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太子的娇宠小女史 > 第59章 番外1
    正午,吏部衙门对面的裕兴茶楼,正是生意好的时候,客人吃茶谈天,喧闹不已。柳舟洲和婢女翠珠坐在二楼邻窗的位置,二人脸上肃然的表情,和周围的一派闲适格格不入。

    翠珠扫一眼自家姑娘,微微叹了口气,接着又把目光移向对面的府衙,她得盯住了。

    她的好姑娘本是三品权臣柳家的二姐,金枝玉叶般的人儿,只因生母去的早,嫡母又强势,不得不考女官,自谋生路。

    这女官虽不是主子,可至少活的自在,比在柳府大夫人手下讨生活强了不知多少倍,这么一想,翠珠又忍不住愤慨,她家的姑娘模样出挑,是这京城第一美人也不为过,又聪慧过人,凭什么任那母女二人随意磋磨。

    就这中第的金花帖,保不齐就是被那嫡母扣下了,所以当二姑娘要直接来吏部探查时,她真是佩服二姑娘的胆识。

    “可以走了。”柳舟洲收回窗外的视线,转脸示意翠珠下楼。

    翠珠咽了一下口水,惶惶然点点头,虽她早已做好了心里准备,可那毕竟是吏部府衙呀,据官老爷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个人。

    看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柳舟洲笑着安慰,“不要怕,待会你就跟在我的身后,”

    “好。”翠珠挺直了胸膛,“姑娘不怕我就不怕。”

    柳舟洲心里苦笑,她也怕呀,她只知道父亲劫走了她的金花帖,却不知道他与吏部是如何串通的,她赤手空拳闯府衙,成功了就可以永远的摆脱柳府,失败了——她就再也没有机会考女官了。

    可是,总要搏一搏的。

    出了茶楼,穿过一方街道,二人来到府衙正门,高耸的红漆大门两旁,站着两个石狮子,眉眼狰狞,张着血盆大口,看着心里发毛。

    柳舟洲抬脚正要踏上石阶,一个身着官袍的吏司拦着她的去路。

    柳舟洲心里一咯噔,糟了,难道是父亲提前来截人!

    见柳舟洲顿住脚步,那年少的吏司往后退了半步,垂首见礼,“二姐请留步,卑职奉柳大人之命,有东西要转交给您。”

    着,他从袖中心翼翼的抽出一个朱红色的信笺,正中的《金花帖》三个大字泛着亮闪闪的金光。

    “姐!”翠珠看着金花帖,瞪直了眼睛,失声喊了出来。

    柳舟洲微微一怔,伸手从那吏司手中抽走帖子,冲他一颔首,“有劳大人了。”

    少女容貌明艳,声音清甜,那吏司完成了任务,突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怔愣了半晌,直到翠珠轻咳了一声,他才回神,面色一红,这才辞别离开。

    翠珠冲着他的背影横了一眼,顾不上声讨他的冒犯,满面疑惑的看着柳舟洲,“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柳舟洲掂着手里的金花帖,暗自思酌,父亲这是演的哪一出?

    *

    惜录阁。

    谢淮执笔的手突然顿住,他掀起眼睫,觑着跪在书桌前的柳玉衡,冷哼一声,“柳爱卿,你与我共事良久,一向洁身自好,没想到你竟会为了自家的亲眷,来私下求孤。”

    柳玉衡心里一晒,他的这个二姑娘以后是谁的亲眷还不定呢。

    柳玉衡一生饱读圣贤书,从来不相信神魔鬼怪一,可是就在今他无比确定的是:他重生了。

    前一刻他明明是垂垂老矣,孤零零的躺在塌上等待归期,下一刻,他却回到了正大展宏图的壮年,他确定这不是梦,他重生在柳舟洲进宫那天。

    前世,他虽然有从龙之功,位极人臣,但是遗憾太多,其中最愧对的就是陆溪和,但是值得欣慰的是,他们的女儿柳舟洲,找到了值得托付终生的人,最后成了大兴最尊贵的女子。

    重来一世,却不能弥补最大的遗憾,不免令他懊丧,府里的妻子和嫡女上一世就伤够了他的心,这一世他并不想把精力浪费在她们身上,于是他便想起柳舟洲来,据他的记忆,这个女儿后来虽然一生顺遂,但前期和太子相识相知的过程却颇为坎坷,柳玉衡决定在一开始就扫除二人之间的障碍,让有情人早日成为眷属。

