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山河 > 正文 第一二三章 断红
    一二三、断红

    十日之后,北方随着一声号角长鸣,富河大战在“立冬”这日再次打响了。

    这日夜里忽然刮起好大一阵暴风,夹带着雪花如刀锋般袭向大军。

    天空乌云满布,耳边金鼓连天。

    风雪中充斥着冷漠的血腥味,混杂着从鼻子里呼出的热气,长刀还未出窍,眼前就已血肉模糊。酒能缓解肉烂骨碎的痛,士兵们腰间都挂着酒葫芦,但大多数都是空的,临战的边野,多一口的粮食都是奢侈,哪里来的烈酒给他们畅饮,最多也就是就着壶中残存的酒香闻上一闻,骨肉裂开的声音在他们耳朵里,都变成了怪异的“铮铮铁骨”。

    北伐大军沿着揽渡河南段北上,在枯荣谷附近遭遇强攻,陈寿平带左翼大军正面主攻敌方大军,靳王则带先遣军绕道枯荣谷后方断崖处,用绳索攀岩的方式登陆,折转从后方突袭。枯荣谷地势特别,灌木丛生,荆棘满布,齐腰身的灌木不足以完全遮挡军队的主力,折枝断叶的声音很大,也不适于夜间突袭。

    然而,既然不适合隐蔽,那就适合正面强攻。

    枯荣谷一战持续了两天一夜,到了第三日清晨休战。

    战役以南朝大军阶段性取胜为结果,枯荣谷被南朝大军全面占据。也为他们近一步逼近伦州城,取得了一处险要的屏障。但是不管是陈寿平还是靳王,心里都清清楚楚地知道,枯荣谷一战的胜出不算是什么光宗耀祖之事,因为呼尔杀的主力军根本还未启用,饮血营也是枕戈待旦,枯荣谷就像是一个倒着放的面口袋,再往伦州方面进一步,就会被像勒住袋口一样,被对方压制得寸步难行。

    率先占领枯荣谷未必是取得先,但是不取枯荣谷,又势必毫无先,陈寿平和靳王几人商议后,还是决定先取枯荣谷再其他。

    战后营地被设立在一个背靠断崖的险峰处,靳王靠在一处被砍断的枯树边上,他的心在攀爬绝壁的时候被利石划掉了一块血肉,掉了的皮肉被粘在了高高的绝壁之上,他还笑着对豆子,人走到高山低谷,不都得留下点纪念。豆子心酸地在心里骂了他几句。

    心受了伤,又被缠上了厚厚的纱棉,血倒是不流了,就是疼。一整宿过去了,薛敬也没睡个片刻,疼得他在初冬流了一身的热汗。到了清晨他一下子精神了,于是潦草地用雪水洗了把脸,带着胡立深和几个亲信要亲自去侦探伦州方面的情形。

    豆子为他换了一次药,知道医嘱此刻对他也没什么用,便没什么。

    陈寿平和靳王隔山而立,正好分守枯荣谷两面,这处断崖如险峰中一处天然屏障,除非有腾云驾雾之能,否则有重兵守卫的枯荣谷,已是固若金汤。

    出了枯荣谷,他们顺着无人踏过的路策马前行。

    薛敬回头望着朝阳从断崖后面升起来,将整个断崖染成血红色,然而太阳一旦完全升起,那红色又会被青白色的雪截断式地覆盖,他回头问胡立深这断崖的名字,胡立深的头摇成了拨浪鼓,大家也纷纷表示这断崖无名无姓。

    薛敬想了想,,“那便起个名字吧,就叫断红崖。”

    二爷遍及北方的那方绘的地图上,又要多一个名字了——封血断红,战无不胜,这里便叫做“断红崖”了。

    几人纵马半日,终于在正时分到达伦州北门。北门外有群山,还有一条叫“蛇尾”的河,河水终年不上冻,但却不知道这水是从哪条主河汇来的。离伦州城门还有十多里地时,薛敬就命令大家弃马徒步前行,一来是因为群马夜行动静太大;二来是因为马匹金贵,死不起。

    派去侦查门防情况的几组人马,胡立深率先回来。

    只见胡立深步履轻盈,几个跳跃就从对面山涧处跳了过来。胡立深快步走到靳王身边,粗喘几口气,薛敬问,“怎么样?”

