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我在古代开律所 > 第76章 父母之命
    韩昼未过门的妻子。

    秦山芙愣了好半天, 心中掠过万般思绪,惊诧过后便是一阵惶惑。

    好在她头脑还清醒,意识到这只是这女子的片面之词。相处这么长时间, 也算是一同出生入死过,她想韩昼总不至于骗她, 于是这才强自找回心神, 如常回道:“恕我冒昧了。据韩公子所言, 他尚未定亲。”

    于芳柔不言,只是又走近两步摘下了帷帽,露出真颜来。秦山芙望着她心口一滞。果然人如其声, 貌若其名,眼前的女子样貌秀美灵动,自有一股蒲柳之姿的柔腻情态,真真是如水一般清秀的女子。

    然而于芳柔虽样貌柔弱,但看起来却不怎么怕事,听得秦山芙质疑,不慌不恼,倒很沉得住气,浅笑道:“都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 媒妁之言,男子等拜堂当日才知道自己娶妻的事也是有的。于韩两家世代交好, 前几日韩府才托人问了我的八字,不日就要纳吉纳征, 想必再过两三月便可礼成了。”

    于芳柔本意虽在强调她没谎, 可秦山芙听得此言,却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所谓的妻子是韩家避着韩昼,替他做主定亲。只是她心里头还是堵着什么, 听于芳柔得有条不紊,有些沉不住气反驳起来。

    “原来只是问名,六礼才过了两礼,哪就称得上是未过门的妻子了。女儿家不轻易谈自己婚事,于姑娘还是慎言为好,免得被旁人听去招了闲话。”

    于芳柔劈头盖脸就被教一通,懵了一瞬,不由面露一丝尴尬:“秦姑娘果然好口才。只是今日前来找姑娘这些,并非闲来无事,而是有求于姑娘。”

    秦山芙本想走人了,听见她是专门冲着自己来的,不由停下脚步:“何事?”

    “敢问姑娘与韩公子是什么关系?”

    秦山芙微微蹙眉:“与你无关,无可奉告。”

    于芳柔见她不好相与,便也冷了脸色:“无论是什么关系,总不至于是夫妻关系吧。”

    “姑娘想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着秦姑娘今日已经来了府衙,不如就顺便去管户籍的地方与管事老爷澄清一二,告诉他你与韩公子之间的婚书是假的,早日销了为好。”

    原来是冲着这个来的。

    秦山芙没忘记自己与韩昼还有一纸婚书,虽然那婚书是怎么来的她心知肚明,可她也不介意,直到今日也没想着要销了那婚书。

    只是如今被人这样提起,她反倒不愿了。

    怎的听这于姐的口气,就像是是她鸠占鹊巢,得了自己不该得的东西,现在要她好自为之尽早退赃?

    眼见秦山芙脸色又冷了三分,于芳柔解释道:“秦姑娘别多心。那纸婚书本是韩公子托了自己的关系让官府出的,虽然看形式是真,可到底没有父母之命,不是正式婚约。眼下于韩两家亲,这才发现有这么个东西……所以,可否请秦姑娘劳烦片刻,去官府澄清明,销了这没头没尾的婚书?否则,碍了韩公子亲不,也污了姑娘你的清誉,日后你也难找人家。”

    于芳柔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一通道理摆出来,由不得秦山芙不是。

    可秦山芙眼底却泛起一抹讥诮,无谓地笑了下:“于姑娘,咱明人不暗话,就别废这般口舌了。”

    于芳柔怔住,秦山芙继续道:“不就是一纸婚书,凭你们于韩两家的手腕势力,抹了它便是瞬息的事情,哪轮得着我去多嘴澄清?于姑娘此番前来,无非是想要我一个态度,试探我对韩公子的心意,是也不是?”

    于芳柔闻言脸上登时挂不住,眼神也游移起来。她到底是长在深闺里的贵女,鲜少碰见如此直来直往的话方式,被戳中心思后竟乱了方寸,不知如何回应了。

    秦山芙自是厌了这种试探,又道:“我无父无母,婚姻大事概由自己决断。那张婚书我是不会退回的,倘若韩家见不得我,那便劳烦他们自己想办法毁了这婚约罢。”

    完,秦山芙便行礼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然而秦山芙回去之后,心中却始终堵着什么东西,难受得连晚饭都没吃。

    她将自己锁在屋内,拿出那纸婚书,抚摸着红纸上的金粉字迹,墨香悠远,似乎隐隐泛着些韩昼身上的香气,在空寂的冷夜里竟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虚幻暖意。

    她还记得那时他拿出这纸婚书时忐忑局促的模样,明明是逢场作戏,他却脸红得不像话,那郑重又腼腆的模样差点让她当了真,至今想起心中依然烘着融融暖意,令她动容。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在她身后默默注视她,竭尽所能给她支持,想尽一切办法护着她。他几乎是将整颗热忱的心都捧给她,而在今天之前她竟从未认真对待过,直到即将失去才意识到这份心意的份量。

    秦山芙来京城也有段时日了,平日里来往生意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稍稍一想就意识到今天那个女子身份不凡。

    京城里姓于的高门只有一家,那便是承熹侯一府。堂堂高门贵女亲自现身试探于她,可想而知于家姐也是极倾心于韩昼的,这桩姻缘恐怕不止是父母之命那么简单。

    只是那夜对酌之后,韩昼就像蒸发一样没了踪影,秦山芙找不到他,他也没托人给她送句只言片语交代一二,竟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秦山芙不知道的是,那夜韩昼回韩府之后,第二天就与家里人摊了牌。

