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晚回府后不久,听父亲病了。又马不停蹄地赶去了柳州,日夜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照顾父亲,可没在那留多长时间就被父亲赶了出来。

    慕凌叮嘱她,“既嫁为人妻,就要好好侍奉夫君,我不过是伤了风寒,无多大事,你不必一直在这守着我。”

    慕晚晚知自己若是强留下去未免会遭父亲疑心,吃过晚饭便上马车回了长安。

    这么一折腾,两月已过,夏靖儿肚子渐大,慕晚晚不想留在裴府里,就搬去了外面的庄子住,是为父亲祈福。

    裴泫听了,欲言又止地看她,终究是没再阻拦,任她去了。

    慕晚晚这一走就是一年。

    一年里,大昭明面上犹如一湖水般平静,可私下中的角逐却逐渐拉开。

    陆明安因结党营私被罢官免职,贬谪到西南荒芜之地,陆家倒台,朝堂上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帝王李胤用雷霆手段趁势将各大世家连根拔起,任用寒门子弟当政,开通商路,兴修水利,大昭一时间国富民强,受万邦朝贡敬仰。

    与此同时,陆凤仪依旧留着她的中宫之主,主持后宫。鹂美人和婉妃各诞下一位皇子,李胤择名为稷和寅,鹂美人封为鹂妃,婉妃封为婉贵妃。传闻中李胤格外宠爱和鹂妃的孩子,反倒是对婉贵妃的寅儿不冷不热。

    再到新一年的选秀之时,李胤不仅没大办后宫选秀,反而将宫里的妃嫔,冷宫中犯了罪的妃子全部给了一笔钱财让她们离开。只留下了中宫皇后,各育有一子的鹂妃和婉贵妃,还有一位,据是他新宠幸的人,是当朝大理寺卿的家中长女许沅沅。

    听那时鹂瑶生产艰难,正是受了人迫害,李胤震怒,随即就把宫中所有的妃嫔都送出了宫,这下是落得个清静。

    沈竹在此时回了沈府。沈家开明,对她这个被逐出来的女儿不禁没多作刁难,反而因她是家中独女,还好吃好喝的供着,足见沈父沈母的偏爱。

    听裴府一事,沈竹给慕晚晚写了封信,明里暗里地嘲讽她不识人心。慕晚晚看了哭笑不得,她能想象出沈竹写这信时定是和以前一样高高在上却又忍不住心软的模样。因着这其中还暗里和她若是遇到难处,可求助沈府,当真是刀子嘴豆腐心。慕晚晚看着看着眼里的金豆豆就落了下来,让她不禁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

    慕晚晚离去的一年,大昭就仿若换了一副天地。

    听鹂瑶平安诞下皇子的那一日,慕晚晚恍惚一瞬,望着窗外凋零的花,不禁感叹,当初那个抓着她袖子不让她走的丫头如今也当娘了。倒是圆了她最大的心愿,只希望这孩子能平安长大,不要受宫里的风波才好。

    她笑了一下,提笔继续抄案上的经文。

    柳香在一旁给她磨墨,她也知道宫里的事,眼睛动了动,还是忍不住道“夫人,您难道就没发现什么?”

    慕晚晚顿住笔看她,“什么?”

    柳香一口气崩豆子似的全部了出来,“您难道没发现鹂娘娘和您有着几分的相像吗?”

    慕晚晚嘴角的笑意不再,肃然开口,“鹂娘娘是皇上宠妃,如今诞下皇子,尊贵万分,这话以后不要了。”

    听夫人这般训斥,柳香立即垂头认错,“奴婢晓得了。”

    晌午过后,慕晚晚闲来无事在门前的柳树下憩。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柳条抽芽,前几日刚下了雨,到这一日就是一个爽朗的天。慕晚晚微阖着眸子,悠哉悠哉地睡着。

    忽地,乌云密布,波涛浪卷,一道惊雷应天而下,轰隆一声,在天边炸响。

    慕晚晚睁了眼,刚坐起身就被这瓢泼大雨淋了满头。她怕雷声,两手捂耳,身子一颤,不禁奇了,尚在春日,绵绵的雨怎么这么快就换了路子。

    柳香从屋里匆匆跑出来给她伞,慕晚晚钻进伞里免不得周围的裙摆还要受雨水的磨。柳香一面护着她,一面遮伞步快走。

    两人还未走多远,只听远处的人声,“姑娘,且等一等。”

    慕晚晚寻着声望去,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到远处骑在高头大马上,形容狼狈的两人。

    一人在前伸长脖子扬声呼喊,她看清了,是镇南王李胤。

    另一人在后,身形要比他高大许多,剑眉入鬓,玄衣劲袍,一手扬起缰绳疾驰而来,慕晚晚也看清了。

    是许久未见的大昭皇帝李胤。

    这处庄子是慕家私产,坐落在深山里,平常无外人会来。院外留了两个下人,留着平常采买,院里的丫鬟也就只有柳香一个。

    慕晚晚在庄子里住的日子没梳妇人发髻,衣裳也是一切从简,多是素衣,不如从前华丽。远处瞧被人认为是姑娘不足为奇。

    李知马到近前,翻身跃下,抹了抹脸上糊着的雨水,露出一双白牙,嘻嘻笑道,“姑娘…”

    他方叫出两个字,很快顿住,眼里惊愕地看她,“晚晚?”

    慕晚晚被人如此亲密地叫,颇有不适地皱了皱眉。

    虽从前在家中镇南王会多有造访,但大多数还是去找她父亲商讨正事,见她时都是二姐,二姐地叫,这般亲密地叫她,让她不禁以为自己是他的妹妹。

    慕晚晚福身,“臣妇见过镇南王。”

    两人没上两句话,身后一阵马声嘶鸣,李胤坐在马上,他人渐进,漆黑的眼在雨帘中看她,这眼神竟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当年宫中一别已满一岁。

    慕晚晚缓过神,冲他福身,“臣妇见过皇上。”

    李胤未下马,很快转过眼看向李知,“天色尚早,你与我现在回宫。”

    听此,屈膝的慕晚晚心里雀跃了下,嘴角弯了弯,这动作被马上的人一览无余。

    李知抬头望了望黑乎乎的天,愁眉苦脸,“三哥,方才不是好你我在这逗留一晚吗?你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你若被雨淋了,身体抱恙,回去怎么哄我的侄…”

    “好了。”

    “子”字还没出口,被他强声住,李知疑惑地看了看面色一时紧绷的他,选择闭口不言。

    诡异的沉默。

    慕晚晚也蹙了蹙眉,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大脾气。但她没细想,见李胤有动摇,很快加了把火,破沉寂。

    “这院子,臣妇怕照顾不周,既然皇上不愿意待在这,臣妇也就不强留了。”

    听这话,李知不禁大跌眼镜。

    他没听错吧,朝朝的妹妹是在毫不留情地赶客?赶他也就罢了,还赶他的三哥,大昭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