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雀奴 > 正文 第264章 清明世
    傅九襄在书房中等待着谢韩的到来,苏知玺跪坐在边上煮茶。

    苏知玺在人前端的从来都是君子端方,仪态从来都不曾出错,傅九襄没见一次他端起模样来的姿态,总觉得新奇。

    无论他在烛都中待多久,这些世家公子喜欢的煮茶谈事,他怎么也爱不上。

    可偏偏,他的心上人却是烛都中最擅长这些风雅之事的苏雀奴。

    “奉常大人来得巧啊,正好碰上了本王休沐。”傅九襄乐呵呵地看向来人。

    谢韩苦笑,“定北王又何必这些话来挖苦老夫呢?”

    他专门盯着傅九襄休沐,走了这一趟,为的就是当前无解之事找一个答案。

    “苏公子安好。”

    近来烛都中的风言风语愈发甚嚣尘上,谢韩也不是没有听过那些闲言碎语,只是耳听不如实见,今日他登定北王府的门,在书房内见到宛若主人的苏知玺,一时间半句话哽在了喉头,他那张看淡了世事的脸骤然露出了半分尴尬,这

    少年人的情意总是比他们要热烈些。

    谢韩在心中这样想到。

    这没什么。

    他迈进了书房,苏知玺朝他微微一笑,“韩大人,喝一杯茶如何?”

    “听闻苏公子煮了一好茶。”

    苏知玺微微摇头,“在奉常大人跟前,做什么不是班门弄斧呢?”

    他长了一副好样貌,没有寻常男子粗野的气场,精致、文雅,那张脸若不细看,时常会生出一股雌雄难辨的美感,再加上他爱穿白,白玉簪穿插在发髻当中,只显得格外静若处子。

    傅九襄撑着头,盯着苏知玺煮茶,眼底的爱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被忽视了谢韩故作镇定地轻咳了一声。

    傅九襄这才像是回神一般,转头看向了谢韩,目光如炬。

    “定北王,老夫想问,王爷对如今朝中僵持的官吏改革,有何看法?”

    “有何看法?本王自然是用眼睛看、用耳朵听了,还能怎么看?”

    苏知玺轻轻拍了拍傅九襄的胳膊,轻声道:“奉常大人正经同你话呢,你好生正经些。”

    “我妻如此,为夫自然、遵命。”傅九襄贴在苏知玺耳边,依旧不大正经。

    “奉常大人,我是个粗人,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若是行军打仗,我还能上话,可在朝中,大人想必也看清了当今局势,我不过是陛下中的一把刀,陛下想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大人,刀,是没有想法的。”

    傅九襄如今清醒的近乎自虐,他看清了顺帝对他的猜忌、对他的利用后,再没了半分留恋。

    他自得的做着富贵闲人,乐的一个清闲自在。

    “不过呢——”傅九襄吊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谢韩,“本王不才,近日来也看了一些书,改革一事,也颇有建议,大人若不嫌本王愚笨,本王倒是能把书中批注呈到大人眼前,与大人分享一二。”

    傅九襄这话得有趣。

    嘴中的是‘本王不才’,但眼底的得意和骄傲却不加掩饰地流露了出来。

    谢韩捉摸不透烛都中的这位混世魔王,只是笑着道:“那自然是极好的。”

    “雀奴?”

    傅九襄喊了一声苏知玺,谢韩愈发糊涂了。

    就见着苏知玺从书桌上抽了一叠纸出来,“还请大人观阅。”

    “这是何物?”谢韩便从苏知玺中接过那叠纸,边问道。

    上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狂放的草书行云流水,苏知玺同傅九襄慢吞吞地喝着茶,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见谢韩放下那叠纸,神色无比激动。

    “敢问定北王,这是和人所著!”

    “谁写的,很重要吗?”傅九襄反问。

    “自然!有如此旷世才情之人,怎能埋没于世,如此才华,应当建功立业、共同匡扶清明吏治啊!”

    “我南邑,当今所缺的,不就是此等才情、此等眼界之人吗!”

    谢韩激动万分,谁也不懂他如今对贤才的渴求!

    傅九襄的神态倒是渐渐冷了下来,“可这样的饱读诗书之人,就算站出来了又如何?试问他若只是一个无名之辈,没有身份背景,不识握权柄之人,他该如何入仕?”

    “所以我们才要吏治改革!定北王,不破不立,倘若天下皆有学之士,又何必拘泥于门阀家世!正如这纸上所言,察举不过选官之途径,我们如今所做的,其意图并非是摧毁选官这一沿袭千百年的意识,我们要做的,不过是换一种制度罢了!这天下,依旧有清官,依旧有良民。”

    “定北王,此人所言,察举察举,顺应的不过是昔年先祖爷入主烛都、为了平衡当时世家门阀割裂而创建的制度,可南邑朝发展至今,权臣勾结已然成为大患,光是搭建尚书台已经无法同苏朗仪等一干权臣抗衡了,我们需要天下!我们需要天下书生!”

    谢韩到兴起,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他挥着双臂,神色亢奋:“王爷,我们放眼九州,有多少书生求仕无门,便有多少南邑的新鲜血液!换察举为科举,此乃南邑之大幸啊!”

    “还请定北王万望告知,究竟是何人、有如此见地!老夫实在是自叹不如,自叹不如啊!”

    傅九襄似笑非笑地望着谢韩,“本王不都了吗,这是本王写的。”

    他自豪极了,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苏知玺。

    谢韩摇头,“定北王,此人落笔讲究,单单是这一草书,就不是您能写出来的啊!”

    “你莫要诓骗老夫了。”

    紧接着,谢韩似乎极为感叹,“也不知何时,我南邑朝堂中能再无腐败勾结,清明万世啊!”

    “水至清则无鱼。”

    “我这个粗人都明白的道理,大人难道还不懂?”

    谢韩苦笑,可笑过之后,他的目光却又无比坚毅,“水至清则无鱼,老夫何尝不明白。”

    “只是活到这个年岁,本以为能够在山中避世千年万年,如今一朝站在满目疮痍的南邑朝堂之上,总想着用这把老骨头再拼一把,才对得起南邑上下。我乃南邑奉常,九卿之首,十年前我斗不过苏朗仪,十年后老夫不信,依旧斗不过这些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