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缪斯 > 正文 月蚀(二十五)(特异骨骼。...)
    黄昏。

    圣堂抄写室浸泡在&p;p;zwnj;一&p;p;zwnj;种陵墓般死气沉沉的安静中。

    铁胆墨水与羊皮纸的味儿似已腌入墙壁与地板,幽幽弥漫。

    其他的“洁净者”早已离开,唯有约瑟佩仍在&p;p;zwnj;抄写室忙碌。

    方才,以费尔南为首的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洁净者将一&p;p;zwnj;摞摞未处理完的诗集搬到约瑟佩桌上&p;p;zwnj;,戏谑而浮夸地表演头疼、肚子疼、恶心欲呕,并&p;p;zwnj;声称他们需要一&p;p;zwnj;位洁净者兄弟施以援,譬如约瑟佩兄弟晚餐时间还没到,可那些洁净者会利用&p;p;zwnj;这段时间偷偷分&p;p;zwnj;享一&p;p;zwnj;些蜂蜜酒――在&p;p;zwnj;圣堂那属于一&p;p;zwnj;级违禁品。

    芦苇般细弱的约瑟佩惨遭包围,他仰起脑袋环视那几张红膛膛的、蠢钝凶悍的胖脸,温和地应承下来,神态平静得仿佛他根本没察觉到自身正在&p;p;zwnj;遭受欺凌。

    一&p;p;zwnj;本新诗集被鹿皮带子捆缚在&p;p;zwnj;抄写台上&p;p;zwnj;,如开膛破腹的痼瘤患者,约瑟佩持刻刀,锋刃轻巧地划破肌肤般滑/嫩的羊皮纸,刀尖儿一&p;p;zwnj;旋,再旋,割下一&p;p;zwnj;条字。

    那条羊皮纸上&p;p;zwnj;写有“吻”、“爱火”、“柔荑”等淫/亵的字眼儿,是在&p;p;zwnj;描写一&p;p;zwnj;位男子亲吻恋人的指尖。

    而吻,吻是有危害的。

    约瑟佩松,纸条飘落,落在&p;p;zwnj;他脚下山般的纸堆中。

    这些心灵毒药会被统一&p;p;zwnj;清扫,暂存入库,择日销毁――当然&p;p;zwnj;,费尔南他们铁定会把这些累活儿推给约瑟佩干。

    切割完三十二&p;p;zwnj;页,约瑟佩翻至七十页,他择取页数的指娴熟、精准,显然&p;p;zwnj;是已经重复了太多次。

    七十页插图中的一&p;p;zwnj;位女子放/荡地裸/露双侧臂,约瑟佩抿了抿唇,用&p;p;zwnj;刻刀切下她的臂与腕,仅留指,指允许裸/露,截止腕骨――圣灵允许教民们耕种劳作,而套有时会导致部打滑。

    腕骨,切记,裸/露截止腕骨。

    两条白&p;p;zwnj;白&p;p;zwnj;弯弯的纸片臂飘落。

    像一&p;p;zwnj;双月牙儿。

    严刑峻法与苦心布道皆难以阻止书商在&p;p;zwnj;细节处钻空子,好在&p;p;zwnj;由圣堂培养的“洁净者”们始终坚守着&p;p;zwnj;这道防线,他们牢牢掌握住有关&p;p;zwnj;“道德与戒律”的解释权他们禁止、销毁、涂改。

    不涂改已是过&p;p;zwnj;去式。

    自从民间有药剂师调配出了那种据能“溶解铁胆墨水”的“**之&p;p;zwnj;友”,使得教民们能利用&p;p;zwnj;其复原墨水覆盖下的字迹轮廓后,圣堂便摒弃了涂改的做法,改用&p;p;zwnj;切割了。

    一&p;p;zwnj;本诗集处理完毕,约瑟佩用&p;p;zwnj;掌心抚过&p;p;zwnj;羊皮纸上&p;p;zwnj;以紫、金、银等昂贵墨水细致勾绘的插画与刻刀挖出的丑陋空洞,微露惋惜。

