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战山河 > 正文 第一七五章 烛山银枪
    一七五、烛山银枪

    “我我”鹿山的匕首已经架在林惠安的喉咙上了,“慢、慢着”

    这边,林惠安还在浑身颤抖地犹豫不决,那边,靳王陡然间几个箭步冲到林惠安面前,夺下鹿山架在他喉咙上的匕首,猛地抓住林惠安的衣领,将他按在楠木箱子上,顺着林惠安炸而的尖叫声,毫不犹豫地插进了他耳边的楠木箱子——

    “呃啊!!!!!”

    林惠安的惨叫声响彻湖面,匕首却只划着他耳垂的皮肉扎进了楠木箱子,破了皮,见了血。

    紧接着,靳王猛地抽出匕首,擦过林惠安的心口,蓦地钉进了木箱里——“啊!!啊!!”

    林惠安吓得肝胆俱裂,“我答应!我答应!”

    靳王从始至终一声不吭,他听了这话,也没有回应,只是将人从箱子上拎起来,一把撞在窗棂上,窗棂碎了,木头散落进东河内,西北风穿堂过,抚慰着林惠安耳边冒血的伤口,只见他猛地一怔,被吓得突出一口红黄交织的胆水。

    “三千六百条人命,我给我给”

    “我怎么相信你?”靳王冷静地望着他。

    “命比天大我想活下去求求你”

    “鹿山,将方才报信的厮提上来!”靳王揪着林惠安的衣领,将他从外头拎回船舱内。

    也是这句话,彻底刺激了林惠安——

    “不要!不要!!”

    祝寒烛一愣间,只见鹿山已经将方才去报信的“厮”提到了面前,“爹爹!爹!救我啊!”

    “厮”已经在湖里泡了一会儿,冰渣子将他整个人糊成了雪人,他匍匐在地上,像一头快要被冻死在湖边的羊羔。

    “孟,孟!别别杀他”林惠安紧绷在脑海中的最后一根弦终于断了,他趴在靳王脚下,惨叫地求饶,“我求求您了”

    靳王却面不改色地蹲下身,皱了皱眉,有些惋惜地叹声道,“同为父母妻儿,怎么就船主家的儿子是人,那些被你送进丑市、死在坑底的人,就不是人了?”靳王走过去,一把揪起“厮”的头发,阴寒地,“我恨不能将你父亲千刀万剐!你去告诉他,河底冷不冷?”

    “冷冷”“厮”发狂地尖叫,“爹爹,冷死了啊!!”

    “你再告诉他,让他救你!”靳王在他耳边低吼道。

    “厮”的惨叫声炸的在场之人无不震颤,林惠安血泪交织,眼球凸起,双眼蒙上状的血丝,“我答应,王爷,我答应你!三千六百人,我全都给你我给你”

    船舱内突然间寂静无声,连林惠安的喘息声都轰然间断裂了

    这抵死的宁静之中,沉香燃尽,忽地也灭了。

    过了好一会儿,靳王才站起身,走到林惠安旁边,仿佛方才那暴怒的苍龙从来都不曾到访过一样。

    “好,本王信你。”靳王将匕首丢给鹿山,这才终于感受到心口裂痕处那一抹冰火交织的痛,“你需要多少天?”

    林惠安脸色惨白地想了想,“六个月”

    “太久了,我等不了。”靳王想了想,“两个月,我最多给你两个月。”

    “”林惠安不住地打抖。

    “清明节,城外牧人谷,我要看到三千六百条人命,活着的。听懂了么?”

    “懂、我懂”林惠安神经质地点了点头,“王爷,我回不了靖天了再也回不了了他他会杀了我的”

    靳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是谁?”

    林惠安也不想隐瞒,“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船主们接命令都是通过‘线人’,但是,‘他’的势力太大了,我躲不过了”

    靳王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对祝寒烛,“麻烦祝先生好好招待这个林孟,再将林惠安看守起来。”

    祝寒烛连忙应了一声。

    靳王又转过身,用刀尖撬开那口楠木箱子,低头看着这几件宝贝,分别是——前几日祝寒烛刚刚用来交易的“云山琴”、鹿山用来换祝寒烛性命的“烛山银枪”、他们合计换自己的“龙麟佩”、鸿鹄的“拜山令”,还有那柄“天骑十八”的紫金蛇尾刀,他躬身拿起这把刀,觉得心滚热,猛然之间血气上涌——

    “走吧。”

    船回到东河岸边,早已等在林中的祝家死士立刻上前,接了未央舟。鹿山跟着靳王走下船,背对着众人,靳王再也撑不住,忽然一个趔趄,蓦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王爷!!”祝寒烛快步上前,扶住他,“快回云山楼!”

