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嫁残王 > 第96章 “过来,给我亲会儿。”……
    殿里烛火通明, 窗上树影摇曳不休。

    陆愔儿心思萎靡,一言不发地静默着。

    因为很的时候就开始在世间游荡,她从来都极懂自保。时时刻刻都谨记的是, 无论走到什么地步,遇到什么事情, 保命都是第一步的。

    只有留住一条命, 未来才总有机会能好起来。可若是命不在了, 就什么可能都没有了。

    淑妃在后宫浸淫多年,之所以至今都能相安无事地留在皇帝身边,想也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表面温柔贤淑, 不与人争,可背地里,却其实比谁都能狠得下心肠。

    如今皇帝病重,奕王被封为储君,五王的兵马在外虎视眈眈。在此关键时机,她不会让任何人,成为奕王人生里的绊脚石。

    陆愔儿想明白这一切,到底是狠下心道:“王爷就当是可怜我。我向来自由惯了,不受拘束。可是这里四四方方的, 像个笼子,我实在待不惯。若王爷真的对我好, 就放我走,我会感激不尽。”

    那人许久也没有动静。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听得到门外微弱的风声。

    正当陆愔儿以为他被彻底伤到, 已经开始放弃了她的时候,腕上突然一紧,她被猛地拉进了他怀里。

    “愔儿, ”他紧搂着她,语声坚定:“你信我,我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下!”

    他向来霸道,凡是所决定的事,任何人不会动摇他分毫。陆愔儿知道再下去也是无益,只能等以后真到了不能不走之时再做算。

    等把陆愔儿哄睡,邹临祈悄悄穿衣起身,出了屋子,命范淞在外面好生保护她。

    他去了昭阳宫。淑妃仍未休息,似乎早知道他会过来。命人沏了茶,闲闲坐着等他。

    “母妃倒是会挑时间,”他过去站在她面前,面上冷沉一片:“分明早就知道了愔儿的身份,偏偏什么也不。等到她将儿臣的腿治好了,这才卸磨杀驴。”

    “本宫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淑妃不慌不忙地看着他,嗓音平静:“不止如此,也是成全了她。我早看出她对你有情,一心想治好你的腿。既然如此,我自不好驳了她这片心思。”

    淑妃长叹了口气,道:“她是个好孩子,懂事,善良,心里又有你。给你做正妻,本宫是十分满意的。只可惜她命不好,没投个好胎。但凡她多少有点儿门第,本宫也不会拆散你们了。”

    邹临祈目光凌厉,眸中不见多少温度:“母妃以为你真能拆散得了?”

    淑妃唇角勾起一丝浅笑:“你是本宫的孩子,本宫知道你一向有手段。往日里五王多么风光,大权在握,可如今不还是被你声色不动间逼出了京城,走到了造反的那步。可你不要忘了,陆愔儿与皇位不同,不是你费点儿心思就能得到的。”

    她一脸慈爱地看着邹临祈:“本宫在深宫苦熬多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上天把所有钟灵毓秀都给了你,便该让你一生都顺风顺水。可你那些兄弟不肯放过你,一门心思地想害你,让你差点儿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也算老天垂怜,让陆愔儿替你治好了腿。本宫心里一直感激她,会给她安排个好去处,让她一生都顺遂无忧地活着。”

    “不牢母妃操心,有本王在,自会让她一生都顺遂无忧。”

    “她不过是个奴才!”淑妃情绪起了波动,深呼吸几口气道:“你何必对她如此执着!刘绾溪的模样你也看到了,并不比她差。虽是心术不正,可还未到无可挽回之地。你该当断则断,忘了陆愔儿,把刘绾溪接过来,这才是你该做的!”

    “本王瞧着刘绾溪长得不如愔儿万分之一,”邹临祈道:“看着她,本王实在倒胃口得很。”

    淑妃还待什么,邹临祈抢先道:“除了愔儿,这世上任何女子,本王看了都倒胃口!”

    淑妃见他实在跟中了邪一样,气得从椅子里一跃而起,朝前走了两步道:“她是给你下了蛊不成,竟迷得你这样!你难道不知她是什么出身,不知道她曾在人府里做过奴才吗!”

    “本王又不是穷得养不起自己,在乎她出身做什么?”邹临祈面色丝毫不变,语音清冷:“她早已是本王的人,母妃既嫌她卑贱,便是嫌本王卑贱,嫌母妃自己卑贱,嫌父皇卑贱!”

    “你……你疯了!”淑妃气得一双手止不住地发抖:“竟敢如此你父皇!”

