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248章 清白心
    “那谢韩的‘昭陛下书’中,究竟写了什么?”

    谢韩直接呈上御前的圣旨写了什么已经无从考量了,就连苏郎仪都无处探听。

    傅九襄箕踞在软垫上,盯着苏知玺泡茶,他才下了朝,身上的朝服都没来得及脱,宫中就又来了消息,是陛下有旨,请定北王进宫一趟。

    “陛下未同我,不过我与谢韩几次交谈,约莫猜出了一些。”傅九襄眯着眼睛,慢慢敲着桌面,发出了有节奏的笃笃声,“他应是上书,请陛下废除当今的选官制度。”

    苏知玺倒水的一愣,冒着热气的水顺着壶嘴流到了桌面上,蜿蜒成了一道模糊的水渍,苏知玺一声轻叹,“奉常大人当真是令人意外啊。”

    傅九襄垂着眼,看不清他的神色,在听见苏知玺的话后,他慢慢道:“我原以为,他重入朝堂,是为了谢家,可没曾想到,他这可真是让我有点捉摸不透了。”

    “且看今日进宫,陛下要与你些什么吧。”

    “左不过是关于吏治改革的,我几个月前就领了尚书郎的官位,虽有名无实,但好歹官位挂在那里,雀奴,我与你打个赌,陛下要重开尚书台了。”

    “而官吏改革,将会是尚书台重开后办的第一件大事。”

    傅九襄一锤定音,苏知玺亦无处反驳。

    因为那是他与傅九襄共同的认知。

    傅九襄与苏知玺没有料错,傅九襄进宫,顺帝的的确确,只与他了一件事——官吏改革。

    只是这其中,怎么改?如何改?官员选拔制度一朝废除后,该如何重新制定,一桩桩一件件,都成了毫无头绪毫无章法。

    “朕当日建立尚书台,白俞尚在人世,如今重启尚书台,却已是物是人非,阿野,朕要你站在白俞的位置上,做好这一切,你可能做好?”

    傅九襄跪在地上,“微臣自当竭尽全力,替陛下分忧。”

    如今他与顺帝,已是生疏到无法再生疏了。

    顺帝端起了帝王的架子,而他也只能做到为人臣子的本分。

    “黑骑军的事,朕既往不咎,朕会重新在朝中找人去北疆,前几日雍都来了折子,是雍都帝陵有坍塌的迹象,朕已经拟好了圣旨,便让黑骑军去雍都吧。”

    傅九襄猛地抬头,眼底的震惊与失望一闪而过,他的双死死握成了拳头,眼底一片通红。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陛下,黑骑军在北疆野惯了,帝陵何等庄严肃穆,黑骑军众人去了雍都,恐会扰得先皇难安”

    “子不语怪力乱神,阿野,够了。”顺帝恼火地扫了一眼傅九襄。

    傅九襄心底一片悲凉,他面无表情地朝顺帝磕了一个头,“微臣殿前失仪,还请陛下赎罪。”

    顺帝满意地点了点头,自从经历了傅乾毓带兵逼宫之后,顺帝的心中彻底只剩下了权势,那种将一切权利都握在中的感觉是最直接的快感,他坐在这把龙椅上,四下望去,人心难测,唯一能够控制的,就只有人心中的欲望。

    就在谢韩上书后不就,顺帝重启尚书台的消息就从宫中传了出来,苏郎仪早知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就在当日顺帝宣布此事的朝会中,他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举荐了苏文弘,将其安插进了尚书台。

    紧接着,谢韩就像是算好了似的,就在苏郎仪完此事后,他立马站了出来,先是洋洋洒洒一大篇赞颂了苏文弘在宫乱中的救驾之功,紧接着话锋一转,他便将朝中话题引到了逆贼谢琨联合王蟾惑乱宫廷一事。

    满朝文武皆二丈摸不着头脑,那谢琨乃谢韩胞弟,谢韩在金銮殿中提起此事,岂不是将整个谢家都陷入了不义之地!

    谢韩同苏郎仪分列而站,两人皆站在百官之首,就在谢韩话之际,苏郎仪目如火炬死死盯着他,金銮殿中内除了谢韩的话声,寂静一片。

    “陛下!谢家乃南邑之罪人,三殿下亦然,谢琨之子谢清运已自裁于三清观中,谢家满门皆自知愧对天颜,还请陛下允准谢家满门流放于北疆,谢家后代将绝朝堂半步!”谢韩一声长叹。

    满朝哗然!

    这是谢韩首次,在金銮殿中谈起谢家。

    在此之前,满朝皆在私底下猜测,谢韩重回奉常之位,将会如何谋划替谢家寻一条生路,亦或者替被幽禁于深宫之中的傅乾毓求情,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料到,谢韩竟然会就这样断了谢家的后路!

    年逾七十的谢韩其实早该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但他如今却只身一人站在了南邑朝堂之上,微微佝偻着的背费力挺得笔直,他的双如同干瘦的树皮,傅九襄站在武将之中,望着谢韩的背影,突然想到了已故的白俞。

    他的恩师,在那些他不在烛都的日子里,是否也是如同谢韩一般,以一己之力撑起了顺帝的皇权威严,面对着烛都中的这些豺狼虎豹。

    “陛下,然谢家之罪,却并非一家之罪!纵观南邑古今,谢家极其凉州王家能够结成党羽,皆因南邑通过察举选官留下来的弊端!凡朝中大官者,能察举底下官进入中央,凡地方官员者,得到保举便可一步登天,此后官官勾结、官官相护已是注定。”谢韩完,顿了顿,他望着站在金銮殿中的文武百官,字字沁血,声声如雷——

    “诸君,你们低头看看,那些喝着南邑百姓的血、踩着南邑百姓的尸首往上爬的官员,究竟算什么!他们是靠什么站在如今这个金銮殿当中的?”

    “他们靠的是才学、靠的是能力吗!”

    谢韩的目光犹如黑夜中的一道光,劈开了黢黑的天幕。

    他咄咄地道:“不!他们只不过是用金钱买通了南邑的人脉,他们不过是靠着祖辈的荫蔽,坐上那个吃人肉、喝人血的位子上罢了!我谢家如此,朝中诸位哪家不是如此?”

    谢韩看向了苏郎仪,他冷声道:“苏郎仪,你敢摸着你的良心,出你们苏家是清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