    靳王扣住祝寒烛的,示意他让自己把话完,“烛山银枪是祝家的传世兵刃,日后,还是请祝先生自己保存吧。”

    祝寒烛掌心发烫,银枪递过来时,他稳稳地接在心里,滚热的枪柄上带了血,就像是心口被刀尖猛戳了一下,浑然不觉之间,他早已泪流满面。

    祝寒烛忽然单膝跪地,尤为虔诚地抱拳拱,“王爷对我祝家的大恩,祝龙没齿难忘。”

    这个年尾混着年头,种种生死离别,依旧在人间上演。

    南朝王爷走失穹顶的消息已传遍四野,不管是哪家的朝堂,都在为此事焦虑不安。靳王被困云州的消息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快马送至靖天,可是两个月过去了,依旧没传来什么落定的消息,仿佛廉庆帝当真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儿子——正在为他远赴沙场,且生死未卜。

    刚过了除夕,靖天的烟花节刚刚结束,城中还残留着不问世事的烟火气,北疆战场的生死大业,似一道隔岸观火的屏障,以山海关为界,左右仿若两个人间。

    朝堂之上,“主战”和“主和”的两派自古以来便水火不容:前者以陈寿平为首,认为敌军不断进犯南朝疆土,如今正好借着“澜月火丘”大捷的气焰,振奋一下军队士气,乘胜追击,将北方“三州”尽快收复;而后者则认为,南朝已南北征战数十年,国库、军饷、粮草、民税均已吃紧,种种苛捐杂税弄得人心不古,民不聊生,如今既已取得大捷,敌方被南朝军队声势震慑,“三州”收复一事不宜急功近利,应当尽快议和,采取汉高祖开国之策,韬光养晦,休养生息。况且,靳王的性命也是重中之重,再这么打下去,恐不会再次上演十年前的惨案。

    无论是哪一侧,似乎都有其道理。廉庆帝一时间无法抉择,又被言官和武将逼得心烦,竟索性撒不管,任其争辩,自己躲到江南,避寒迎春去了

    一大早上朝议事的群臣扑了个空,首领太监代皇帝下旨,朝议推迟两个月,上奏的折子却一日不能差,由人送去江南,让陛下批复了再送回来。

    老皇帝下江南会春的消息一时间引得群臣不满,有些敢于进言的文臣纷纷上奏,指责皇帝于非常时期离京,实在是不妥可“不妥”又能怎样,谁也没有蚍蜉撼树之能,再多的不满最终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可这北方的战事终究还需有个结果。

    两个月过去了,从江南返回断红崖的旨令才匆匆到来。一大早,军营就得了信儿,信使风尘仆仆,不光送来了老皇帝的旨意,连带来了一坛绍兴的老黄酒,是赏给陈大将军,下个月庆生辰用的。

    陈寿平一早便起来练兵,接到旨意的时候,太阳已经东升。

    “什么?!”刘鹤青倏地从座上站起,大惊道,“上头要议和?!”

    “议和的使臣再过半个月左右便到。”陈寿平指轻轻点着圣旨,剑眉微微皱起,“刘副将军,你去安排安排。”

    自从“澜月火丘”大捷之后,刘鹤青便因征战有功,被正式升为副将军,坐中军帐,俸禄也提了数倍。若是不论靳王在老皇帝那的一层关系,只从军级论,刘鹤青也只稍稍比靳王低了半级而已。

    刘鹤青听了陈寿平的吩咐,便站起身,“大将军,末将认为,此时不宜议和,应当乘胜追击,将敌军一打尽,收复三州。”

    “你这些话,我在送去靖天的请战折子里已经写过了。”言下之意便是,议和的使团已经离京,现在什么都没有用了。

    “可是”刘鹤青不死心,向前迈了一步,“澜月火丘大捷助涨了我军士气,如今粮草辎重充沛,军中上下一心,如果就此议和,不但会使军心涣散,老百姓们也会骂我们北伐大军有功无能,对我们失去信心啊!”

    陈寿平重重地叹了口气,向前走了几步,双支在沙盘上,“你担忧的这些道理,我岂能不懂?可是皇上有皇上的考虑,靳王殿下如今生死未卜,若是贸然出兵,真打到了云州城下,我们是攻城还是不攻城?”

    刘鹤青深深地锁着眉,一时间不知如何答复。

    这已经是第二次,陈寿平在刘鹤青面前用“靳王”的安危作为试探了,前一次还是攻打“澜月”之前那晚,陈寿平询问他的意向——带兵攻打澜月火丘,还是出兵云州营救靳王。

    他当时的措辞相当坚决——带兵攻打澜月。

    如今,依旧是两难抉择——决然出兵还是临阵以待。刘鹤青心道,若此刻他是陈寿平,“三州”之战既然势在必行,那么,营救靳王的事情便要作个谦让,或者是否可以在出征的中途趁乱营救靳王呢?

    他正想着,陈寿平的声音再次传来,“既然议和使团已经离京,不日将抵达军营。咱们这边依然要设好军防,以防敌军趁乱突袭。”

    “是。”刘鹤青抱拳领命。

    “另外”陈寿平看着沙盘中的一座城,沉声问他,“林竟那边有没有消息?”