    然而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从纵容溺爱韩昼的宣国公此次却铁面无情,甚至得知韩昼竟背着家里与她人私定终身后更是怒不可遏,当即将韩昼赶去家祠,对他重重上了家法,一夜过后,韩昼撑不住倒地不起,这一昏就昏了三四天。

    而三四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做许多事了。

    宣国公此次是下了狠心。先前他早就相好了承熹侯家的长女,此番便趁着韩昼人事不省的这几天登门问名,还将韩老爷从贺州叫回来,专门操持韩昼的婚事。

    韩老爷了解完前因后果,得知自家这不成器的儿子倾心的竟是那个女讼师,一时百感交集,不出个滋味来。

    论门第,那女子确实攀不上韩家,而她日日抛头露面也着实不是京城大户人家女子的做派。

    可韩老爷却同样了解自己的儿子。

    这么多年以来他这个儿子看着轻浮浪荡,可行事也称得上是洁身自好,骨子里也是极较真的人。于是韩老爷虽嘴上应承着宣国公,心里仍存着恻隐之心,瞅了机会去瞧他,只见自己的儿子虽然面无血色,可眼神却没有丝毫退缩,仍闪动着戒备的执拗,丁点没有屈服。

    韩老爷叹息:“这是何苦呢……那女子确实不寻常,可要做韩家的宗妇,属实出格了。你若喜欢,不如将她抬个良妾——”

    “不可!万万不可!”

    韩老爷话音未落,韩昼便急急断一阵猛咳,生生咳出一口血来。

    韩老爷大惊失色:“啊呀,你急什么!我话还没完……”

    韩昼摇头不想让他下去,撑着身子坐起来,坚决道:“秦姑娘不做妾,我也不会让她做妾。倘若她无法嫁我为妻,我宁肯终身不娶。”

    “造孽啊……”韩老爷闻言又气又无奈,“婚姻大事,哪是由得了你的,便是我愿意依你,可这国公府毕竟不是我当家,我也没办法啊。我听前两日你祖父已经替你去承熹侯于府提亲了,你……”

    韩昼猛地抬头:“承熹侯于府?什么时候的事?!”

    “这……”

    韩老爷一时也不出个确切时间,韩昼却再也等不得,不顾阻拦踉跄着下床,一旁的柳全也拉他不住,眼睁睁看着他往宣国公的房间里奔去。

    京城已彻底凉了下来,韩昼穿堂而过,只觉刀子一般的寒风直往身上划去,隐隐刺痛。

    他身上挨了杖,行动不便,每走一步骨头都像要折了一般,可他仍一口气撑到宣国公的书房,对着紧闭的房门跪在冰冷的地上:“祖父!”

    宣国公一辈子叱咤沙场朝堂,虽宠爱嫡孙,可也下得了狠心。

    他命人将房门开,却不叫韩昼起身,昔日慈祥的老者此刻眼里尽是风刀霜剑般的严酷,沉沉望着韩昼,冷然道:“看来你父亲已经告诉你跟于府的婚事了。”

    韩昼跪直了身子,执拗道:“我不娶。”

    宣国公一见他这种倔样便起了火气,顺手抄起一卷书便往他身上掷去:“府里定下的事,还由不得你多嘴!”

    韩昼不闪不避:“我的婚姻大事,为何我不能置喙?我衷情之人并非于家姑娘,你们如此强迫我,岂不是也害了于家?!”

    宣国公冷声斥道:“这么多年我是太惯着你了,惯得你不知天高地厚,不知轻重!婚姻大事,从来不是儿女情长。韩于两家结亲,是两年前两府便形成默契的事,如今不过是被提上日程,哪容你三道四!”

    韩昼只觉一股凉意袭上心头,骨头缝里都叫嚣着痛意,在冷风之中几乎跪立不住,一口气喘不上来咳得五脏六腑都要碎裂。宣国公见他如此模样到底还是动了恻隐之心,长长叹一口气,走到他跟前耐下性子对他解释。

    “你年轻不懂,我便将其中的道理好好与你听。宣国公府自建府以来只忠陛下一人,可早做筹谋也是必须。现今晋王炽手可热,却始终离东宫之位一步之遥,将来能否登顶上位犹未可知。我们要跟晋王走得近,但不能走得太近,因此与晋王一系的承熹侯府结为姻亲,便是最妥善的法子,你可明白?”

    韩昼摇头,“我不明白。”

    “你——”

    “靠人不如靠己,姻亲看得也不止是场面,更是里头的情分。”韩昼抬头道:“倘若于家女与我成亲,我势必无法真心相待,只会冷落于她,好好的亲事结成仇怨,与其这般,还不如一早免了这桩婚事!”

    宣国公一听这话,气得一巴掌扇过去,“混账东西!”

    昔日恭顺的嫡孙何时如此忤逆过他?宣国公到底是年轻从军养出来的暴脾气,被气狠了便没个轻重抓起一旁的瓷瓶往韩昼身上砸去,清脆声响后便是一地四分五裂,韩昼登时头破血流。

    院子里的厮奴婢都吓疯了,纷纷涌上来要扶地上的韩昼。而宣国公仍不解气,竟从一旁抽出一把剑来作势要斩了这一身反骨的不肖孙,被大惊失色的柳全死死抱住腿哭嚎着求饶。院内哭喊一片,乱作一团,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甲衣的军官却从一旁神色凝肃地跑了过来,他甚至无暇看这混乱的场面一眼,只上去凑到宣国公跟前低声道:

    “将军,不好了,洋人又破宫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