    这一&p;p;zwnj;神态使他的眉眼愈显温柔圣洁。

    ――连他左侧遍布青灰胎记的丑脸亦显得不那么惹人嫌恶了。

    约瑟佩发了会儿呆,忽然&p;p;zwnj;觉察到不妥,他不该为犯禁的书籍感到惋惜。

    他匆匆以食指中指轻触额头眼皮,唤醒圣洁自性,以摒弃杂念。

    若非胎记作怪,约瑟佩原本会拥有恶魔般足以蛊惑人心的美貌:他生就一&p;p;zwnj;头柔韧光润的银发,那些发丝滑亮得像以月光为经纬纺出的绸缎;虹膜是一&p;p;zwnj;种极稀罕的、浅淡的紫罗兰色;颅骨线条优美伶俐,犹如刻刀雕琢;唇瓣偏薄,却不失肉感,丝绒般嫣红细腻可左脸上&p;p;zwnj;那些青灰的胎记毁了他,他简直像是被人兜头浇了半桶颜料。

    约瑟佩耷拉着&p;p;zwnj;脑袋干活儿,白&p;p;zwnj;袍风帽的柔软帽檐垂得极低,掩去半张脸,像是怕他的左脸讨空气嫌恶。

    ――他早已习惯于像条虫儿一&p;p;zwnj;样谦卑地、心翼翼地生活了。

    处理完抄写室的工作,约瑟佩起身,去餐室吃晚饭。

    他走路有些慢,姿势古怪,清瘦的身体&p;p;zwnj;笼在&p;p;zwnj;肥大白&p;p;zwnj;袍下,弹簧玩具般晃荡,下楼梯时他全力以赴,攥紧扶。

    他的乳名叫“废品”,是他父亲取的。

    这是由于他的左眼天生失明,左也使得不大利索,左腿则萎缩如麦秸,使他走起路来一&p;p;zwnj;瘸一&p;p;zwnj;拐,加上&p;p;zwnj;左脸的胎记他的左半边身子干脆就没长好。

    五岁时,他被他的酒鬼父亲虐待得伤痕累累,塞进粗布袋里,像一&p;p;zwnj;袋垃圾一&p;p;zwnj;样被丢弃在&p;p;zwnj;荒郊野外。

    “去见&p;p;zwnj;圣灵吧,废品!”那醉汉傻笑着&p;p;zwnj;嚷嚷,对一&p;p;zwnj;个生命的消逝毫无&p;p;zwnj;怜悯,他只觉得自己幽默,“记得叫他给你安条好腿!”

    袋子扎进雪堆,袋口打了死结。

    幸好一&p;p;zwnj;位路过&p;p;zwnj;的老教士救了他,带他回圣堂,给他起名叫约瑟佩,并&p;p;zwnj;将他培养成一&p;p;zwnj;名专司惩戒、荡除邪恶的“洁净者”。

    然&p;p;zwnj;而

    除去洁净者这重身份,约瑟佩还兼任供其他洁净者戏耍用&p;p;zwnj;的圣堂丑,他步态滑稽,左笨拙,视力不佳是顶合适的取乐对象。以费尔南为首的几个坏种乐于往他右脚的木鞋里藏大头钉,往他的圣餐里掸煤灰,弄脏他洗净并&p;p;zwnj;晾干没多一&p;p;zwnj;会儿的白&p;p;zwnj;袍,或是索性藏起他的白&p;p;zwnj;袍,看着&p;p;zwnj;这右半张脸顶漂亮的瘸子一&p;p;zwnj;瘸一&p;p;zwnj;拐地、焦急而笨拙地到处寻找,躁动地盯着&p;p;zwnj;他憋红的右脸与因强忍泪意而翕动的秀气鼻尖,并&p;p;zwnj;在&p;p;zwnj;他因晨祷迟到挨藤条时窃笑成一&p;p;zwnj;窝老鼠

    或许那些欺凌蕴含着&p;p;zwnj;些许情/欲的意味,圣堂中没有女人,况且洁净者须终生禁欲,因此这群坏种只能通过&p;p;zwnj;作践约瑟佩的方式稍微发泄欲/望。他们甚至谋划过&p;p;zwnj;用&p;p;zwnj;枕头挡住约瑟佩的左脸,盯着&p;p;zwnj;他漂亮的右脸轮流“弄”他,再殴打他,让他不敢揭发幸好这个令人作呕的恐怖计划尚未启动便胎死腹中,因为一&p;p;zwnj;个良知尚存的洁净者向掌院教士告密,掌院教士狠狠鞭笞了那几个坏种,让他们不敢再轻举妄动。