    “探子已经去打听了,相信不久就会有消息。”

    “嗯。”陈寿平扬了扬,示意他退了出去。

    刘鹤青走时,帐帘被掀起,一束暖光射进了帐内。三雪端着一碗新煮的牛肉汤进了主帐,和刘鹤青正好擦身而过,对上他的眉眼,三雪笑了笑与他寒暄,却发现对方只是应付性地与她一笑,并没见怎么上心。

    “怎么感觉澜月火丘一战后,他整个人怪怪的?”三雪将汤碗递给陈寿平,随口道。

    陈寿平闷声不吭,只是将滚烫的汤混着方才的不痛快一并喝了下去。也不知怎的,若要处理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他便所向无敌,到了这朝堂上的人心种种,就变得束束脚。

    他记得,老师曾经分别过评断过他和烈衣。他们二人,一个适合战沙场,一个则适合进庙堂。如今,适合进庙堂的那位生死未卜,只要一想到云城此时的情形,陈寿平就一阵担忧。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三雪问他。

    “林竟那边没有消息,幽州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了。”陈寿平盯着沙盘,忧心忡忡,“你派出的雪鹰来信了么?”

    “我也奇怪,连笙已经走了一个月了,但是幽州方面一直没有消息,我给寨中也去了信,万大哥那边也一样没有消息。”

    “如今我身边,胡立深去了云州营救靳王,刘鹤青坐镇军营分身乏术,林竟那边我又鞭长莫及,如今靳王和师弟都在云州城,城里城外消息封锁,我们的人进不去,他们的人出不来。”

    “目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守好大本营。幽州方面你不用担心,有林竟在,不会出什么是,我倒是觉得”

    陈寿平看向她,“你担心九则峰?”

    “老万做事向来不按规矩,特别是我们几个都不在寨中的时候,他就会更加没有管束,往年也不是没有他自己闯了祸,惹怒二爷的事发生。这一次我们几人离寨大半载,他一个人在寨子里,恐怕会出事。”

    三雪从来大大咧咧的个性,要不是真对某事担忧,她是绝然不会露出这种表情,陈寿平立刻感觉的事情不太对劲,便问她,“你往九则峰去信多久了?”

    “有一个月了,跟连笙离开军营回幽州是同一天。”三雪神色凝重,“寨子里有规矩,收到雪鹰印信,务必回复,勿论虚实长短。他这么久不回信,恐怕生变。”

    姑娘的眼神渐渐锐利起来,像是一把方才出鞘地利剑,剑锋所向,便直指九则峰的方向,“若是老万反水,九则峰两万兄弟,恐怕凶多吉少。”

    “反水?”陈寿平一凛,“这么严重吗?”

    三雪站起身,走到沙盘前,“应安,我想回一趟鸿鹄。”

    陈寿平一听她这么喊自己,就知道事态严重,他的心里猛地缩了一下,他顿了片刻,有些忧心道,“可是”

    三雪抬起头冲他笑了笑,“其实我早就想跟你了,如今二爷他们都在料理云州的事,只我一个闲人,理应我回寨子里看看。”

    陈寿平盯着眼前这束发男装的姑娘,心中一瞬间五味杂陈,连吞到喉咙里的牛肉都变成了苦药。

    “你跟了我,却还是颠沛流离。”陈寿平沉闷地吐出一口长气,愧疚地,“实在是不应该啊”

    他向来不出什么像样的情话,就这么一句,也是憋了数日,失眠数夜后闷头出口的,话出口的同时,他还低下头,心都要冒出汗来。二爷陈寿平是块朽木,除了会带兵打仗,半点人情世故也不通晓。可如今看来他的话似乎也不全然是对的,因为这人拼着一股子狠劲儿,心底又柔软得似踩了几団棉花一般,遇到了身边、在乎的人的事,他总是进退维谷。

    不善交际的武臣,若让他提起刀兵入战场,自然不必理会这人与人之间最难以处理的复杂关系了。

    三雪明白,却也深深地担忧。

    想来,梅三雪自在鸿鹄长大,活到现在,她几乎也没活明白什么是“世间善恶”,二爷总“外头的世道太乱,能清减地活着,便不必顾忌其他。”

    可是她除了那三峰十二寨,除了几位兄弟,真就没见过什么旁人,遑论朝堂之上的种种纷争了。可是,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她懂——寨子里的那些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那些故事让三雪见识过了诸多人情冷暖,也就更加珍视眼前的一切了。

    三雪走到陈寿平身边,伸出,轻轻地握了握对方的右,冲他歪头一笑,“瞧了我?我可也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兵刃再不出鞘,就要生锈了。”

    陈寿平看着她,憋了许久,终于没憋出什么像样的话,“嗯”了一声,便是难得的回答了。

    当晚,一匹快马悄然从大营出发,淋着冰冷的月色,疾驰向九则峰而去。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qq群:6454956(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