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缪斯 > 正文 月蚀(二十四)(手印。)
    客房门紧闭着。

    安吉洛坐在桌边,一丝不苟地调配药剂。

    配药这项工作需要绝对的专注,方才“狼王”――那条巨大的白毛猎犬,迭戈先生它叫这个名字――撞开虚掩的客房门甩着舌头冲进来找安吉洛玩,却被他忍痛撵开了。

    “狼王”相当黏人,在安吉洛严词拒绝后,它仍腻在他脚边耍无赖,用热烘烘的肚腹盖住安吉洛的脚,展示它当暖脚炉的职业素养。可安吉洛担心飞散的狗毛污染药剂,他不允许狼王待在他的房间里,他连推带拽,气喘吁吁地把狼王往门外弄。狼王恹恹地,像人类一样“坐”在地上,两条后腿/岔着,前肢丧气地耷拉下去。为了安抚狼王,安吉洛向男仆要了一枚抛接球并表示等工作结束后他一定会陪它玩(男仆的眼神怪异极了,可安吉洛没在意)。最后,狼王呜呜咽咽地被安吉洛撵出客房。

    看得出来,伯爵瘫痪后这条可怜的大狗寂寞极了,或许仆人们不陪它玩。

    房内重归安静,安吉洛翻开论文,那是皇家医学院近期发布的某项研究成果,治疗瘫痪症的新药物方案,安吉洛打算试试看。

    为辨认药水瓶标签上的细字迹,安吉洛脖颈稍稍前探,下意识地弓起上身,脊椎模糊的骨嵴浮凸在衬衫细布下,在背部绷出一些紧致的纹路。他腰身太细,那衬衫略不合体,被腰带勒出几道衣褶,细直地沿出来。

    一道惹人垂涎的背影。

    “这个0毫升这个5毫升”安吉洛嘀嘀咕咕,后脑几簇乌黑发梢可爱地翘起,诱/人拨弄。

    忽然,安吉洛后脑传来一股微妙的痒意。

    就像是发梢被人心翼翼地撩了一下

    安吉洛心不在焉,左捏着药瓶,抬起右挠头。

    就在右绕至脑后的一刹那,他的背刮蹭到了一个东西。

    背与那“东西”相碰的时间极短,连半秒都不到,就像是拨弄他发梢的恶作剧之人没来得及抽回,不心碰了一下。就是这么短的一刹那,安吉洛却清晰地感知到了那“东西”滑过背时产生的触觉:湿润、磨砂质、遍布密集细的凸起

    这使安吉洛脑中条件反射地掠过一个单词。

    ――味蕾。

    安吉洛一激灵,思绪自药剂名与毫升数中抽离而出,他猛地转头,身后空无一人。

    空无一人,当然了否则呢?卧室门是上了锁的。

    安吉洛缩回挠头的,对着背看了看,又神经质地闻了闻,没发觉异样。

    他深呼吸,清空芜杂的思绪。

    错觉。

    这是唯一的解释。

    安吉洛歪了歪头,让注意力回到药剂上面。

    一片干涸的唾/液渍正附着在他背上,光滑、紧绷,与洁净的皮肤稍有差异。

    可惜人眼无法辨识出如此细微的变化

    人的鼻腔也嗅不出唾/液那极微弱的气味。

    又是二十分钟过去。

    纵使安吉洛崇信科学,绝不胡思乱想,可那股萦绕不散的诡异感并没放过他。

    有哪里怪怪的。

    有细弱、隐秘的呼吸扫过耳畔,背部传来丝丝缕缕被体温烘烤的热意,木质地板被重物压下的、轻微形变的响动一些“卧房中有另一人存在”的蛛丝马迹谨慎地徘徊在人类五感的阈值界限周围。

    安吉洛隐隐约约能觉察出不对,却又抓不住证据。

    仿佛有一只力量、速度、神经反射皆远胜人类的“超级生物”正紧贴在安吉洛背后,馋涎滴答地、变/态地、安静地嗅闻他,视j他,它甩出猩红濡湿的长舌,隔空舔/舐他的背影当安吉洛扭头,这只“超级生物”便会无声无息地瞬移到他脑后,当安吉洛转回来,超级生物也瞬间回到原来的地方,它紧贴着他,却永远躲藏在他视线之外,它赤足,脚前掌长有厚实柔软的肉垫,行走时不会发出一点声音

    “啧。”安吉洛烦躁地甩了甩头,甩开那些幻想。

    这简直就是老奶妈用来唬弄孩儿的三流妖魔故事,安吉洛老早就不信这套了。

    然而

    那种被近距离凝视的毛骨悚然感仍凉森森地黏在安吉洛后颈。

    大脑像个濒死的抽搐病患者,一惊一乍地释放出一串串疯癫的危险信号,使安吉洛一会儿打一个寒颤。

    “呼”安吉洛揉了揉后颈,驱散那股恶寒,又起身,在客房里转了一圈。

    他甚至神经质地扫了眼床底下。

    一切正常。

    安吉洛走到窗前向外眺望。

    外面,雪越下越大,大有从中雪升格为暴风雪的势头。

    安吉洛已难以区分海洋与天空的界限,苍白雪片密织成,天海灰蓝交融,雪雾鳎景物苍郁寡淡。

    他怀疑那条盘山路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会无法通行。

    虽然迭戈先生肯定早已储备了足够的物资,可是这种被暴风雪围困在海岛峰顶的感觉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

