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沉寂。
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回荡在耳畔。
依稀能看见一道模糊的身影，一身白衣走进了浓雾之中，然后就再也寻不见踪迹了。
白茫茫瞧不见尽头，浓重的水汽中还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雀奴！”
傅九襄一声惊呼，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王爷心！”
“将军——”
七嘴八舌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傅九襄眉头紧皱，肩膀处包扎着纱布，方才他起身的幅度过大，纱布上隐约又漏出了一点血丝。
“雀奴呢？”傅九襄嗓音低沉，环绕了一圈，苏文弘在，青山和千山在，齐堪在，就是不见他的雀奴。
“主子，您肩膀上受了重伤，大夫才来瞧过，您别乱动。”青山顶着众人灼灼的目光，站出来道。
傅九襄见青山支支吾吾，语气又重了几分，“雀奴呢？”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已是深夜，蛮族人趁着傅九襄不备之际砍了他一刀，再加上此前他以一人之力缠斗许久，这一刀下去，傅九襄便没了意识，还是青山和千山在苏文弘的配合之下，才将傅九襄扛出来的。
只是等他们回到太守府，却发现太守府中空无一人，所有的下人丫鬟都死了，青山反应快，立马抓了齐堪去找苏知玺，空空如也。
苏知玺早已不知去向。
唯一被吓晕过去的下丫鬟醒来后前言不搭后语，青山反复问了，才知晓，苏知玺被人抓走了。
可这让他们怎么和主子交代？
“公子公子他”
“雀奴出事了？”傅九襄挣扎着便要从床上起来。
青山和千山连忙拦下，苏文弘见状，忍不住开口道：“雀奴在这个节骨眼寻不见了，只怕不会出事。”
“太守府没有蛮族人的踪迹，那便是咱们自己人将雀奴带走的，定北王，您稍安勿躁，安心养伤才是。”
傅九襄胸口处也有几处刀伤，行军打仗的，其实身上哪儿会不添一点伤，蛮族人那一刀，不过是将傅九襄经年累月的旧疾都牵了出来。
“苏朗仪。”
傅九襄冷静下来后，嘲讽地道：“我与雀奴，和他可不是自己人。”
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朗仪在派了苏文弘来之后还特地留了一。
“你来关中，都没发现后头跟了尾巴？”傅九襄瞥了一眼苏文弘。
苏文弘凛然道：“定北王，此番是我主动要求过来的。”
傅九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大丈夫，当忠君报国，既做不到死社稷，那死沙场也该是一场幸事。”苏文弘也是武夫，他在岭南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就是北疆如何如何，骠骑将军如何如何。
“再者，定北王，烛都风波不断，丞相如此心段，如今又岂会信任于我？”苏文弘靠近了，轻声道。
自宫乱过后，苏文弘入都一举成为当朝重臣，他与苏朗仪就注定了会走上这样一条背道而驰的路。
苏文弘不是个会玩弄段的人，他学不会，亦不屑。
“不过雀奴凭空在津城失去了踪迹，我倒是可以修书一封，不过是向丞相询问一番雀奴的踪迹，想来丞相不会刻意隐瞒。”
苏文弘这话倒是没有错，傅九襄起身了，便不愿再躺下，他拧眉道：“不用你写信了，我亲自写信去问苏郎仪。”
一大堆人围着他，傅九襄起身，不悦道：“蛮族人呢？外头情况如何？”
“我在丞相那讨了一万黑骑兵，王爷您亲自带出来的兵，对上蛮族人想来也清楚胜算如何，他们已经被打得退出三里地外了。”
“函关口城门紧闭，这边一乱，城内您留下来的人就开始清洗函关口之内的蛮族人。”
“格尔木呢？”傅九襄看了一眼苏文弘，“你既然过来了，这边的情形想来已经知晓，我便不再多，只是一点。”他顿了顿，才道：“此番无功，是非过错还得等去了烛都，等陛下定夺。若苏郎仪不替我遮掩此事，私自调兵，只怕难以善了。”
苏郎仪既然今日做得出将苏知玺绑走的事情，只怕早就想好了后路，傅九襄从来都知晓，他去找苏郎仪，是与虎谋皮。
但按照此前局势，他中无人，只能找到苏郎仪。
苏郎仪就是看准了傅九襄不会放任关中三城的蛮族人不顾，才会痛快地答应他，并且将苏文弘调来津城。
苏文弘和傅九襄，若能于此事上遭到重击，无论是苏郎仪还是傅乾安，都将会长夜好眠。
但如今蛮族之危未除，傅九襄也管不到那么多了。
为今之计，他只能先修书给苏郎仪，确保雀奴能安好为上。
朝中的局势，他已经顾不上了，傅乾安想做什么，他管不着，也不想管，烛都中的那些人狗咬狗也好，狼狈为奸也好，已经烂透了的东西，没救了。
傅九襄的信进烛都的时候苏知玺还在路上，苏郎仪压了几天，在苏知玺抵达丞相府后，才提笔给傅九襄回信。
“丞相留这一，是想用我牵制阿野不成？”
苏知玺坐在厅中，烛都已经入冬了，他在关中本就折腾的有些很，再加上从津城回来时日夜奔波，才进丞相府的门，便有病重之势。
此刻他披着厚重的大氅，面色苍白地望着苏郎仪，他冷笑道：“怎么，丞相是想置阿野与死地不成？”
“定北王性子桀骜，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你在，好歹定北王行事能够有几分忌惮。”苏郎仪回望着苏知玺，他淡淡道：“这么大一个丞相府，住你一个还是够的，如今五殿下也在，你正好能和他做个伴。”
苏知玺嘲讽地笑笑，“如今参商也在，丞相又想效仿当年，把我这条命送给五殿下？”
“雀奴！”苏郎仪微微动气，他扬声道：“我好歹养了你一场，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苏郎仪理了理大氅，微微笑道：“这我如何能知道？丞相与皇后，把我当做过人来看待吗？至于养育之恩，丞相，我倒是宁愿，没有这一场恩义。”
苏郎仪气得扇了苏郎仪一巴掌，他忍不住道：“皇后娘娘因着你，已经病了许久，你若还有心，就不该这样娘娘！”
“她若有心，当年就不该生我！”苏郎仪歪着头，神情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