    想好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把金花帖送到柳舟洲手上,然后马不停蹄的面见太子,自己的女儿即将进宫做昭阳公主的陪读女史,请太子多加照拂。

    在亲爹眼里,自己的女儿肯定是千好万好,柳玉衡想当然的认为谢淮见了柳舟洲定会心生怜爱,进而慢慢生情,却不知谢淮身为国之储君,给他送美人的路子五花八门,数不胜数,在他眼中柳玉衡此举和其他人无异,他只是惋惜,好好的一个国之栋梁,怎么也沾染了此种劣习。

    柳玉衡听到了太子话中的不悦,忙俯身叩首,“殿下恕罪,微臣实在是担心女懵懂,冲撞了太子,先替她背个锅。”他毕竟重活一世,态度虽然心翼翼,面上未见多少惶然。

    谢淮轻嗤,这古板的柳大人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老奸巨猾,他“啪”的一声撂了手中的笔,不耐道:“此事孤记下了,你先回去。”

    看着柳玉衡离去的背影,谢淮眸色深了深。

    *

    瑞兽俯首嘴里衔着的门环微动,朱漆大门吱呀一声开,从里面走出一个眉眼含笑的内监,对着等在宫门外的柳舟洲躬身行礼道:“柳女史,请跟奴才走。”

    柳舟洲面色一怔,随即展笑,轻轻的福了福身子,低声道:“有劳公公带路。”

    不怪她诧异,自作为邵阳公主的陪读女史进宫后,她接触的都是嬷嬷宫女,这突然冒出个身量高大的内监领她上任,她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跟着这个内监穿过大半个皇宫,他们终于在一座奢华富丽的宫宇前停下,金漆大门两旁分别站着一排佩刀侍卫,待他们走近,恭声行礼道:“见过福公公。”

    福公公酣然点头,转脸对柳舟洲笑道:“柳女史里面请。”

    踏进殿门,只见内里更是一派庄肃大气,柳舟洲抬眼环顾四周,终于忍不住了,她抬脚紧跟了一步,蹑声问,“敢问福公公,邵阳公主住在这?”

    进宫之前,她就听这邵阳公主在宫里最得宠,可是再得宠她也只是个嫡公主,刚才她跟着福公公一路走来,后宫里除了皇后的福康宫,就数这个宫殿最气派,宫里最是尊卑有别,邵阳公主住不了这等规模的宫殿,再者,这内里的风格一看就不是姑娘住的地方。

    福公公面不改色,端的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回柳女史,这是太子殿下的东宫。”

    太子殿下!

    柳舟洲整个人骇住,她为什么在太子东宫?素闻太子殿下为人冷厉,邵阳公主的女史不知道在他手下死了多少,她初听只觉荒唐,难道所言非虚,她上任第一天就要会这位阎王?

    柳舟洲惶惶然跟着福公公进了太子办公的惜录阁。

    彼时,翰林院正在这里修书,惜录阁一楼摆满了各类籍册,一众翰林学子埋首案牍,听到门口有动静,有人抬头,只见福公公身后跟着一个曼妙的女子,她肤白若雪,五官明丽,尤其鸦黑羽睫下的一双美目,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待她在一楼穿堂而过,原本埋头修书的翰林学子们全都抬起了头,目光跟着她上了楼梯,按他们都是京城世家子弟,京中花团锦簇的贵女也都见过,却都比不上眼前的好颜色。

    二楼谢淮坐在宽大的案桌后面,他刚批完今早送来的奏疏,眼目涩的慌,他头枕在椅背上,阖着眼睑,闭目养神,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的敲着扶手,显然是脑中并没有休息。

