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很清楚那人既然会对她下毒,那这毒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毒,这个世上怕是没有什么解药。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或许不过是他们三人最终的结果而已,罢了罢了。

    她整整一天都呆在这个房子里,不动也不想话,就那样静静的躺着。

    到了晚上,夙璃端了碗水饺走了进来,她闭上眼。

    “女君今日一点也不像本公子认识的女君了。”夙璃。

    鸢尾睁开眼,漂亮的桃花眼有几分无神:“本君不过是累了。”

    “女君只是累吗?今日你可还没吃一点东西,这是我亲手包的饺子,要不要赏本公子一个脸。”夙璃把这碗饺子放在床头的竹杌上,用勺子舀了一只饺子递了过去。

    鸢尾淡淡瞧了一眼她,有些不太想动。

    “张嘴啊女君。”

    “没有力气,也不饿。”鸢尾躺了起来,用枕头靠在床上:“忆公子,如今本君自身难保,你还是走吧!这里和你想的不一样,我和你想的也不一样,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谢谢忆公子的鱼和饺子,只不过本君暂时没有心情。”

    “虽然女君暂时有病在身,可本公子既然认定女君,就绝不轻言放弃,女君也不要放弃。”

    着夙璃再次把饺子递至她的唇边,鸢尾无奈叹出一口气,随后张嘴咬了一口,很鲜,可能是味道好,一碗水饺很快就被吃完了。

    “女君不是不饿吗?”夙璃似是有些揶揄。

    鸢尾才吃下去就觉得有一股恶心之感往上涌,她趴在床边就开始恶吐,刚吃进去的饺子,大半都被吐进了痰盂内。

    夙璃递过去一杯清水,鸢尾漱了漱口,浑身无力的重新躺回了床上。

    夙璃在床沿坐了下来,:“女君相信我吗?”

    鸢尾望了过去:“本君是一将死之人,相不相信你有什么区别吗?”

    “女君别这样,女君要是有一点点相信我的话,那么女君可以随我去一个地方吗?我认识一位大夫,他的医术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好的,尤其是他喜欢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他能治好你体内的蛊毒。”夙璃的眼里满满都是期待。

    鸢尾沉思了片刻后:“在哪里?”

    “就在桑椹那边,离这里大概有十天左右的路程。”

    鸢尾半晌后点了点头。

    夙璃又:“不过那大夫性子奇特,不喜欢过多的人前去扰他,所以只能我陪着女君走这一趟。”

    .

    五日后,客栈里的一间房内,鸢尾用了晚膳,便躺在窗下的躺椅上,自从那日发现蛊毒后,身子情况愈下,一日比一日没有力气,甚至是四肢发麻,有时大半夜会醒来好几次,几乎睡不上一个好觉。

    所以白日里赶路时,鸢尾基本是无力的躺在那闭目养神,风尘仆仆赶了五天的路,恰好在天黑之前赶到了一家镇上,他们找了家客栈,准备歇息一晚,待明日继续赶路。

    夙璃出去吩咐二,让二水来,鸢尾想沐浴,因每日都会发一股子汗出来,她总觉得身上有一股酸臭味,只不过苦于自己无力,不然早就要清洗一番。

    夙璃从外走了进来,穿外的凉风徐徐吹来,从客栈的窗口望去,是一条热闹的街道,时不时传来几声吆喝,他走过去将房里的窗门关好,才:“水好了,女君一个人能做到吗?要不要我去请个人来帮忙。”

    鸢尾摇了摇头,在皇宫之时,她都习惯一个人沐浴,这习惯真不是一时半会可改的,她想自己慢慢弄便好了,故摇了摇头。

    夙璃直接把她从躺椅上抱了起来,走到了外面的那间房,把她放在雕花木椅上,便走了出去。

    鸢尾看着他把门关上,她知道他会守在门口,此时心中竟莫名觉得心安。

    这所客栈房间设计的有些奇怪,最前面是厅房,中间是浴房,里面是寝房。

    鸢尾就在中间的浴房沐浴,她站起来,衣裳一件一件落地,只留下亵裤和裹胸,忽然一阵晕眩袭来,她下意识扶住了浴桶的边缘,这才没有倒下去。

    可是整个人却完全没有力气移动,鸢尾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一天,真的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大概几个瞬间,鸢尾试着跨入浴桶内,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接连试了几次,还是无法跨进去,她悠悠叹出一口气来,难道自己以后就会是这般模样至死了吗?她堂堂一国之君,在病痛面前原来也软弱如雏鸟一般不能自理了。

    她闭了闭眼,很讨厌这种感觉,这时,夙璃的声音在外响起:“女君可还好?”