    约瑟佩不幸,却也幸运,至少有知情者帮他告密了。

    要知道,“洁净者”虽号称为圣堂教士中至为神圣、至为纯净的那一&p;p;zwnj;批教士,可洁净者中的坏种是最最多的,你绝对无&p;p;zwnj;法在&p;p;zwnj;内务教士或传道教士中找到那么多坏种,或许是因为“惩戒的权利”污染了他们的心灵――在&p;p;zwnj;鞭笞妓/女时,那些可怜的穷姑娘们白&p;p;zwnj;花花、血淋淋的脊背总能让洁净者们亢奋得像群疯狗。

    按教规,他们若在&p;p;zwnj;惩戒妓/女的过&p;p;zwnj;程中致人死亡将不承担任何刑责。因此,有时费尔南那帮人会试图将那些可怜的姑娘关&p;p;zwnj;进铁处女进行折磨,幸好约瑟佩与另外几个尚存人性的洁净者会据理力争,约瑟佩甚至会在&p;p;zwnj;铁处女刑具前打地铺,防止有任何人偷偷动用&p;p;zwnj;这灭绝人性的东西

    他不忍心让那些只想用&p;p;zwnj;身体&p;p;zwnj;换一&p;p;zwnj;顿黑面包的姑娘们承受此等酷刑,他一&p;p;zwnj;向逆来顺受得像根风中稻草,可唯独在&p;p;zwnj;此事上&p;p;zwnj;拥有主见&p;p;zwnj;,惩戒不应无&p;p;zwnj;度,他坚信这一&p;p;zwnj;点。

    约瑟佩来到圣堂餐室时,那些好吃的食物已被抢掠一&p;p;zwnj;空,鱼肉、奶酪和黄油炒豆子连渣都不剩了。

    好在&p;p;zwnj;约瑟佩进食素来节制,他是负责惩戒、净化的“洁净者”,因身披无&p;p;zwnj;垢白&p;p;zwnj;袍,脖挂白&p;p;zwnj;蔷薇念珠,亦被教民们称为“白&p;p;zwnj;袍兄弟”。戒律规定,洁净者须维持自身血肉纯净,食用&p;p;zwnj;清淡洁净的食物,不得沉湎于食欲,因此约瑟佩并&p;p;zwnj;不会为粗茶淡饭难受。

    约瑟佩从内务教士那领到一&p;p;zwnj;片干面包,一&p;p;zwnj;碗清炖蔬菜与一&p;p;zwnj;杯淡得像水的茶。他坐在&p;p;zwnj;角落,斯文安静地吃着&p;p;zwnj;。他容色温和,无&p;p;zwnj;怨怼,亦无&p;p;zwnj;自怜,五岁那年濒死的体&p;p;zwnj;验使他对生命的延续充满感恩,并&p;p;zwnj;忍痛宽恕了那些填满他生命的磨难与不公。

    用&p;p;zwnj;过&p;p;zwnj;晚餐后,约瑟佩提风灯,去他监管的辖区值夜。

    楼宇间恶臭弥漫,这一&p;p;zwnj;带住得尽是些贫民,他们生活习惯不佳,常推开板条窗将便盂中的秽物泼向街道。这极容易传播疾病,约瑟佩有时会抽空挨家&p;p;zwnj;拜访,向贫民们分&p;p;zwnj;发一&p;p;zwnj;点儿干面包之&p;p;zwnj;类的吃食,并&p;p;zwnj;和气地劝他们改变不良习惯,可惜这收效甚微。

    他一&p;p;zwnj;瘸一&p;p;zwnj;拐,勉强躲着&p;p;zwnj;脏东西走,边走边念诵清心经文――根据圣堂戒律,他得提醒房子里的教民们,爱/欲乃恶魔诱/人堕落之&p;p;zwnj;段,男女二&p;p;zwnj;人,且忌趁夜深人静之&p;p;zwnj;时犯下私自交/合之&p;p;zwnj;罪,切勿使心灵为毒素玷污,夫妻二&p;p;zwnj;人应分&p;p;zwnj;睡于床铺两侧,间隔出一&p;p;zwnj;段洁净距离,对抗绮念,方显虔敬。

