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从腕传来,殷玉衡脸色苍白。
老师的表情那么冷，瞳中一片沉沉墨色。这一刻，殷玉衡毫不怀疑李光寒会真的下。
殷玉衡微微垂眸，李光寒看不清他的眼神。
他纤细的腕被李光寒锢在中,嘴唇似乎在颤抖,哀求道：“老师”
和剖心取血时如出一辙的疼意浮现出来，殷玉衡无力反抗,不出话,额头渗出一层冷汗。
为了师弟,老师可以舍弃他。
为了一块玉佩，老师可以折磨他。
他似乎终于忍不住，另一只捂住心口,颓然垂下头，弓起腰开始剧烈咳凑，血丝渗出唇角。他疼的站不住，可李光寒拉着他的腕，强迫他不能倒下。
他也是个剑修，剑修的有多宝贵，李光寒不可能不清楚。
他早已经对李光寒失望,然而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
如果注定我要受这些苦楚,老师,我宁愿当年你没有出那一剑，没有救我。
如果这一切都是对我不自量力、贪心妄想的惩罚,那这惩罚也该够了。
若能回到当年,我一定不会再选择和您成为师徒。
整座问天台寒凉彻骨。
李光寒居高临下望着自己的大弟子,看着他咳血、痛苦、绝望，浑身颤抖，唇角溢出克制不住的喘息。
朔风从门外涌入，吹动殷玉衡的发丝和衣角。
青年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细弱惨白的腕被握紧，指尖无力地垂下。
那么脆弱，却又好看的发疯。
李光寒望着他的身形，刚刚内心的盛怒，竟然莫名消散了几分。
甚至渐渐生出了一丝不忍，一丝心疼。
为什么？
李光寒闭了闭眼，猛地松开。殷玉衡踉跄一步，跌倒在地，右不自然地垂落，腕浮现出惨烈的红色抓痕。
“罢了。”
青年抬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眶。
“不要有下次。”
殷玉衡没话。
他疼得不出话。腕虽然最终没有被捏碎，但已经脱臼，剧烈的疼痛搅动着他的意识。
李光寒微不可查地轻叹一声，弯下腰，把自己的大弟子从地上抱起。
“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李光寒把殷玉衡放在床榻上，“记住了。”
心口腕都在疼，殷玉衡压住喉咙里的血腥味，闭上眼。
李光寒静静地望了他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俯下身，轻轻吻了吻殷玉衡的发顶。
殷玉衡浑身一僵，李光寒也愣住了。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李光寒多年古井无波的心境，忽然起了一丝波澜，愈演愈烈，最后掀起滔天的风浪。
他忽然有一个荒谬的念头。
五年来的朝夕相处，殷玉衡的倾心孺慕，难道真的没有在他心底留下一丝痕迹吗？
取血时他会不忍，此时此刻他会心疼。
他以为自己足够冷心冷情，原来殷玉衡对他还是有那么点不一样。
李光寒凝视着大弟子苍白的面容，搂着对方的微微收紧，指轻轻插进那披散的墨发，目光渐渐暗沉。
可是那一点不一样，又能如何？
他的心里已经永远装下了另一个人。
当年救他的那个少年，已经成为了他道心的一部分。
“如果我们相遇的能早一些在我离开蓬莱之前，”李光寒声音沙哑，低声呢喃，“或许，我会更喜欢你一点。”
也不知道殷玉衡有没有听到这句话，李光寒不再多。
“今日是你师弟的生辰，”李光寒起身轻叹，“你先好好休息。”
李光寒转身打算离去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
“老师。”
李光寒脚步一顿。
殷玉衡不知何时睁开眼，望着李光寒。话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我不需要了。”
他露出一个轻轻的笑：“我不需要您的喜欢了。”
“也不想再当您的徒弟了。”
李光寒猛地回头，眉头轻蹙。
四周寂静，这几句话清晰地落在李光寒耳畔，让他内心的风浪一瞬间汹涌。
李光寒的第一反应就是殷玉衡在闹别扭。
李光寒眉头皱的更紧：“不要闹。”
殷玉衡依旧在笑，目光里闪过一丝释然。
他想我不是在闹，但是他最后还是没有出口。他想，今日毕竟是师弟的生辰还是改日再吧。
他想让师弟过的开心一些。
“您先去陪师弟吧，”殷玉衡不再看李光寒，放任自己的意识朝着黑暗坠去，“我想稍微休息”
凝望着大弟子紧闭的眉眼，李光寒忽然有一丝心悸。
他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去一趟藏药阁。
四周安静了。
殷玉衡睁开眼，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腕，脸色不太好看。
白被他吓得不轻：“衡哥”
殷玉衡抬起右看了一会儿：“还是受伤了。”
“不过还好，只是脱臼。”殷玉衡淡淡道，“走的时候可以自己接上，陆厌看不出来。”
白：“”
白不知什么好，半晌才道：“可您还咳血”
“故意的，要不然李光寒很难停，”殷玉衡轻轻蹙眉，“他心魔比我想的还重一些，下比我想的狠。”
白：“”
殷玉衡又叹气：“刚刚看到这块玉佩差点没忍住，想‘失’把玉佩摔了。真好奇李光寒会怎么发疯。”
白心想还好您忍住了，要不然我担心您现在还能不能好端端躺在这里。
殷玉衡闭上眼：“没事，变故影响不大。沈离原安排的人还没到吗？”
白：“马上，您做好准备。”
殷玉衡翻了个身，闭上眼“唔”了一声。
殷玉衡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半睡半醒。
他似乎想起什么，轻轻皱眉，露出一丝担忧。
好端端的生辰，却出了这些变故，师弟会不会怨自己？
他现在已经对李光寒彻底失望，内心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便是师弟。
师弟性子柔善，那么依赖他，若他离开了国师府，师弟会不会伤心？
纠结间，殷玉衡忽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他没什么力气，闭着眼没有出声。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两个道童端着药碗走进来。
“殿下在睡？”一个道童压低声音问。
“应该没醒，”另一个道童声道，“国师大人还在藏药阁，好像有一味特殊的药材需要慢慢熬制，让咱们先把这碗药送过来。”
“今天是祝公子的生辰，国师大人竟然肯费时间给殿下熬药。我觉得，国师大人心里还是有殿下的。”
见殷玉衡依旧昏昏沉沉未醒，两个道童干脆压着声音聊了起来。
“你懂什么，我看国师大人最多也就是心有愧疚罢了。殿下好好的人，落到今天的地步”
“你，那个传言会不会是真的？”
“我看有八分真。要不然祝公子前脚病倒，后脚就从藏书台找到了医治方法？未免太巧了。祝公子当时的灵脉之伤根本没那么严重”
两个道童聊到隐秘之事，心的望了一下四周，声音更低了。
“祝公子演了这一出，你看如今？要地位有地位，要天资有天资，可谓是脱胎换骨！故意装了一场病，真是得了大好处。”
“殿下心软善良，根本不知自己师弟骗他主动献出心头血，就是为了给自己洗脉伐髓！”
“可惜殿下了”
道童的声音渐，屋内飘散着药香。
床帐内，殷玉衡愣愣地睁开眼，指缓慢地、不自觉地抓紧身下的被褥。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