    胡立深摇了摇头,,“北门有重兵把守,进不去。得看他们几个探的情况。”

    又一名亲信,“殿下,您要亲自进去吗?这不等于自投罗吗?要不兄弟们进去,您在外面等着。”

    薛敬一口否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况且,谁的命不是命。”

    那人便不敢话了。

    如今各方豪赌,买定离。

    呼尔杀赌他的饮血营天下第一,战无不克;

    萧人海赌云州一方城池,地势险要,易守难攻,三州为鼎,他已占其二;

    而薛敬,他赌的正是——要荡平北疆,奉上的这颗豹胆雄心。

    “王爷,”胡立深,“陈大将军反复叮嘱过您什么来着。”

    胡立深话带着点耿直的意味,总是能恰到好处地补上一刀,语重心长的模样又与他那张圆圆的少年脸庞格格不入,自从“回头岭一战”后随了靳王,他逐渐褪去些当初的生涩,起话来都多了些谆谆之态。

    “多事。”靳王虚虚地踢了他一脚,是真觉得他多事。

    此时,又有几组人马从远处赶了回来。

    靳王:“直接情况。”

    其中一人,“王爷,伦州城的南门和东门暂时没发现突破口,但是我们绕到城西,发现西门守卫人数明显少,兄弟们实在没想出原因来。”

    夜幕之下,人人暗藏心事。

    远处伦州城楼上,巡防的城火要与皎月拼出“争辉”的胜负来,正面进攻得胜的会近乎为零,自从伦州献城易主之后,残垣断壁更容易被加固成铁桶,呼尔杀严阵以待,请君入瓮般地,坐等靳王自投罗。

    对方把自己当成野狼,彻夜哀鸣的号角之中藏匿着杀戮的快感。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薛敬摸了摸下巴,仰着头看了一眼被偶尔被乌云捍卫的明月,他问胡立深,“子,我问你一个问题。”

    胡立深连忙回答,“王爷,您问。”

    “伦州城里已是一片焦土,城里的百姓能跑的早就跑了,不能跑的也几乎沦为了敌军的奴役,如果你是呼尔杀,你会将自己的粮仓放在哪儿呢?”

    胡立深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转,,“如果我是那只王八,我肯定是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我眼皮子底下啊,这还用吗,防贼啊!”

    “是啊,肯定放在身边啊。”

    “我也会放在身边。”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达自己的看法,薛敬笑了笑,没有作答。

    到了快日落之时,几人返回断红崖,陈寿平早已等在大帐里,靳王一进帐就快速与明了探查情况。

    “没有找到伦州城的粮仓所在。”靳王快速走到沙盘前,指着伦州周围几处,“如果我是呼尔杀,我是绝对不会将粮仓放在眼皮子底下的。”

    “你的看法。”

    靳王道,“呼尔杀鸠占鹊巢,杀戮成性,城中全是他国百姓,保不准就有胆子大的敢揭竿而起,人是活的,粮草可是死的,只要确认了城中粮草的具体位置,一把火就能叫呼尔杀带着他的饮血营全部滚蛋;再了,粮草放在城内,不利于定向救济,伦州城作为富河平原最重要的一处布兵要塞,其周围分布着大大的县镇,一旦伦州城陷入危,设在城内的粮仓便成了彻底被闷死在翁中的兔子,外头的人只能干着急。”

    陈寿平无比认同地点了点头,“那你认为,粮仓会设在哪儿呢?”

    “山庆、仝县”靳王皱眉道,“这些州县都有可能。”

    陈寿平摇了摇头,“不行,范围太大了,伦州面朝富河平原,其附近大州县数不胜数,而且离得很近。”

    靳王艰难道,“大将军,一个一个排除需要时间,此刻最好有人深入伦州,拿到情报,这是最快的办法。”

    “不行!”陈寿平厉声打断他,“你不准再提深入伦州的事!”

    “大将军!”靳王向前一步,“若是不尽快探得粮仓所在,非但伦州城拿不下来,那个秘密的粮仓还会给云州城不断的运送补给。我猜想,呼尔杀一定是将粮仓藏在了非常隐秘的地方,咱们若是不深入敌军,是不可能探得线索的。古往今来,先遣军探情报、杀敌军,从来都是首当其冲,为何到了我这里,您就是不准?”