    神经没有得到舒缓,反倒愈发紧绷。

    安吉洛叹了口气,用掌拍了拍脸,坐回桌前。

    一定是这座山的压抑氛围与古堡内部的晦暗陈设害得他神经敏感,他冷静分析。

    安吉洛花一下午加一晚上的时间为伯爵调配出了一整套用来按摩下肢与腰椎受损处的药物,另外还有两种使血流通畅以及营养神经的口服用药,他将每一种药的使用方法与按摩法细细誊写在纸上,准备明天把这些教给护工――迭戈先生伯爵已经早早睡下了。

    至于那种窥视感与某物如影随形感

    它们并没有消失。

    身为医师,安吉洛胆子比普通人大一些,在认准是心理作用后,他就不再胡思乱想了,或者可以他已经习惯了古堡中诡异阴冷的气氛。

    吃过一顿丰盛得使人忍不住泛起罪恶感的晚餐后,安吉洛依照约定和“狼王”玩起了抛接球。

    身为伯爵的爱宠,狼王有一间专属卧房,安吉洛被仆人领着走到门口,探进半截身子,活泼地朝屋里吹了声口哨,下颌一摆,毫不恭敬:“嘿,狼王,玩球吗?”

    在仆从们欲言又止的紧张目光中,狼王摇头摆尾地冲向安吉洛,人立而起,凑到脸上舔了个大的。

    “不可以舔嘴。”安吉洛抹嘴,轻拍狼王前额。

    狼王不听,凑上去又是一口。

    “唔――”安吉洛双按住狼王两侧腮帮,力度轻柔地搓弄狗头,喝令道,“听话!”

    “嗷呜汪汪!”狼王狗里狗气地狂甩尾巴,把狗头往安吉洛怀里顶,蹭来蹭去地撒娇。

    仆从们不忍目睹般别过头:“”

    毛绒绒的白色大狗仿佛有着治愈心灵的力量,安吉洛陪狼王玩了一会儿,那种被窥视感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难怪常年生活在古堡中的伯爵会这么宠爱这条大狗。

    直到座钟敲响十下,安吉洛才把对他依依不舍的狼王撵去睡觉,自己也回到客房准备休息。管家迭戈先生送来了一盏安神催眠的熏香,称担心安吉洛在陌生的环境中会难以入眠。安吉洛感谢他的周到,乖乖点燃了熏香。

    嵌铜鎏金的香盏四周轻烟缭绕。

    安吉洛意识到那股香味与伯爵擦身用的香膏很像,麝香、海狸香但里面大概添加了一些其他成分,不完全一样。

    他才吸了几口含香味的空气,脑子便昏沉了起来。

    好在那是一种舒适、惬意的昏沉,思绪犹如沉甸甸地坠入了一蓬洁白的羽毛中,安吉洛扑倒在床上,一眨眼的工夫就睡着了。

    卧房静谧,壁炉中,火焰哔哔啵啵,映出一方黯淡的橙红色,窗外暴雪仍未止息,四四方方的卧房像一块烧热的金属,浸泡在夜幕的深海中,厚重水体隔绝一切声音。

    可很快,静谧被石头磨动的“嚓嚓”声打破,安吉洛床底的一面暗门被顶开,阿昂佐伯爵敏捷地钻出暗道。壁炉散发出的微弱火光被他眼底的特殊晶体捕获,使他的眼珠幽魂般熠熠发光,犹如燃着磷火。

    他忍受了三个月的别离,才终于等到时成熟,他憋坏了,他恨不得分分秒秒都腻在他香甜的蛋糕身上,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他

    这时,安吉洛翻了个身,像是睡得还不够安稳。

    阿昂佐动作静止,默不作声,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套坏把戏他已经玩了一下午了

    翻了个身之后,安吉洛没有动静了。

    阿昂佐四肢着地,大猫般弓起背。

    随即,他用强健的背肌反复摩挲床板,眼眸微微眯起。

    这感觉真不赖。

    隔着床板,他正与安吉洛背贴背呢

    “啊”阿昂佐喉结滚动,溢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又过了一会儿,确认安吉洛不可能忽然醒来后,阿昂佐爬出床底。

    他披着一件酒红色丝绸睡袍,系带松散,他立在安吉洛床边,痴迷地凝视那张乖巧安静的睡脸。

    他想标记安吉洛,用气味,用浓烈的气味。

    自然界中的公狼会用气味浓烈的尿液标记自己的领地

    “不”

    阿昂佐缓缓摇头。

    他当然不会那样做。

    迭戈过,他之前的表现太过急躁,人与狼人的习性几乎毫无共通之处。迭戈委婉地指出阿昂佐那一系列求爱与效忠之举对安吉洛而言只是“莫名其妙的发疯”和“可怕的侵犯”(自然,是更委婉的措辞,但阿昂佐品出了这两层意思),他绝不能重蹈覆辙。

    他遗憾地系好睡袍带子,蹑蹑脚地躺到安吉洛身边。

    他又在动坏心眼儿了。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