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瑞接到太后传唤时，正在府上请郎中给娘亲瞧病。
“娘自上月起彻底失语了，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可有什么医治的法子？”
瑞王爷从不刻意隐藏尤氏这个生母，实则也没人敢置喙王爷的出身，毕竟是握兵权的王爷。
他从未觉得有尤氏这个被先帝遗弃的娘亲丢脸，也不怕有尤氏和太后两个娘亲身份尴尬。
因为他从内心深处，从未把太后当成过自己养母。他看她，一直都是一个男人在看一个女人，而不是儿子在看一个母亲。
郎中细细号过脉后，一脸凝重。
穆朝曦在侧，替婆婆掖好被子，方才拉下床幔。
“实不相瞒，老夫人这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王爷得有个心理准备。”郎中委婉出，生怕王爷怪罪自己医术平庸，耽误了老夫人治疗。
穆朝曦黯然垂泪，她跟郎中的心情是一样的。
王爷每日忙着朝堂之事，府上都交由自己打理。虽然王爷没有将自己扶正，但府中上下都知道穆朝曦代行王妃之职。
即便府上还有尚书嫡女，外头也只认王妃过世、侧妃代行正房之事。
“都是朝曦不好，没照顾好娘。”不想让王爷觉得自己推卸责任，先认了错。
怕王爷怪罪自己，又不动声色的跟自己撇清关系：“自从上次王爷带兵回来护驾，被汪烛成跟丘王爷一块叛乱。
便叫人带走了娘亲，关在不知名的地方折磨。
娘亲回来时，几次病危，妾身全力抢救和照顾，奈何无力回天。”
朱瑞不是傻子，自然听懂了。
又望了一眼病床上的娘亲，这么多年的朝堂军营，教会了他忍耐。
无能狂怒，狂怒者多半无能，因为解决不了自己眼前的困境。
他不想浪费无意义的情绪，却也不会忘记娘身体每况愈下，是拜谁所赐。
“夫君不常在家，妾身该将府上打理好，好让夫君无后顾之忧，是妾身没用。”穆朝曦在王爷责怪自己之前，继续拼命认错。
这会儿王爷就算想训斥她，也无处开口了。
侧妃毕竟是家里人，训斥也好，安抚也好，都是关起门来的事。
朱瑞将她暂时搁置在了一旁，将郎中好生请了出去。
“有劳先生。”他没有让别人背锅的性格，认清了现实之后，知道即便将华佗请来，也没办法对抗母亲日渐衰老的身体。
“先生只管开药无妨。”
朱瑞想得很开，与其让娘这样没有任何生命质量的活着，看不见阳光、品尝不了美食、连如厕都控制不了也许死亡真的是一种解脱。
很多时候只是做子女的舍不得放，拼了命的延续老人的生命，不抛弃不放弃。
“是。”郎中有了王爷这句话，便放心了不少。
很快写了一味滋补的药，也是治标不治本，却不知不觉在心底佩服瑞王爷的为人，没有那些掌权者的暴戾和狠辣，因为娘亲病重便迁怒于医者，而且很尊重医者，理智又清醒。
要知道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拥有同理心和明事理太难了。
朱瑞平常一直忙着，难得分些精力给家中，不想错过会，多问了两句：“娘这病，平常可有什么要注意的？”
“尽量保持心态平和，注意不要让情绪有太大波动。”郎中嘱咐完，朱瑞一一应下。
谢过后，又吩咐家奴给了赏赐，将人一并好生送了出去。
出了娘的卧房，心情一阵低沉。
穆朝曦看出了他心情不好，他是家里的天，他若安好，便是晴天。
他心情不好，全家人都生活在阴霾里。
“妾身一直在很努力的像王妃学习，奈何实在蠢笨，学不会王妃的半分贤惠。”
这话的半真半假，温顺却也带着一丝脾气。王爷一直过着和尚的生活，穆朝曦不知道为什么。以为他在给王妃守贞，亦或是心里有了王妃这个白月光，心里和身体便再容不下另一个女人了。
朱瑞一直沉浸在自己复杂交织的情绪里，有不甘、有愤懑、有仇恨忽略了她的情绪。
眼下瞧着她三番五次的道歉，才终于注意到这个被自己辜负的女子，牵过她的，覆盖在自己掌心。
“不是你的错，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没有怪她。
没本事的男人，才只会怪女人。
穆朝曦委屈的再次红了眼圈，“王爷不怪妾身，反倒让妾身更难受。”
朱瑞：“今日我有在想，要么干脆不用药吊着，任由母亲去罢。
看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每日都承受着身体的病痛，不知是孝顺，还是做给外人看的孝顺。”
他想了很多，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在母亲的处境，他不愿意这样没有质量、承受身体剧痛的活着。
“王爷不可。”穆朝曦不愿看见夫君将来自责、后悔：
“穷人家尚且倾家荡产的为老人家治疗，掏光了家底，使得也没财力培养下一代。
何况咱们王府不缺钱，不用为治疗的钱财发愁。
而且你的想法，不代表娘的想法。人在暮年，求生欲跟随着本能，都会很强。
也许娘自己很想活下去，哪怕要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穆朝曦很想劝一句，娘保不齐治疗得当，过两天就好起来了。但她也知道，尤氏完全恢复到健康正常是不可能了，所以也没这种不痛不痒的废话。
朱瑞压下心底许多晦暗不明的情绪，只是将她的攥得更紧。
穆朝曦很少得王爷这样亲密的接触，一时间有些脸红，压低了声音问了句：“既然王爷没有怪妾身，为何一直不要妾身服侍？”
朱瑞的思绪被拉回来一些，盯着她看了一阵，看得她更加脸红。
“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她结巴着，连忙将话拉回来：“妾身是觉得，王爷若不喜欢我跟海大人的女儿，也可再行纳妾。”
若不是王妃有过一个孩子，她都怀疑王爷是不是好男风，还是那方面不行。
朱瑞明白了她在想什么，轻笑一声，“我没那心思。”
随即放开了她的：“朝局不稳，怎可沉迷于温柔乡，功业未建，我只想实现胸中抱负。”
他不想像父皇一样，一辈子沉迷于后宫佳丽三千，最后落得个被人害死、窃取江山的下场。
穆朝曦不敢反驳，实现理想抱负，跟女人耳鬓厮磨也不冲突啊。
不知道王爷求而不得，还以为他只是没遇见更让自己心动的女人。
朱瑞沉下眸子，想起娘亲的病重，只觉得此仇不报，他娘的誓不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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