下凯旋而归。”

    靳王扯了扯缰绳,“保重。”

    远方离人不知何时才归,甚至生死不明,靳王敛神吐气,伸握了握腰间的佩刀,看着远方帅旗迎风飘扬,竟越发痛恨这满目疮痍的山河故里。

    大军向北,一路战况不断,夜以继日地行军,终于在八月末到达陈寿平激战的富河北隅。

    明天和后天(初三初四)请假两天

    祈祷时疫早点过去,大家新年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