    耳边传来脚踩楼梯的声音,一前一后,前者步履稍重,后者轻盈,谢淮掀开眼帘,看到柳舟洲跟在福公公身后,撩起裙角,素花绣鞋心翼翼落在木梯上,像一只受惊的鹿。

    福公公注意到谢淮的目光,赶紧碎步移到谢淮跟前,躬身道:“殿下,人带来了。”

    完他身子一避,柳舟洲直接对着谢淮,一双狭长的冷目猝不及防落入她的眼,她呼吸一窒,扇子般的羽睫微微颤了颤。

    她自问心中无愧,遂稳住心神,盈盈下拜,轻道:“微臣柳舟洲,见过殿下。”

    谢淮凤目半阖,睨了她一眼,声音冷淡懒散,“柳玉衡的女儿进宫伺候人,所图为何?”

    进宫前,柳舟洲已经决定和柳府断绝关系,父亲于她就如陌生人一般,遂肃然回答,“回殿下,微臣和柳大人没有关系。”

    谢淮侧目,第一次见人在他面前,如此明目张皇的扯谎,看她理直气壮的模样,他快被气笑了,“孤再问你,女官是你自己考的么?”

    柳舟洲倏然掀起眼睫,定定看着谢淮,一时连礼法都忘记了,语气微愠,“当然是我自己考的。”

    许是她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谢淮忽而坐直了身子,目光沉沉射过来,四目相对,她感受到危险的意味,赶紧低下头,额角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谢淮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他很久没遇到这般不知好歹的人了,这件事他虽对柳玉衡的做派很是不喜,但念他爱女心切,原本只是想把这女史叫来盘考一番,然后找个理由发到别的宫室,没想到她竟这般谎话连篇,别邵阳公主身边,就是宫里都不能容她。

    “福子。”谢淮凛然一声,“去把此人的考卷拿来,让柳玉衡亲自送过来。”

    福子得令赶紧下了楼梯,谁知刚抬脚走了两阶,他又心的退了回来,冲着楼下远远的行礼道:“奴才给邵阳公主请安,给荣嘉公主请安。”

    未待多时,木梯口出现三个衣装鲜丽的女子,那为首的女子脸又白又圆,如瓷娃娃般精致,只见她轻轻跃上最后一级木阶,欢快的叫了一声:“太子哥哥。”

    谢淮脸色稍霁,嘴角牵了牵,声音也柔了下来,“邵阳。”

    柳舟洲了然,原来这就是后宫的人见人爱——邵阳公主,看一眼她脸上一直挂着的两个笑窝,就知道传言非虚了,柳舟洲也一瞬间喜欢上她,远远的朝她福了福身子。

    紧跟着又上来两个女子,那为首的必然是荣嘉公主,只是跟在最后的竟然是——

    她的嫡姐柳若芙!

    柳舟洲一瞬间蹙起了眉头,她都躲到宫里来了,这柳府的人怎么还是阴魂不散,不过想也合理,嫡母和贵妃是表姐妹,柳若芙就跟荣嘉的跟班似的,经常来宫里住,也多亏如此,她在柳府这一年半的时间才有能稍微安生些。

    冤家路窄,今日在宫里遇见,她还是全当不认识吧。

    她正低头思虑,却见邵阳公主已经走到她的面前,一把拉着她的手,兴奋道:“这就是我的陪读女史吧,哈哈哈。”

    柳舟洲赶紧有行礼道:“微臣柳舟洲见过公主殿下。”

    邵阳轻轻的扶起柳舟洲,“原来你叫柳舟洲呀,你可来了。”完她横眉冷对着谢淮,“太子哥哥,我好不容易有了新女史,你干嘛叫到你这里来!”