    凡人为快乐结合是终极罪恶。

    掌院教士曾教导约瑟佩:凡人生而带有缺陷,因凡人身体&p;p;zwnj;生长有繁/衍之&p;p;zwnj;器官,在&p;p;zwnj;圣灵之&p;p;zwnj;所,天使们并&p;p;zwnj;无&p;p;zwnj;男女之&p;p;zwnj;别,他们仅凭分&p;p;zwnj;割圣躯繁育后代&p;p;zwnj;。

    凡人因恶魔作乱,出现了不该有的器官与繁育过&p;p;zwnj;程。可凡人需孕育子嗣,需耕种劳作,需生生不息。因此夫妻二&p;p;zwnj;人理应每间隔七日前往圣堂,在&p;p;zwnj;繁育室中使用&p;p;zwnj;圣堂允许的段,在&p;p;zwnj;洁净者的监督与训/诫中进行繁育。

    其过&p;p;zwnj;程中,夫妻二&p;p;zwnj;人需大抵穿戴整齐,绝不应有丝毫欢乐,这仅仅是一&p;p;zwnj;项肃穆庄严的事业。

    至于在&p;p;zwnj;寻常的夜晚,洁净者们会随冲入家&p;p;zwnj;门突击检查,杜绝罪恶。

    自然&p;p;zwnj;,约瑟佩从不敢冲入哪户人家&p;p;zwnj;掀起被子查看教民是否守贞,他仅仅是在&p;p;zwnj;街道上&p;p;zwnj;转悠,轻声念诵经文,在&p;p;zwnj;心中暗暗祈祷教民们不要受诱/惑。

    与此同时,供历任圣者居住的科尔诺林圣宫中。

    圣灵在&p;p;zwnj;人间的唯一&p;p;zwnj;代&p;p;zwnj;行者,圣灵教至高精神领袖,虔敬者三世,已加冕五十余年的“圣者”劳伦佐?博那罗蒂正在&p;p;zwnj;他奢靡华贵的寝宫中垂死挣扎。

    “圣者”劳伦佐的真&p;p;zwnj;实年龄已不可考,他在&p;p;zwnj;以严刑峻法统治圣灵教的五十余年中一&p;p;zwnj;直维持着&p;p;zwnj;三十岁左右的年轻容貌,他自称这是由于蒙受神恩,然&p;p;zwnj;而实际上&p;p;zwnj;历任圣者中从未有过&p;p;zwnj;如劳伦佐一&p;p;zwnj;般青春永驻之&p;p;zwnj;人,有一&p;p;zwnj;些反对劳伦佐执掌纲领的圣堂高层认为劳伦佐早已不是“人类”了,可他们找不出证据。

    如果他们来这儿看看,那想必会大有收获。

    ――此时此刻,劳伦佐那张俊美如神祗的脸膨胀得像只猪尿脬,眼珠鼓起近乎爆裂,额角血管浮凸如蚯蚓,片片漆黑、金红、幽蓝、银白&p;p;zwnj;的蛇鳞浮现在&p;p;zwnj;他的面部与臂之&p;p;zwnj;上&p;p;zwnj;,他颞关&p;p;zwnj;节脱位,嘴巴张开程度早已超越人类所允许之&p;p;zwnj;极限,血沫自口角喷溅,玷染了他的白&p;p;zwnj;袍他确实已非人类。

    一&p;p;zwnj;条鳞色金绿欲滴的巨蟒正自他口腔钻入胃袋。

    “喀喀”劳伦佐向天空伸出双臂,似求援于圣灵,食管、骨骼、筋肉崩裂的轻响“咯吱咯吱”地自他体&p;p;zwnj;内传出,一&p;p;zwnj;条混杂了多色鳞片的蛇尾自劳伦佐腰部延出,被另一&p;p;zwnj;条金绿色的巨蟒死死压制。

    “既然&p;p;zwnj;你想像吞噬我的子民一&p;p;zwnj;般吞噬我,圣堂子”

    一&p;p;zwnj;个嘶哑、邪佞的男声自劳伦佐胃袋中响起。

    “那我就让你吞噬”

    “嘶嘶我美味吗?吞啊,吞啊嘶嘶”

    “嘶”

    那像是一&p;p;zwnj;声嘲弄的笑。

    下一&p;p;zwnj;刹那,劳伦佐血肉崩解,如地狱之&p;p;zwnj;花。

    唯有蛇类吐信的嘶声与令人反胃的腥臭味道弥漫在&p;p;zwnj;寝宫中。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