    “因为呼尔杀要抓的人是你!”

    “可他三翻四次都在紧要关头放了我。”靳王盯着陈寿平的眼睛,毫不避让,“大将军,您一到此处就防备心起,是不是认为我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不是!”陈寿平连忙打断他。

    “那为何不让我去!”靳王紧盯陈寿平躲闪的眼神,犀利道,“旁的将士是人,我难道比他们高出一等?大将军,我一直在思索一个问题,为什么呼尔杀几次三番可以取我性命之时,都放了水。”

    “”

    “他想抓我,却每每不敢下,是不是因为咱们上同样也握着他们的筹码?”

    陈寿平猛地站起来,“你住口!”

    靳王当即一笑,“看来我猜对了。那到底是什么秘密让嗜血残暴的呼尔杀,面对一个敌国皇子想抓而不敢抓,每每放虎归山,又绝不甘心!那筹码到底是什么?在你,还是在二爷?”

    “你!”陈寿平“砰”地一下砸在沙盘上,震起满目飞沙,“你闭嘴!”

    随后,陈寿平快速走到帐帘边,撩开后看了一眼周遭,确认无人在侧之后,才又快步走了回来,低声警告道,“殿下,此事你决计不能再提,那筹码无论是什么,都与你无关。”

    “我!”靳王咬了咬牙,终于将反驳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好一会儿后,他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收敛了脾气,“好,我不问!你们一而再再而三阻止我去伦州城,是因为惧怕呼尔杀对我下毒,可大将军,我于南朝而言,并没有到值得他们为我决一死战的地步。”

    “你”陈寿平看着他,怒火到了喉间,也被他压了回去,随后,他语重心长地,“殿下,你怎么能这样?”

    “大将军,实话都不好听。我知道,你敬重我的父皇,敬重你中的这把刀和你守卫的疆土,我也是。”靳王浅浅地笑了笑,淡然道,“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与其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粉饰太平,搪塞心中实际的揣度,不如将这番话放回台面上。莫音在回头岭中的一番话,对我来犹如醍醐灌顶,靳王这层身份,于我来,不过是一件富丽堂皇的锦衣,风雪一来,同样是要湿透的。”

    靳王转身,为陈寿平倒了一杯茶,放在他微微发颤的边,“莫音临死前曾有一番肺腑之言,他——我不过是一颗没人要的弃子,那些叛军,他们宁愿死在回头岭中,也不愿意跳下去跟我走,没有人信任我。”

    “那些愚蠢之言,你何必当真。”

    “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靳王镇静地,“我这番话,不是气馁,我认真于这番话,是因为,锦衣于我,实在是太繁重了,不如只做个寻常人。”

    “可是殿下,你终究不是个寻常人呐。”陈寿平看向他,低声,“你一定要清楚自己的位置,伦州城,不能去。”

    这一局,靳王终究是没有走通。陈寿平坚决不同意他私往伦州,倒是紧紧随了二爷的意思。

    夜晚起风,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他站在断红崖的风口上,死死地盯着远处的伦州城,城上点燃的四方灯,简直要将他心肺间的一团火点燃。

    如今近在咫尺,他甚至能听见那银甲书生不断叫嚣的话音。

    胡立深趁着夜色爬上断红崖,走到靳王身侧,“王爷,您要找的人,我已经凑齐了,一共五个兄弟,都是伦州人,他们身矫健,熟知伦州城内的一切。”

    “好。”靳王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又回头看着他,“你确定要随我当逃兵么?”

    胡立深重重地点了点头,“殿下救过我的性命,还帮我大哥报了仇,俺这条命是你的,你随便用。”

    “可这次私往伦州城,凶险万分,即便拿到咱们想要的东西,回来之后,依然要被治重罪,你确定吗?”

    胡立深“嗯”了一声,“殿下,那几个都是伦州人,他们的家人都在伦州献城的时候死掉了,听您要私探伦州,他们都没将治罪什么的放在心里。殿下,您不用一直提醒我,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就不怕承担后果。”

    靳王随即笑了一下,冲胡立深扬了扬下巴,“那愣着干什么,走。”

    元宵节快乐

    这个年过得很不太平,希望大家都好,天佑中华合掌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