    谢淮瞥了一眼柳舟洲,慢条斯理道:“柳玉衡私下托我照顾一下女儿,我怎能推脱。”

    这句话别人听着稀松平常,柳舟洲的心里却石破天惊,父亲为了她私下找太子,这可太奇怪了,他明明反对自己进宫的,联想起金花帖的事,她总觉得父亲有点反常。

    觉得父亲反常的还有柳若芙,不知为何,自从柳舟洲进宫后,父亲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和母亲很冷漠,她们若多两句,就会得到一顿训斥,而一向公私分明的父亲,竟然为了柳舟洲私下找太子,她心里可太不平衡了。

    “妹妹备考时间短,父亲难免关心则乱,望殿下恕罪。”柳若芙根本不相信柳舟洲刚从乡下回来一年半的时间,凭自己的能力可以考上女官,此时听到太子这番话,她心里就愈加怀疑,父亲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荣嘉公主适时接话,“素闻这女官考试严苛不输男子科考,男子入试前有十年寒窗苦读,不知柳女史用了多少年?”

    众人目光都落到柳舟洲身上,只见她眼神澄清,面色坦然,礼数周全后,檀口轻启,“回荣嘉公主,微臣习书一共用了一年零半载。”

    荣嘉意味深长的和柳若芙交换了一个眼神,轻笑道:“柳女史真是...才智过人。”

    邵阳公主一向单纯,她其实不是很明白荣嘉公主话里的意味,但她了解荣嘉,只要她脸上出现这个表情,那就是在挖苦人,遂护在柳舟洲面前,对着荣嘉嚷嚷,“你那是什么语气,不定柳女史时候念过很多书呢。”

    “噗嗤”,柳若芙忍不住笑了出来,觉察到失礼,她忙用手中的绢帕掩住口,荣嘉横她一眼,冷声问:“怎么了?”

    柳若芙故作难为情,“公主容禀,我这个妹妹呀,在乡下的庄子长大,豆大的字都识不了几个,这回到京城,突然变成个喜文弄墨的,我这个当姐姐的也惊讶着呢。”

    荣嘉似笑非笑的冷哼一声,抱着胳膊一副看戏的表情。

    这下连邵阳也不知该什么了,挡在柳舟洲面前的身子稍微往一旁移了移,柳舟洲又暴露在谢淮面前。

    谢淮脸色越来越沉,他早已没了耐心,这样看来已无需等柳玉衡送考卷来,现在就把这个假冒的女官发落掉,他正要发话,却见柳舟洲转身朝着邵阳公主行了一礼,开口道:

    “微臣有个不情之请,烦请公主让臣自证清白。”

    “你。”邵阳突然来了兴致。

    她环顾室内一圈,指着谢淮身后的两排大书架,“请公主在此书架上任取一本书,翻到任意一页,只要您读出第一句,微臣可接下面内容。”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谢淮神情一顿,掀起眼皮重新量她,少女素颜简钗,白皙的皮肤透着天然的红,一双大眼睛掩在羽扇般的眼睫下,微微泛着水光,低眉颔首也盖不住一身的恬静从容。

    “真的么?”邵阳公主满眼的不可置信,她嘴里虽这么着,人已经走到书架旁,开始挑书,福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很有眼色的跟在邵阳公主身后,一一接过她挑选的书册。

    邵阳总共挑了四本书,她拿出第一本,面带疑色的看向柳舟洲,柳舟洲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才缓缓翻开,读出了第一句:“君子素其位而行...”

    邵阳停下后,大家把目光移到柳舟洲身上,只见她神色恬然,接着背道:“不愿乎其外。素富贵,行乎富贵;素贫贱,行乎贫贱;素夷狄,行乎夷狄。”

    柳若芙脸色已经开始难看,邵阳公主的眼睛里却瞬间被点亮,她连着翻开剩余的三本书,柳舟洲都对答如流,合上最后一本书,邵阳忍不住冲柳舟洲比了个大拇哥,“柳女史真厉害。”

    她脸上自豪的表情俨然已经把柳舟洲当成了自己人。

    荣嘉脸色已经开始发白,没想到这个新来的女史还真有两下子,她就不该听信柳若芙的谗言,上杆子来看邵阳的笑话,想到这她狠狠剜了柳若芙一眼。

    柳若芙闷闷,她恨死了柳舟洲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她不甘心的看看邵阳手里的书,貌若无意道:“邵阳公主真是有眼光,选的都是文人学子俱都通诵的书籍。”

    听她这么一,荣嘉第一个反应过来了,她抬声道:“对呀,这些都是标准参考书目,楼下的翰林学子随便挑一个都能诵出来,邵阳你这放水也太明显了,还是我来挑一本吧。”着,她就要往书架走去。

    “不用。”谢淮冷冷开口道。

    不用?荣嘉失望的转回身子,疑惑的看着谢淮,“难道皇兄也要放水?”

