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开始,慕晚晚去了宁玉宫问安后就径自去了正殿。

    世家贵妇都来得差不多了,也不见中宫的皇后到。一时间私下相交好的贵妇不禁纷纷议论起来。皇后被禁闭的事情动静闹得大,虽不知是何缘由,但都少不了猜疑,更是坐实了帝后不合的传言。

    慕晚晚对此不以为意。

    李胤早就有心压陆家,随便找个错处就能抓住不放,并不为奇。至于其中的缘由,她都没兴趣知道。

    随着宫宴开始,鹂瑶身着华丽宫装缓缓而至,裙摆上绣着吉祥的花纹,仔细一瞧便知这是上好的蜀绣缎子,整个宫里都找不出几匹,足以见出皇上对其的宠爱。

    在坐的嫔妃无不艳羡这个短短几月就深受皇上宠幸的女人,从前不过是一个地位卑贱的宫女,也能坐到如今的位置。

    一曲舞罢后,李胤才姗姗来迟。

    慕晚晚就坐在鹂瑶下首,李胤身居高位,坐在正中,紧挨鹂瑶,随处一扫,就能看到她。慕晚晚尽量往后错了错,躲在鹂瑶身后隔开他。

    这动作看似不经意,实则早就落在了那人的眼里。

    李胤只是淡淡一瞥,随即收回视线,低声询问鹂瑶的近况。

    前朝事忙,他许久未来后宫,对她的关切自然少了些。

    鹂瑶笑吟吟地回,“有慕姐姐伴着,臣妾心里欢喜。”

    慕晚晚听此,垂首不敢言语。头低的恨不得钻进矮桌下不让他瞧见。

    幸好,李胤像是并不在意这句话,专心地看宫中新排好的舞。

    慕晚晚放松下,捡起桌上的杯盏喝了下去。哪知动作太猛,竟一口呛住,奈何在天子面前不得失礼,便只得忍住,脸憋得通红,酒水在胃里翻江倒海。

    身后侍奉的柳香觉出不对,悄悄拍了拍背,慕晚晚才觉好些。

    乐声停罢,宫中各嫔妃都纷纷起来献礼。

    吉祥话得好听,让人不禁心生喜意。

    然其中少不得有比鹂瑶位分高的,心生怨气,又因她如今受宠,这怨气不得放在鹂瑶身上,就直冲向了鹂瑶身侧的慕晚晚。

    “听闻慕家双姝一为倾城绝色之姿,一为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裴夫人在慕府里耳融目染,不知这舞能不能照自家长姐学个一两成?”

    这话的人是王昭仪。

    慕晚晚听后抬眼看她,想了许久才记起这位王昭仪是谁。

    前朝最后一位皇帝酷爱美女,但从不怜惜美人,对美人的手段颇为残酷。这位王昭仪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李胤登基,听闻这位王昭仪无处可去,当晚自荐枕席,哪落得被人赤.裸扔出寝殿的下场。然可惜的是,到最后李胤还是没把她逐出宫,反而还给了她一个空有昭仪的头衔,让她养在宫里,度过余生。这样来看,李胤对她算是不错了。

    而这王昭仪是个脑子不清醒的,拎不清自己在宫中地位,自诩被皇上留下,用尽手段不仅没躺在李胤的榻上,还成了皇后的一枚棋子。

    这般看来,怕是李胤留下她许是为了给陆凤仪解闷,没事让后宫斗一斗,免得她烦闷。

    偏偏她还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

    慕晚晚起了身,先做礼,含笑道“娘娘怕是误会了,臣妇愚钝,只空有一副相貌,连长姐的半点皮毛都学不得。”

    王昭仪被她驳了面子,自然不愿,张口咬定,“你可知欺君之罪?本宫可是听人过,你舞技不输于宫中乐师,当年就是凭此诱得裴侍郎,才嫁入裴府的。”

    她话声一落,大殿中寂静无声,仿若连呼吸都听得清楚。

    坐在上首的人刚抬起拿杯盏的手很快放了下来,眼睛不动声色地看向旁坐的人,待见到她僵硬的脸色时,自己的眼睛也很快沉下来。

    一旁坐着的云婕妤见事态不好,慌忙拉住她,“姐姐,你醉了。”

    什么诱得不诱得,这么粗鄙的言论哪能在皇上面前出口。

    慕晚晚神色一僵。

    她想反驳,张了张口,但那些话却堵在了嗓子眼,如何都不出来。

    王昭仪得是真的,她确实不会舞,却为了裴泫,她磨破了一双玉足,给他跳了一曲宫廷阙,只为得他夸赞。

    这舞她不敢在旁人面前跳,因着是取悦男人的舞,于是她偷偷溜出去找花满楼的姑娘学,学了好长时间。

    她不知自己跳得好不好,但是当时的裴泫是极为喜欢的。她还因此雀跃了许久。

    鹂瑶显然也感觉出屋中低沉的气氛,她开口为慕晚晚解围,“裴夫人不愿意跳,姐姐何必强人所难呢?我看姐姐当真是醉了,快出去透透气,醒醒酒。”

    众人一番劝阻,可王昭仪是个没眼色的,偏要咬住慕晚晚不放,“本宫没醉,裴夫人舞姿颇好,还得了花满楼的姑娘夸赞呢!”

    花满楼…

    谁人不知这是哪?长安城最大的风月场所。

    提及此,在坐世家们不禁露出惊愕的表情。

    原来长安根基深厚的慕家姑娘,也会为了取悦男子,去那等肮脏的地方。

    周围的目光渐渐微妙起来,慕晚晚袖中的双手攥紧,带着轻轻地颤抖,她少不更事,为了一个负心的男人卑微至此,却从未想过会有今日的难堪。

    王昭仪还欲再什么,突然一道声音断了她的话。

    “够了!”李胤坐在高位上沉声道“今日这个宫宴,是为了鹂美人生辰,谁再多一句旁话,休怪朕无情。”

    “王昭仪无视礼法,德不配位,自今日幽禁冷宫,永不得出来。”

    话落,殿中再无人敢言语。

    王昭仪还没等把这句“饶命”出口,就被人拖了出去。

    鹂瑶侧眼看了看,身旁人敛眸而坐,薄唇抿成一线,看似平静,然鹂瑶侍候他这么久,便知这是他动了怒。

    福如海跟在旁侧,自然比鹂瑶还要看得清楚,皇上手中的琉璃盏将将要被他捏碎了,他看着心口又不禁砰砰跳起。

    鹂瑶给柳香使了眼色,让她带慕晚晚出去歇歇,慕晚晚躬身告退。

    她从未想过,年少做的那些愚蠢之事会被人当堂出,犹如一把刀子在刮着她,血淋淋地不留一分一毫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