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嫁残王 > 第76章 治腿
    陆愔儿的眼泪掉得突然, 毫无征兆。邹临祈不防她会哭,担心她是被伤口吓到,忙把衣裳放下了些, 盖住那条疤。

    “哭什么,”他用指腹把她眼泪擦掉了:“害怕?”

    她死死咬着下唇, 想把眼泪憋回去。可只要想到他曾经受的那些刺骨之痛, 就又绷不住地开始哭。

    “我不怕。”

    好不容易忍住, 她把他的衣裳拉上去,低下头仔细观察膝盖上的伤,伸手在那条疤上按了按。

    “是怎么伤的?”她问。

    “遇上山崩, 没跑出去,被乱石砸了下。”他语气平静,毫无波折。

    她心里更难过:“是有人害你?”

    他看了她一会儿,观察着她脸上的神色。

    当日山崩,他本可以逃开,是五王和刘笃合谋将他困在了里面。他们以为那次他必死无疑,没想到他还留了一口气,被朝廷派遣的援军救了出去。

    只是从此残了一条腿。

    五王和刘笃的事做得十分周密,就算他去皇帝那里出首, 也不会有人相信是他们害了他。

    在宫里的那些日子,邹元朔向来是与他走得最近的一个, 待他十分和善,甚至会在其他皇子合起伙来欺负他的时候出面仗义执言。他一直以为邹元朔是真的拿他当骨肉兄弟, 却原来是在谋夺他的信任, 好有机会将他一举铲除。

    他知道邹元朔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为了养精蓄锐,他让大夫夸大了他的伤情, 装作完全无法起身的样子,从此靠轮椅行动,在外人面前从不会透露自己真实的伤情。

    刘绾溪是刘笃最宠爱的一个女儿,又与邹元朔熟识。他们做过的那些事,她多少该了解些才是。

    她现在是在演戏给他看,还是真的不知道是谁害了他?

    “还未查清。”他简单敷衍过去。

    陆愔儿知道他在撒谎。

    他现在仍无法完全信任她。

    她没再问,从针灸包里抽出一根银针,找准穴道,对他道:“我先帮你看看,会有点儿疼,你要忍耐一下。”

    “好。”

    陆愔儿开始下针。

    她所刺的几个穴道痛感十分强烈,有筋脉被生生拉扯之感。可是邹临祈始终面无表情,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她知道他只是在兀自强撑,担心地道:“你疼了要。”

    他却笑了笑,道:“你疼了出来就好。”

    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她气得低下头,不再看他。

    心里的紧张在他的话里不知不觉消弭了些。

    试过针,她大概知道了他所伤到的都是哪几处关键要穴,拿了纸笔过来,边写边道:“姜大夫他们其实已经把你的腿骨接好,不用再重接了。只是几处筋脉损伤得厉害,需要好生疗养。我先开个方子,你用两个月药,看恢复情况如何,我再来帮你看。”

    她神态专注,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字。额上有碎发掉落,扎进她眼睛里,她拿笔杆挑到耳后,继续伏案苦写。

    把方子写好,她交到他面前:“你可以先让姜大夫他们检查,若他们可用你再用。”

    他垂眸看了看墨迹未干的纸页,又抬起眸来看她:“你要治好本王的腿?”

    “当然啊,”她觉得他的话有些莫名:“不然呢?”

    “为何。”

    “因为……你是我夫君。”

    她只能这么告诉他。

    “我一定会把你治好的,”她声音很低,目光却坚定:“你一定会变得跟以前一样。到时候,满京城的人都会倾慕你,不会再有人敢对你三道四的。”

    邹临祈眸光微闪,情绪沉沉地看着她。过了会儿,挑起嘴角笑了下:“你就这么急着给自己找情敌?”

    “情敌”两个字让陆愔儿仿佛被人戳破了心事,为了掩盖异状,嘴硬道:“什么情敌?王爷莫要开玩笑了。”

    他的眼神黯了黯,心情突然变得很糟。收回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寒声道:“你下去吧。”

    他脸色很不好,陆愔儿最怕他这副样子,忙起身告退。

    正要走,他又叫住她:“方子拿走。”

    她心里一坠:“你不愿意用我的方子?”

    语气委屈又失落。

    他无奈:“方子你拿下去,自己照方抓药。”

    陆愔儿一喜:“不用让姜大夫他们检查?”