    谢淮垂眸,没接她的话,而是顺手从书案上拿起一本,书皮微微泛着黄,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他对着邵阳淡淡道:“用这本。”

    福公公走上前接过谢淮手中的书,心翼翼道:“殿下,这可是《诸子百家》最古老的...”

    话了一半,他突然感受到谢淮凌厉的目光,慌忙噤了声,仔细把书端到邵阳公主面前。

    邵阳公主看着面前的书,转过头,鼓着腮帮子,不悦道:“太子哥哥,这有点欺负人了吧。”

    太子已经埋首在手里的案牍,他眼皮都未掀一下,冷声道:“答不出来,就让吏部夺去她的官职。”

    众人俱是一惊,就连荣嘉都觉得太子这惩罚有些严苛了。

    邵阳气的直跳脚,她正要驳斥谢淮,却听柳舟洲道:“请公主出上句吧。”

    邵阳回头看她,眼里塞满了疑问,柳舟洲轻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邵阳将信将疑的开那本古籍,挑了半天才选了一段自己能认全字的,磕磕巴巴的读了出来,荣嘉和柳若芙甚至没听清她读了什么,却见柳舟洲一字不落的复述出接下来的文字。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谢淮也抬起头,漆黑的眸子中划过一丝诧异,这批书得来颇费了一番功夫,寻常人怕是读都读不懂,竟然有人能背出来,他不由的多看了她两眼。

    邵阳公主带头欢呼,“我的女史太棒了!”完她也不管谢淮,拉着柳舟洲的手就往外走,语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雀跃,“走,跟我回元宁宫。”

    路过荣嘉公主身边时,她故意高仰着脑袋,鼻息轻嗤一下,故意气她。

    荣嘉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眼光如刀子射向柳若芙,柳若芙低着头,缩成了一只发抖的鹌鹑。

    谢淮目送着两人下了楼梯,嘴角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他目光扫过还杵着的两人,面露不耐,沉声道:“下去吧。”

    荣嘉面上更尴尬了,福了福身子,一甩袖子,下楼去了,柳若芙赶紧跟上。

    她们前脚刚走,柳玉衡带着柳舟洲的开卷来到谢淮面前,“殿下恕罪,臣来晚了。”他谦声道。

    谢淮肃然接过他手中的考卷,甫一开,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柳玉衡浑身一个激灵,怯声问:“女的答卷可是有什么不妥。”

    谢淮揉了揉眉心,轻道:“太丑了。”

    柳玉衡顿时会意,对女儿的字形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讪笑,“女字是丑了点,但学识都是真的。”

    谢淮略略看了下考卷,考官给了个《三甲》还是很公允的,如若不是字迹太过潦草,这张答卷完全可以得《头甲》。

    柳玉衡本就心思细腻,又重活一世,察言观色的能力已非同寻常,当接到福公公的命令时,他就知道自己画蛇添足,无端引起了太子对柳舟洲的怀疑。

    这会见谢淮神情肃然,更是印证了他的怀疑。

    见谢淮半天没有出声,他提着胆子,仔细措词道:“我这个女儿就聪明,见过一面的字就认识,读书更是过目不忘,当初为了考女官,背了柳府大半个书阁的书,这一点连老臣都自愧不如。”

    “哦?”谢淮抬眼,“柳大人家的书阁藏书可是不吝东宫啊。”

    柳玉衡面带谦虚的摇摇头,“臣的简陋书阁,怎能和惜录阁相提并论,不过是古书多一些罢了。”