    “儿臣不过是顺着母妃的意思而已,”邹临祈道:“母妃口口声声嫌弃她出身低,可是忘了自己不过也只是个九品县丞家的庶女而已?”

    淑妃如想起了什么事般,面上起了丝波动,过了许久才道:“本宫正是一直都记得,所以才不想让你娶个身份低微的人做正妻,受世人耻笑!若非本宫出身,依宫里母凭子贵的规矩,即使做不了皇后,可贵妃之位也早该是我的,而不是到了现在还只是一个的妃子!”

    淑妃明显激动起来,脸色已全然变了。努力平复了下,这才接着道:“世人从来都拜高踩低,自古如是。你如今已是储君,能配得上你身份的,只有丞相家的那位千金!本宫也知道,刘笃是五王那边的人。可是如今五王业已败退,刘笃已翻不起什么浪了。等将来你继承皇位,若实在容不下刘笃,本宫自会一杯毒酒将他赐死。你不喜欢刘绾溪,也尽可以晾着她,把她当花瓶一样地摆着,再选你喜欢的就是。”

    邹临祈目光清冷,眉心深深拧了起来。

    “可是你要记住,你选谁都好,偏偏只有陆愔儿不行。”

    淑妃继续道:“到底,本宫也不是容不得她。她身份是低,可并非不可伪饰。到时候随便将她过继到哪位宗室府上,安个身份就好。只可惜啊,你实在爱她太过,简直拿她当命一样。你将来是要做皇帝的,皇帝可以多情,可以滥情,可就是不能专情!留着她,迟早会是祸害!”

    “母妃还知道儿臣将来会继承大统就好,”事到如今,邹临祈反倒平静下来,已不想再跟他这位母妃多什么了:“母妃若觉得能动得了本王的人,就尽可以试试。到时,别怪儿臣不念母子之情!”

    他冷冷完最后一句话,转身拂袖而去。

    -

    没过两天,傅公公亲自去了丞相府,要把刘绾溪接进宫。

    刘绾溪雀跃不已,欢天喜地就要出去。

    对整个刘府来,投诚奕王并不是他们最好的结局。刘笃和邹临祈结怨已久,就算将来邹临祈能接受刘绾溪,却也绝对不会再重用刘笃。刘府满门荣耀,势必会终结在这一时。

    只有安心等着五王的人马攻入京城,才能在将来等来转机。

    刘笃并不愿意自己女儿此时入宫,可他早已不是往日权倾朝野的丞相,对淑妃的命令只有听从。

    “绾溪,”他将女儿拦住,嘱咐道:“宫里到底危险,你该心些才是。淑妃那人不像表面上那般和善,你千万别得罪了她。”

    刘绾溪一心只想去教训陆愔儿,闻言道:“父亲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有事的,该是那个狗奴才!”

    她头也不回地坐上进宫的马车,一路都在想着等见了陆愔儿后,要怎么给她一番教训才好!

    陆愔儿诡计多端,竟敢在她面前演戏,抢了她的奕王殿下。

    她会让她知道,她刘绾溪的东西,不是轻易能染指的。谁敢碰,谁就定要付出代价!

    淑妃让人把她带到昭阳宫,送进一间屋子里去,遣了两个宫女过去伺候。

    淑妃名为照看,却更像是软禁。整整两天里,不让刘绾溪走出屋子一步。

    直等到第三天,淑妃才让人把她请到正厅。

    “拜见淑妃娘娘。”

    她跪下去,身子伏得很低。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淑妃让她起来。

    淑妃慢悠悠地喝着茶,因茶水有些温了,傅公公给她拿下去,换了壶新的过来。

    只等慢条斯理把两杯茶喝完,淑妃这才轻台凤目,看了刘绾溪一眼:“起来吧,总跪着是做什么。”

    刘绾溪虽然备觉耻辱,可又实在无可奈何。咽下心里的不甘,从地上站了起来。

    淑妃并没有赐座,只是让她站在那里,淡淡地道:“你也看到了,奕王待你实在是半分兴趣也没有。但你也不必灰心,无论奕王喜欢谁,又不喜欢谁,你都是不可置否的奕王妃。日后便好生待在宫里,不必再离开一步了。”

    淑妃心里清楚,刘绾溪此人跟刘笃简直是一个样子,把富贵荣华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当初嫌弃奕王是个残废,没有前途,哭着喊着不肯嫁给他。这件事淑妃一直记在心里,怎么可能会让她好过。

    可不管她心性如何,她都必须要在奕王妃的位置上好好坐着,维持住奕王的尊严。

    至于能活多久,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儿臣谨遵母妃命令。”

    刘绾溪倒是应得快。

    她虽已听出淑妃语气中的不善,可如今最重要的是从陆愔儿手里把奕王抢过来。别的,她以后会慢慢解决。

    淑妃幽幽地瞧了她一眼,道:“论容貌,你并不输给陆愔儿多少。可她还是能牢牢拴着奕王的心。其中缘由,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那丫头留在宫里终究不是办法,你该想个主意,让她怎么来的,就怎么消失!”