    鸢尾其实很少有脆弱的时候,她什么事情都习惯扛着,自己解决,可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这么点事难倒,她吐出俩字:“不好。”

    声音虽平平,夙璃还是从这俩字听出了鸢尾的心声,他推开门便走了进来。

    只见她扶着浴桶边缘一动不动,显然他出去以后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夙璃二话没将她抱入了浴桶里,然后又往里洒了些玫瑰精油,发上抹了些顺滑发丝的发油,芙安收拾的包袱,里面装满了鸢尾惯用的一些东西。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馨香,伊人在侧,不免让人心猿意马,可是夙璃此时的心情充斥着心疼。

    鸢尾躺在浴桶内,温热的水将她包围,她感受着他的指尖游走在她发间,她整个人放松下来,这些天好像所有的事都是他亲力亲为。

    他会抱着她坐到桌旁用膳,也会抱着她去床上,会抱着她去躺椅上,会抱着她去马车上,会问她哪里难不难受,会问她饿不饿,困不困,会逗她开心,还会给她洗发,他好像就这样进入了自己的生命里,没有一点预兆的闯入了她的世界,没脸没皮的赶也赶不走。

    如今自己这副模样,他到底还能意欲何为?

    或许他就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他,从前对他总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但此时,她对他有一种全新的看法,有他在,她居然觉得安心。

    她的嘴角不自觉微微勾起,夙璃似是感觉到了她的情绪,低低:“女君要是治好了蛊毒,要怎么感谢我呢?”

    鸢尾动了动唇:“本君救了你俩次,不正好扯平。”

    夙璃笑笑不语,不多时,鸢尾重新躺回了窗下的躺椅上,一头长长的乌丝垂直而下,微风徐徐吹来,混合着她身上的玫瑰花,鸢尾此时方才觉得一股子清爽。

    夙璃坐在一旁的竹椅上,怕她无聊,便给她读着话本子。

    而她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她最近都是这样。夙璃轻手轻脚将她抱回了床上,他重新把窗子关上,便了个地铺,侧身望了鸢尾半晌,这才闭上眼沉睡过去。

    半夜的时候,夙璃听到一阵响声,他睁开双眼。

    鸢尾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额上满是冷汗,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

    夙璃知道她这是蛊毒发作了,他一个翻身已走了过去,将她抱在了怀里,可也仅仅只是把她抱在怀里,帮不上她分毫。

    她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抽搐,他听到她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他将她整个人翻身过来面对着他,然后把一只手放入她的嘴里,怕她太痛苦而去咬自己的舌头,而他的另一只手则缓缓给她输入内力。

    大半个时辰之后,鸢尾才停止了抽搐,夙璃缓缓输出一口气,算一下接下来的日程,紧赶慢赶的也还是要最少五天的路程才能到桑椹,他低低叹出一口气。

    翌日,鸢尾醒来就感觉到嘴里一股很浓的血腥味,接着就看到了他,其实昨夜,她整个人非常清醒的在承受着那种痛苦,只不过只能干忍受着,没有丝毫办法去奈何它。而她也知道他把自己抱入了怀里,将手指放入了她嘴里。

    她伸出手拿起他的食指,果然上面的伤口不忍直视。

    夙璃也醒了过来,他把手抽了回去,问:“女君饿了没。”

    鸢尾不答反问:“你的手疼吗?”

    夙璃望着她问:“女君疼吗?”

    当然疼,鸢尾默不作声。

    夙璃又:“可惜不能为女君分担些许,我这疼哪有女君万分之一疼,女君要是心疼我,那我该怎么心疼女君才好。”

    鸢尾轻笑出声:“忆公子这性子可随了谁?”

    夙璃想了想:“可能曾经有人不喜欢本公子的性子,女君可觉得我这性子烦人。”

    鸢尾维持着笑容:“忆公子有时确实挺啰嗦。”

    夙璃笑笑:“女君有所不知,本公子其实只对女君这样。”

    俩人用了早膳,夙璃先将马车从客栈的后院赶到了客栈门口,这才抱着鸢尾从房间走了出来。

    客栈的大厅里吃早点的人甚多,这时看着一身赤色袍子的夙璃抱着一身白色纱衣的鸢尾,不禁被他们吸引了目光。

    男的虽带着面具,却身形俊朗且气度不凡,女的娇巧纤弱,一眼就瞧出来是个极娇美的女子。

    这时,厅里议论纷纷起来。

    “虽然见不着这男子是何模样,不过一看那女子便也知道这男子的相貌定是不差,再看男子那矫健的身姿,啧啧,这女君当真是好福气呢?”

    声音在背后远去,夙璃却勾起嘴角,忍不住问:“女君可听到了?”

    “嗯,听到了,不就是夸本君长的好。”鸢尾声音平平。

    “明明夸的是本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