    谢淮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她能应答自如,她一个女子,竟能读进去晦涩难懂的古籍,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

    见谢淮脸色稍霁,柳玉衡又道:“到古书,臣的书阁有一批诸子百家的孤本,不知道殿下修书是否用得上。”

    此言一出,谢淮眼睛立刻亮了,他正在四处寻找诸子百家的古籍,于是忙问:“爱卿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柳玉衡挺了挺胸膛,上辈子柳舟洲找来他才知道自己书阁里藏着修书需要的关键书籍,也正是因着这些书籍,柳舟洲才得以和太子日久生情,现在既然他重生了,没道理拖着这事,不若他直接献出这批书,让太子和柳舟洲早日修成正果。

    “启禀殿下,这批古籍,女柳舟洲已了然于胸,不若让她和您一起编撰,臣相信如此一定会事半功倍的。”

    谢淮抬眼睇他,这老滑头又想举荐自己的女儿,不过他的也不无道理,修书乃国之大任,皇帝盯的紧,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柳舟洲的才能他刚才已经见识过,确实堪当大用,只是...

    “邵阳公主已把她接到元宁宫。”谢淮淡淡道,语音里透着几无可查的惋惜。

    “那...”柳玉衡默默阖下眼睑,淡声提议,“殿下可否和公主商议一番。”

    谢淮不置可否。

    *

    元宁宫,邵阳公主一脸崇拜的看着柳舟洲将她杂乱无序的书阁收拾的整整齐齐,她感觉自己真的捡到宝了。

    “柳女史,你先忙着,我去盯着厨房,看今天的午膳够不够丰盛,本宫今天要好好犒劳你。”完,邵阳公主带着阿糖离开了书阁。

    柳舟洲淡然笑笑,这进宫第一日可真够惊险的,她抓破脑袋也想不通,自己一个的女官,怎么就得罪了太子呢。

    还好邵阳公主及时救了她,这公主啊,又热心又单纯,在她宫里当差还真是不错,正当她暗自庆幸,却听门外响起福公公中气十足的语音:“太子驾到。”

    这怎么又来了!柳舟洲忙不迭出门迎驾。

    谢淮大阔步走进书阁,左右环顾,停在柳舟洲身边,问:“就你一人?”

    他声音虽然还是沉,但是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冷傲,反而倒是带着一丝丝的......讨好?

    柳舟洲恭顺回答,“启禀殿下,公主去查看午膳,微臣一人在此理书。”太子来元宁宫自然是找公主,所以她直接告诉他公主的去向。

    “好,没关系,孤是来找你的。”

    柳舟洲倏然抬起头,眼睛睁的浑圆,又黑又密的睫毛呼扇了两下,水盈盈的眸子慢慢氲出一层薄雾,我见犹怜。

    谢淮心里一咯噔,心不由己的开始解释起来,“你别担心,就是请你帮一个忙。”

    “我?帮忙?”柳舟洲疑惑,觉察到失言,忙改口道:“微臣愚钝,不知殿下何出此言。”

    谢淮毫不在意,轻轻勾了勾嘴角,伸手请柳舟洲先坐下,待两人都入座后,他才慢慢道来。

    听完,柳舟洲心里喟叹一声,父亲这是想要怎样,从到大的成长过程中他查无此人,这才进宫第一天他却数次刷存在感,还总是在太子面前提起她,这实在反常。

    难道,父亲想让她在宫里做一枚棋子!

    不行,她好不容易脱离柳府,万不能再和他们扯上任何关系。

    柳舟洲翩然下拜,自哀道:“承蒙殿下看重,微臣受宠若惊,但臣自知才疏学浅,实难当大任,不敢领命。”

    谢淮定定看着她,脸上晦暗不明,“柳女史既然想清闲,方才在惜录阁何必出风头。”

    柳舟洲心里暗暗叫苦,我也不想出风头呀,还不都是你逼的。

    她心里虽这样想,却不敢出来,紧抿着嘴巴,嗫喏道:“殿下明鉴,微臣不是要讨清闲,真是能力有限。”

    谢淮就没见过这般倔强的女子,他身为太子,一旦下了命令,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对方也不敢一个不字,更别像眼前这个女史一样,胆敢扮拙推拒,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修书乃国之大任,孤亲自来请,柳女史还要拒绝么?”

