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疼吗?”腾希问。

    旻樱曼在心里咕嘟,把针□□身上不疼呀!可是她毕竟不是寻常女子,不应该为这等事叫疼不是,她的脆弱怎能被看到呢?

    “还好还好,腾大夫继续,继续。”旻樱曼咬咬牙,不就是被针刺,这没什么,为了她的病,为了活得久一点,这算什么。

    这次针灸完,俩人都出了身密汗,旻樱曼只觉得全身针口处都疼的挺厉害,像开了很多道口子,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口子处正肆意叫嚣着。

    腾希见女子俩道细细的眉紧锁在一起,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在想着什么,他把针灸整理好放入匣子内,便声交代:“陛下最好明日再沐浴,那草民先行下去了。”

    “腾大夫,你等等。”旻樱曼叫住了他。

    腾希回过头来与之对视。

    “腾大夫下次针灸的时候,有什么办法能让朕睡过去吗?”旻樱曼一直在想,上次她晕过去之时就没有感觉到疼意,或许这是个办法,还有这么多次呢?想想就疼不是,虽她是一国之君,可也不要硬生生挨着疼不是。

    腾希菲薄的唇忍不住翘起,他当然知道面前这人是挺故作坚强的,他压下嘴角的弧度:“草民想想法子。”

    旻樱曼看着他的样子呆愣了下,她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了句:“腾大夫不生朕气了吧!”

    旻樱曼不知道面前这个人会不会因为她的自以为是,因为她的误会而介意,会不会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在那,会不会只是因为她的身份,他不得不留在这皇宫里替自己治病。

    但不管是哪一种,自己心里多少有些歉意,或许她的心思就是这么多,这么多。也许真的因为自己的病,她很敏感多心。

    腾希直直望着她,看着她的眼眸从明亮逐渐暗淡下去,她适才处理公务的样子是那样自信,全天下都掌握在她手中,现在这个样子让人觉得她渺的似一粒凡尘,她是个矛盾体。

    腾希心中猛地一震!他望着面前的女子,为何自己会这么注意她,是因为她身上那种矛盾的东西吗?还是因为她曾经对自己的那份质疑,还是因为别的,他心中微微有些慌乱。

    旻樱曼望着他,不知为何他又用这种专注的眼神望着自己,难道自己这脸上有什么值得他研究的东西,她下意识摸了摸脸。

    腾希猝然间回过神来,飞快地垂下眸子,她,她方才什么来着,他忽然想不起来她了什么:“草民,草民还熬着药,草民先下去了。”

    旻樱曼有些失落的眼看着他走了出去,果然还是介意的。

    腾希回到了偏殿,他躺在窗下的藤椅上,用医书盖住了自己的脸,脑中却不停旋转,他的冷静自若,似乎也丢了,似乎所有的复杂的情绪都在这皇宫里给找了回来,似乎以前那个自己才是另外一个人,这种莫名的情绪让他更加慌乱起来。

    他倏地从藤椅上站起身,鬼使神差地将不远处的药匣子开,直直盯着那块手帕,帕上却忽地出现了她的脸,她的下巴微微抬起,有几分高傲地,朕对你没那意思,腾希惊吓一般地把药匣子砰的一声盖上,真是见鬼了,随之他吸了口气,强破自己镇定下来。

    连着几日,腾希都没去暇宫,每日那碗黑乎乎的药听都是他亲手熬的,旻樱曼每次看着这碗药,就想起那日他走出这间房时,她心里的那股子失落,莫名的失落。

    也罢,反正自己也算是跟他道了歉,他要是一直介意,那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以后若是自己能好,那就,就给他赏赐很多东西,赏到他高兴为止。

    才将这碗苦哈哈的药喝下肚,芙安走了进来,她后面还跟着另一个清隽的身影,几日未见,男子脸上的神情似乎更冷了,或许是她心里作祟。

    芙安将药碗收拾好走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腾希诊了脉,按例问:“陛下近几日觉得如何?”