    邹临祈冷笑了声:“刘绾溪,本王若是不信你,根本不会让你来给本王治病。”

    他神色仍是不太好,可陆愔儿却在他的话里开心了些,过去拿走了方子。

    回到屋里,她把香扇发走,让怀微去盯着。背着人调了碗药膏出来,到了晚上等邹临祈回来,帮他敷在腿上,拿干净细布包扎。

    药膏发作起来会很疼,他那条腿完全不能动,里面像有刀子在不停地一下一下地划割。

    为了能有效用,陆愔儿不能给他服用止疼的药物,只能不停安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好了,很快就不疼了,你忍忍。要是实在太疼,你可以喊出来。可是别喊太大声,我怕会被人听到。不能让人知道我在给你治腿。”

    他脸上没有半点儿表情,反是嫌她聒噪,伸出一只手把她往床里边一抱:“睡你的觉。”

    陆愔儿知道他在忍耐,分明都疼得渗了满额的汗,唇上连半点儿血色都没有了,可至始至终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神色平静。

    想来是他忍惯了痛,为了治腿,什么苦都已吃过了。

    她躺在他身边,一颗心始终揪着。屋子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却乱得厉害。

    她试着朝他挪了挪,靠近一些。见他并无排斥之意,伸出手,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她难得主动与他亲近,刚嫁入府里那段日子,每次与他睡在同一张床上,她总是离得很远,贴着墙睡才好。

    他睁开眼睛垂眸看她。

    她也抬头看他,目光从他线条分明的下巴往上望,掠过他削薄的唇,挺拔的鼻梁,最后落进他幽深如墨的眼眸里。

    他的表情还算平和,并没有讨厌她的触碰。她放了心,举袖替他擦了擦额上的汗。

    她抱得更紧了些,脸贴着他的胸膛,像在安抚他一样。

    邹临祈勾唇一笑,手圈住她腰,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她像只猫一样贴着他,软软的手把他抱得很紧。他腿上的疼痛似乎就真的减轻了,不再那么难熬。

    -

    很快到了皇帝寿辰,宫里早早地开始准备,宫女太监们往来不停,布置寿宴,到处一片张灯结彩。

    到了巳时三刻,陆愔儿前去赴宴,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什么话也不敢多,只想等宴席结束早早离开这里,生怕会多生事端。

    即使如此,邹元朔进来后第一眼就看见了她,故意朝她走了过去。

    邹临祈在陆愔儿前面那排坐着,看见邹元朔直直盯着他的王妃看,目光霎时冷了起来。在邹元朔准备绕过他去找陆愔儿时,出声叫住了他:“五哥别来无恙。”

    邹元朔这才停了脚步,收回目光看了看他,干脆在他旁边位置上坐了:“六弟,上次实在有些误会,搞得你我不欢而散。五哥罚酒一杯,给你赔罪。”

    邹临祈冷笑不语。

    邹元朔身后跟着他的王妃云竹,她知道今日宴席陆愔儿也会在,也听了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五王爷喜欢六王妃的事。为了不在陆愔儿面前落了下风,她从天不亮就起床扮自己,恨不得把天底下最能彰显身份的名贵衣裳首饰全都套在身上。

    她费尽心机想艳压众女眷,到了这里,却发现陆愔儿今天的装扮十分简单,全身上下不见几件饰物,脸上妆容也淡。偏偏长着一张清丽脱俗的脸,在如此朴素的装扮里不输给在场的任何一个女子,反倒比她们都更吸引眼球。

    云竹恨恨握紧了拳。以前她只知道要防着狐狸精一样的妖艳贱货,第一次知道,这种模样清纯毫无攻击力的女子其实更是威胁。

    她朝陆愔儿走过去,在她旁边坐下,摆出一副笑容可掬的脸,与她道:“一直想去看看弟妹,可总也不得空。今日好不容易一聚,弟妹可要赏脸多与我饮几杯。”

    陆愔儿知道这位就是五王妃,车骑将军云襄的嫡长女,地位与刘绾溪不相上下。

    云竹脸上虽然笑着,可陆愔儿总觉得她来者不善,不欲与她多加接触。

    可云竹偏偏不肯走,笑里藏刀地道:“久闻弟妹大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真是人比花娇,与六弟天生一对。听弟妹未出阁时足不出户,从没见过外男,只是不知又是如何与我家五王相识的?”

    “我与五王不过略见了几面,谈不上相识。”

    “原来如此。想来弟妹定有过人之处,不过略见几面,就让我家王爷对弟妹念念不忘了。听前几日王爷去贵府喝喜酒,与弟妹闹了些误会出来,险些就不清了。要我,这人言可畏,弟妹合该心些才是,不该见的人别见,该守得规矩要守。如待字闺中时那般,安分守己地躲在屋子里才是正理儿。如此才不会被人揪住错处,言三语四了。弟妹觉得我的话可对?”

    云竹的话里处处透着讽刺,偏又没一个脏字。

    陆愔儿扯出一个笑,道:“五皇嫂真知灼见,想来平日里没少守规矩。怪不得常听人五皇嫂是个大度宽宥的人,为睿王纳了一房又一房的妾,是睿王再满意不过的贤内助。只是五皇嫂也不能太委屈了自己,平日里若是无事要多去睿王屋里转转,多盯着他些才好。”

    云竹被得哑口无言,见她不像外表一样好欺负,顿时生了几分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