    他这句话的时候,定定看着柳舟洲,他的眼神如一条阴冷的毒蛇在她身上缠绕,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柳舟洲呼吸一窒,不出一句话来。

    “太子哥哥,你又在欺负我的女史。”突然,门外传来邵阳公主气呼呼的声音,她三两步跨进室内,站在柳舟洲身前,护住她,昂着下巴冲谢淮喊:

    “修书虽重要,可是太子哥哥你把整个翰林院都搬到东宫了,我好不容易来个陪读女史,你就别她的主意了。”

    谢淮一向最宠这个妹妹,可这件事上却不能纵容她,遂耐着性子解释道:“诸子百家是这次修书的重中之重,柳女史能背诵其中的内容,她来能大大增快修书的进度。”

    邵阳公主不以为然,“哼,太子哥哥手下的幕僚多的是能人异士,就不能找出一个能诵背的?”

    太子微恼,沉着嗓音道:“邵阳,别胡闹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人能过目不忘。”

    他这么一,邵阳就更舍不得放柳舟洲走了,她眼珠滴溜溜的在眼眶内转了几圈,转身问柳舟洲,“柳女史,事关于你,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跟太子哥哥去,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让别人强迫你。”

    完她还狠狠的瞪了谢淮一眼,谢淮早已习惯,别不在意,只是眼光一瞬不瞬的定在柳舟洲身上。

    柳舟洲斩钉截铁道:“我不愿意。”

    邵阳公主哇的一声拉住了她的手,高兴地跳着脚,“柳女史,我可太喜欢你了。”

    谢淮从来没有这么沮丧过,长这么大还没有什么东西是他求而不得的,他咬着后槽牙,一句一顿道:“柳舟洲,孤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柳舟洲心生好笑,这个太子自负的可以,把威胁的这般理直气壮,她朝谢淮福了福身子,轻声道:“可能要让殿下失望了。”

    太子脸色铁青,骨指发白,以邵阳公主和他斗智斗勇多年的经验看来,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她身子忍不住了个哆嗦,赶在他发怒前,拉起柳舟洲的胳膊就往外跑,一边走一边还不忘先发制人,“我要去告诉母后,太子哥哥要抢我的女史。”

    太子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两道倩影消失在门外,他心里一沉,谁和你抢...人了。

    这边,邵阳公主还真的带着柳舟洲到了皇后的寝宫,一见到皇后她就大吐苦水,添油加醋的把整件事了一遍,皇后听完,心里大悦,之前邵阳公主的女史都巴不得和太子扯上点什么关系,对太子避之不及的,她还头一次见,看来新来的女史是个拎得清的,那她就放心了。

    皇后一再保证不会让太子抢走她的人,邵阳公主才安心带着柳舟洲回到元宁宫。

    而东宫寝殿有人却没法安心。

    *

    翌日,柳舟洲用完早膳在书阁等邵阳公主,未待多时,公主的贴身婢女阿糖进来,公主在皇后寝殿等她。

    柳舟洲未待多想,就跟着阿糖出了元宁宫,昨日她见着皇后慈眉善目,对她也并无微词,今日又叫她也是理所当然。

    出了殿门一个脸生的内监为她引路,转过几道宫墙,面前赫然立着一辆华丽的马车,那监伸手请她上车,柳舟洲心里稍稍起了疑惑,她不可置信道:“做马车?去福康宫?”

    那监垂下的脑袋轻轻的点了点,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柳舟洲心生异样,但是局势没有明朗前,她不能冒然反抗,万一这真是公主派来接她的马车呢,毕竟寿康宫离元宁宫确实挺远的。

    她踩着锦凳上了马车,素手轻轻掀开金丝绒车帘,她抬眼朝里只看了一眼,倏的瞳孔放大了两倍,檀口张了一半刚要呼出声,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将她拉进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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