    旻樱曼简洁了一句:“和上回差不多。”

    腾希瞥了一眼她,见她似乎闷闷不乐,便又多了句:“陛下如若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要及时告知草民。”

    旻樱曼点了点头,俩人之间无形中有了几分疏离感,气氛有点儿尴尬。

    “上回陛下的,草民没想到什么法子,草民这里倒是有安神丸,吃了以后便可睡过去,只不过草民不建议陛下食用,这药吃多了会有依赖性,对身体也不好,且为了安全起见,草民建议陛下忍过去最好。”腾希如实相告之,也因那些穴位本就有些偏颇,是以患者还是时刻保持清醒为好。

    旻樱曼淡淡嗯了声,也不想再多生一事,俩人彻底安静下来。

    腾希将针全都刺入了穴位之内,此时需要再等上一盏茶多的功夫,他站起身,背对着旻樱曼,自顾自的倒了杯水,而后在桌旁坐了下来。

    旻樱曼望着他的背影,紧紧咬着下唇,她只觉得这次似乎比上次更加疼了,也不知是不是因她对疼敏感些,还是因为别的。

    她忍不住发出了细的声音,腾希回过头问:“怎么了,哪不舒服。”

    旻樱曼咬了咬牙,光洁的额角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

    腾希见她不出声,就走近她,又一次:“哪不舒服,陛下得出来。”

    “疼!怎么这次比上次还要疼呢?”旻樱曼的声音里带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一丝犹似撒娇的语气,或许只是此时下意识的一种语气。

    腾希缓缓:“草民也没办法。”

    停顿了片刻,腾希忽而又:“草民可以问陛下一个问题吗?”

    旻樱曼紧紧锁在一起的眉头微微挑了挑,他要问自己什么:“腾大夫直就是。”

    腾希垂下眼睫想了想,终是问了出来:“陛下可有中意之人?”

    旻樱曼一愣,那双灵动的大眼此时呆呆地望着腾希,他这么问自己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对自己真的有那么点意思不成?所以他才老是用那种专注的眼神望着她。

    他的脸此时离自己很近,能清晰地看到他一根一根的睫毛,他浓眉斜鬓入发,鼻子挺直,菲薄的唇,原来近距离之下,他的容貌更甚,十足十的美男胚子。

    旻樱曼的心陡然漏跳了一拍,男子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自己,又是这种专注的眼神,可是,可是他前几日不还生她的气吗?她的心又陡然安静下来,她这个病秧子此时实在不宜多想。

    “朕...。”忍了忍旻樱曼还是没忍住:“腾大夫怎突然问朕这个?”

    腾希没回答她的问题,却在此时站了起来,然后将她背部的针一根根拔了出来。

    旻樱曼看着腾希把针放入针灸包,又将针灸包放入药匣子,又看着他把药匣子盖好,她似乎明白了,敢情他适才只是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而自己适才也确实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只是适才他语气那样的真挚,眼神也那样的深邃,差点让她以为。

    忽然一股无名火冒了上来,就听见他:“陛下,草民适才也是急了,所以才唐突了些,望陛下赎罪。”

    当然腾希绝不会把他心中的真实想法出来,他也不知,为何那么多可以转移她注意的法子,却偏偏问了这个问题。

    旻樱曼的火泄了气,一时间没了发泄的地方,白了,别人都是为了自己,不又是病情需要不是,可是除却火气,她心里似乎又多了另一种情绪,她压了压,心里有些乱,有些烦躁的开口:“嗯,朕明白了。”

    腾希背起药匣子朝外走,他面上淡漠的不能再淡漠,心里的情绪也不高。

    “腾大夫。”旻樱曼忽而出声。

    腾希回过头,旻樱曼见他脸上的神情,忽而又没了下去的意思,她本来想,腾大夫以后不要直瞧着别人,容易让人误会,可看着他寡淡的神情,或许一直都是自己多心了,别人的事还是不要管的太宽。

    “辛苦腾大夫了。”旻樱曼只得了这一句。

    腾希没应声便走了出去,他或许也需回偏殿理一理思绪。

    旻樱曼轻轻叹了声气,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更难熬,下次针灸不会更疼吧!

    不多时芙安走了进来,瞧着姑娘一脸深思的模样,便问:“陛下,可是有事?”

    芙安抬头,心里却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要是她没有这个病,适才她会怎样?

    她想了想,或许...,她连想想都不敢。

    “陛下怎么了?”芙安再次问,眼里的关切很浓。

    旻樱曼勉强一笑:“芙娘,朕就是忽然觉得这个病真烦人,每日都要吃药,每日都要心惊胆颤,什么也不能做,什么都要忍着,有时候想想,朕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

    芙安轻轻叹出一声气来:“陛下,奴知你心中苦,可人自生下来的那一日,就有很多的不由衷。不过谁陛下活着没意思,这天下的百姓安居乐业,不都是陛下治理得当。”

    “朕的不是这。”旻樱曼低低,整个人有一种不出的疲倦,神情恹恹的。

    芙安看着她,只觉得姑娘最近烦事多,有时候连批阅奏折都会分心,果然是孩子大了多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