    完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没再看刘绾溪一眼。

    “行了,你出去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刘绾溪躬身应是。

    淑妃待她实在算不上好,甚至可以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现在只有忍着,等将来坐上皇后的位置,她有的是办法教训这个老虔婆!

    她在两名宫女看视下去了前殿。陆愔儿刚给老皇帝施过针,从殿里走出来不远,在一处幽僻安静的花园里与刘绾溪走了个碰面。

    刘绾溪上前把她拦下,如以往在府里时那般,一个不高兴伸手就要她。陆愔儿身后却跟着一名带刀护卫,见势过来把刀横了出去,把刘绾溪挡在一步之外。

    范淞面无表情道:“请刘姐自重,莫要对奕王妃不敬。”

    刘绾溪腾地冒起火来:“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我才是奕王妃!她不过是个赝品,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

    “刘姐才是该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范淞道:“最好把眼睛擦亮些,不要老做白日梦。奕王妃,从来都只有陆姑娘一个。”

    “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样跟我话!”

    刘绾溪上前一步,那把刀却逼得她更近了。她只能往后退了退,扭头看向陆愔儿。

    从陆愔儿九岁入府的第一天起,她就下意识地不喜欢她,觉得这个丫头机灵太过,一点儿也不像个奴才。本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留下她,是蒋笙那个贱人,什么也要让府里收留下这个拖油瓶。

    “陆愔儿,”刘绾溪脸上满是恶意,眼里的憎恨怎么都藏不住:“你可真是会骗人,的时候就骗我赏了你不少银子,长大以后更是可恶,敢把我的夫君都骗走!你还想骗什么,皇后之位吗?”

    陆愔儿眼珠沉静,不卑不亢道:“若我没记错的话,我初入府的时候,你因身体不好,常喝药,脸上起了许多红疹。你会给我银子,是因为看到我会做养颜润肤的香膏,这才把东西从我手里买过去而已。你自来珍惜你这张脸,我留下的方子你至今还在用,否则也断断不会如今日这般美貌。

    “至于奕王殿下,当初是你嫌弃他身有残疾,觉得他不可能会给你皇后之位,这才无论如何也不肯嫁给他。若你一开始就没对皇上的旨意有任何不满,我便根本不会使手段,也没有机会能使手段。”

    刘绾溪更是火冒三丈。陆愔儿从来都是这样,伶牙俐齿,惯会卖弄口舌,从来也没有吃过什么亏。

    “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我不愿嫁他是我的事,与你有什么干系!若不是你想攀龙附凤,你会想出那种办法去骗我吗!如果不是你,爹爹不可能会违背旨意,如今在殿下身边的便该是我!”

    “如果你真的嫁过去,你只会怨天尤人,”陆愔儿道:“你会不甘心自己嫁了个身有残疾之人,你会每日以泪洗面,梦想着五王哪天能顺利登基,把你从奕王府里接过去。你以为你会像现在这样,把奕王看得如此重吗!”

    刘绾溪哑口无言,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半晌才道:“你少在这里颠倒黑白!你以为世上就只有你一个大夫能治好奕王的腿吗!想攀龙附凤就直,何必在这里假惺惺!”

    “想攀龙附凤的难道不是你?”

    有男子寒凉如冰的声音蓦地响起,刘绾溪回头去看,就见奕王冷凝着神色走了过来。

    那日在殿中不敢细看,只略瞥了一眼,便发现此人实在俊美得不似凡人。如今再看,更是发现他长得实在是好。肩宽腰细,身材高瘦,脸部棱角分明,五官精致。

    刘绾溪不自觉吸了口气,心里的后悔更是如潮水般涌了过来。

    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陆愔儿替她嫁过去。

    邹临祈停在陆愔儿身边,抓住她的手,紧蹙着眉看向刘绾溪:“你是什么东西,敢跟本王的女人大呼喝!”

    刘绾溪心下刺痛,不甘地瞪了陆愔儿一眼,道:“殿下,本该嫁给你的人是我才对!是陆愔儿使了阴诡手段骗我,我才没能坐上去奕王府的花轿!”

