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慕晚晚一早去宁玉宫与鹂瑶了她要离宫的事。

    鹂瑶笑着,“我自然是不能拦着姐姐回家的。”

    她抿了口茶,又道“可是姐姐都答应了要一直留在宫里,到我腹中的孩子降生,而且经过昨天那件事更是让我担惊受怕,夜里都睡不踏实,姐姐总不能在这个时候走吧。”

    慕晚晚倒是没想到能在她这碰钉子。她还以为最不好话人的是李胤。

    她道“王昭仪已被处置,娘娘有皇上恩宠,沈娘娘也答应回照顾好您,这宫中不会再出事了,您且宽心。”

    鹂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使着女儿家的性子,“可是瑶瑶不想让姐姐走!”

    她一手抱着慕晚晚的胳膊,撇着嘴,显然是为了不愿意她走,在这撒泼滚耍无赖。

    慕晚晚头疼,就是自己从前娇气的时候也没有她这般放纵,真不知李胤是怎么忍受的。

    随即她又想,鹂瑶究竟是为什么这么强要留自己在这,仅仅是因为与自己投缘,想要自己护着她吗?

    慕晚晚思索了下,垂眼看她。

    就在这时鹂瑶抬了眼,看她看向自己还俏皮地眨了两下,真像个性子活泼的少女。

    慕晚晚对上她的眼一瞬迷惘,竟觉出几分熟悉之感。随后抽出自己的胳膊,态度更是坚决,“娘娘,臣妇并不想留在宫里。”

    鹂瑶嘴角的笑慢慢落下,不如方才的热络了,“姐姐昨夜不是见到了皇上,是皇上没应你的要求,还是皇上与你了什么,让你想要离宫?”

    慕晚晚微蹙了下眉,“娘娘何意?”

    鹂瑶倒是没再话了,冷淡地道了句,“既然姐姐想要离宫,我便不再留了。”

    她态度转变得快,让慕晚晚心里的疑虑又生了一层,拨云见日,仿佛有什么要慢慢浮出水面。

    鹂瑶没再留她,慕晚晚收拾好很快出了宫。

    鹂瑶望着窗下,淡淡地道了句,“日后又剩下我一人了。”

    梅雪从外面端来热乎的糕点,放到凭几上,“娘娘,皇上宠着您,您何故让裴夫人进宫来和您争宠?”

    鹂瑶笑了下,拿起一块糕点吃在嘴里,香软甜糯,正和她的口味,擦了擦嘴角的碎屑,道“你这丫头怎么比我还笨,你难道看不出皇上最近来宁玉宫少了,即使来也必要与慕姐姐避开?”

    梅雪不懂,“莫不是皇上不喜裴夫人,才故意绕开她?”

    鹂瑶指尖点她的头,“错了。”

    “恰恰是皇上有心,才掐准慕姐姐不在的每一刻故意来宁玉宫。皇上是用心良苦啊!若是她愿意留在这就好了。”

    鹂瑶的语气颇有惆怅。

    梅雪又不懂了,“娘娘,既然皇上对裴夫人有心,您何故要留她在身边分得皇上的宠爱?这不是…”这不是最为愚蠢的做法吗?

    自然后面的话梅雪并没有出口。

    鹂瑶吃完一块,用帕子擦了擦手,回头看她,一双眼眨了又眨,“你瞧瞧本宫的眼,明白了吗?”

    梅雪拧了拧眉,细细看她,明白以后,一时惊愕,“娘娘您这双眼细瞧倒真的和裴夫人相像至极。难不成皇上…”

    鹂瑶回头望着窗外,心平气和地道“他是皇上,心里装着谁哪是本宫能决断的。本宫当初让慕姐姐留下来是真心的,现在不想让她走,也是真心的。但她却无心后宫的荣华富贵…”她摸了摸腹,笑得温柔,“只要本宫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在这后宫里站稳脚跟,本宫便别无他求。”

    宫里的女人都知道君王心里装着万里河山,从不是她们能左右的。这个道理慕晚晚也明白,所以她从未想过留在这。

    椒凤殿

    陆凤仪虽被禁足,但李胤并未限制她想要见谁。这几日陆凤仪的贴身宫女频频出入宫外,镇南王来往的次数也不少。

    镇南王是外男,不便入宫,但陆凤仪有令,李胤并未阻止,就是外人都不好什么。

    李知是家中幼弟,不仅受父亲宠幸,而且无论家中的兄长,嫂嫂私下里如何,明面上都很爱护他。唯有李胤这个三哥对他爱搭不理,一直冷着脸,可偏偏李知就极爱黏着李胤。

    听完陆凤仪的话,李知回道“三哥虽待三嫂不如从前,可却也让三嫂享受皇后的无限尊荣,三嫂又为何这般回报三哥?”

    陆凤仪被他驳了话头,面上几分挂不住,“当初我陆氏一族皆是为他称帝鞠躬尽瘁,可他今日如何,卸了哥哥的官职,这是就要灭我陆氏一族满门!”

    当年河西动乱的事,其中的内情李知知道不少。

    他冷笑一声,“三嫂,二哥的死,三哥醉酒真的是意外吗?河西动乱之时,陆氏真的是在帮三哥吗?陆氏一族真的只忠于三哥吗?”

    “这些三哥心里都清楚得很,三嫂若是能安心待在后宫,三哥会念在当初发妻的份上给你留着皇后之位,若是三嫂执意做这事,欲要和陆将军一同谋反,三哥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陆凤仪怔了怔,直到李知走,她都还没回过神。

    而她不得不承认的是,李知的一切都是真的。

    年少的李胤性子虽冷,可却带着人情味。她再被李诞的妾室羞辱时,是李胤救了她。

    陆凤仪对李胤一见倾心,不择手段让李胤醉酒,背着李诞和他的弟弟苟合在一起。

    起初李胤推拒过,但后来陆凤仪对他温柔意,又在酒中下药。两人一夜之后,李胤虽是不悦,但看到一旁盈盈哭泣的她,也很快接受,沉声对她过,“我没有妻子,若是你愿意,此后你就是我李胤的妻子。”

    她那时想,这个人怎么这么傻。但转而又一想,她有整个陆氏一族为仗,李胤有野心,愿意娶她也不足为奇。

    可她从未明白,那一刻的李胤是真心想对她负责。

    直到后来她亲手杀了李诞,带着整个陆氏一族投奔了李胤。

    即使她心里也清楚,哥哥最为中意的是李知,从未真正想投靠过李胤。甚至又一次李胤亲自带兵之时,他还想着置李胤于死地。那时的她也是不相信李胤的,见劝不动哥哥,她也在观望,也并没把所有都赌注在李胤身上,好在后来他赢了。

    是以,她才义无反顾地奔向了这个男人。

    如此,若是这些李胤都知道?他能放纵自己私下里的这些动作,是如李知所,他还顾念对她的夫妻情分?

    陆凤仪怔然出神,与他夫妻这么多年,她只知自己在一味付出,爱他至深,可自己真的看清过他吗?

    李知的一席话再次让陆凤仪不得不重新审视她与李胤相识的十余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