    邹临祈冷笑:“就凭你,还敢妄想嫁给本王?你该庆幸当初没有入府,否则,你早就死无葬身之地!”

    刘绾溪又惊又怕又恨,几种情绪交织下,突然抽泣着哭了起来。

    “殿下,她不过是个卑贱的奴才,我才是丞相府的千金,你怎能如此对我!”

    “卑贱的人该是你才对,你有什么资格与愔儿相提并论!”他目光极冷,分明已是满脸不耐,不欲再与她多话:“本王不管是谁让你入宫的,也不管她都跟你了什么。在宫里,你不过就是个傀儡。你想坐享其成当皇后,这辈子都不可能!既是来了,便最好老老实实躲在屋里,如此还能保住一条命。若是再敢出来胡言乱语,脏了愔儿的眼睛,别怪本王不客气!”

    邹临祈没再看她一眼,冷声吩咐:“送刘姐回去。”

    刘绾溪身后的两名侍女忙忙地应了,半拖半拽着去拉刘绾溪。

    刘绾溪一直哭个不住,怒瞪着陆愔儿,想再些什么,又生怕邹临祈会做出什么事来,只能生生忍了。

    等她一走,邹临祈的神色倏忽变得温和,伸手在陆愔儿脸上捏了捏:“你这张嘴,倒果然是伶牙俐齿。”

    还担心她会受欺负,不过看刚才的情景,她像只狮子一样咄咄逼人,并没有让刘绾溪赚到一分便宜。

    这几天在他照顾下,淑妃的人没有机会能接近陆愔儿一步。陆愔儿情绪有所缓和,已不再些乱七八糟的话,有时甚至还会对他露出一个笑脸。他越来越心翼翼,近乎是有些卑微起来。

    陆愔儿并不忍看他这样,可在宫里待的时间越久,心里越不安定。好像脖子上悬了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她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生活。

    晚上邹临祈直过了子时才回来就寝。最近内忧外患,朝政不稳,他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睡不了几个时辰。回来以后陆愔儿总是已经睡着了,他悄无声息在她身边躺下,心把她搂进怀里。

    今晚却并未如同往日一般过来抱她,甚至还离得她有些远,在床榻边躺着。

    陆愔儿心里奇怪,翻了个身过去,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很热,温度有些异常。她又去摸他的额头,发现额上更烫,分明是起了高热。

    “你病了。”

    她要下床柠条湿帕子过来,他却把她拉住:“怎么醒了?”

    “你每次回来,我都知道的。”

    他默了默:“吵醒你了?”

    “不是,是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她执意要下床:“我去帮你拿条湿帕子过来。”

    她鞋也没来得及穿,赤着脚跑过去,拧了帕子过来搭在他额上。

    他最近太过辛劳,竟是生生地累病了。以往还在王府里时,他所操劳的并不比现在少。只是那时有陆愔儿的药膳方一直滋补着,他才没出什么问题。

    最近这段时日她因一直在替老皇帝治病,兼之心思纷乱,忽略了他的身体。

    没想到这就出了问题。

    不由更想到,如果她真的走了,无人顾及他身体该怎么办。他总是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这么熬下去总归不是办法。

    “你不能早些回来吗?”她颇有些埋怨:“非要把身体熬坏才罢休?”

    他听得忍不住一笑:“不是一心想让我死,怎么又关心起我来了?”

    陆愔儿不话了,只是帮他换着冷帕子,过了会儿才道:“我去帮你煮碗药来。”

    “不用。”

    他搂住她腰,略一使力,把她抱回床上去:“我睡一觉就好。”

    陆愔儿无法,坐在床上想了想,又一次爬下去,找出一个方盒。

    木盒里装着许多瓶瓶罐罐,每一瓶药都是她亲手做出来的。

    她找出了解毒去热的一瓶,倒出一粒来给他,让他吃了。

    “这些药每个都有奇效,效用我都写好标在瓶子上了,你以后要是再生病,可以从这里找药吃。”

    他极轻地笑了声:“怎么倒咒我生病?”

    她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

    “行了,”他抱着她躺下:“我知道。”

    陆愔儿仍不放心,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拭他身上温度。摸了手又去摸他脸,摸完脸又把手从他寝衣下摆伸进去,去摸他身上。

    她摸得一脸坦荡,倒是让他心猿意马起来。忍了会儿,睁眼问她:“你能不能老实些?”

    她把手怯怯地缩回去:“我想看看你烧有没有退。”

    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咽了口口水:“发热传不传染?”

    “啊?”她愣了愣,回答:“不传染。”

    “那就行。”

    他突然把额上的湿帕子拿了下来,探身过去:“过来,给我亲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