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重生后我改嫁权臣 > 11. 第11章 剖心自白,再遇。
    夜色渐深,翊坤宫外巡守的护卫已经来了几拨,而主殿内却还亮着灯火。

    安庆一身鹅黄色的中衣,衣襟松散,隐约还带着几分水气,她半靠着黄花梨罗汉榻的软垫,一只手臂枕在旁边的几上,另一只手抓着扎书卷,乌发散落在身后,阖着眸子,旁边的侍女手执象牙雕花梳篦,一下一下,顺着那发丝,从头至尾仔细心。

    置物架上的琉璃莲花灯盏灯芯哔啵一声,一室暖光,惬意舒适。

    倏尔,她掀起眼皮,语调懒懒的,“送过去的晚膳江姐吃了多少,那几道菜她可还满意可吃了?”

    在一边奉灯的宫女垂首回答:“回公主,江姐,晚膳用的不多,吃了些肉酿金钱汤,清蒸鹅用了几口,还有半块八宝馒头。”

    安庆忍不住蹙眉,“猫食儿似的,怪不得长成那样风吹就倒的模样。”

    梳了半天头发的宫女忍俊不禁,轻笑声引起了安庆的注意。

    安庆伸手将那软垫抬高,“笑什么?有什么有趣的事和我。”

    见头发已经梳顺,那宫女将书篦放下,“江姐虽长得是风吹就倒,可性子却不是。”

    “是吗?我与她见了两次,每回都恭恭敬敬的,我如何就是如何的,还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要真有些不同的地方,那就是藏在骨子里的倔。对自己固然是态度谦和,但却有一套准则,即便自己贵为公主,也不能轻易破坏了。

    要是其他人的话,安庆管不了那么多,自然是顺着自己性子,管他什么准则标杆通通顾不上,可偏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长得怪还好看。

    随后,宫女明月便将前头西侧殿穿堂的事情,一一同安庆了,细枝末节都的极为生动。

    安庆手指勾着一缕发丝,绕绕转转,面上的笑意就没停下来过,“牙尖嘴利的,在我面前怎么不是这副样子?”

    明月一边替安庆揉着脖子,一边:“当然是不敢了,您是公主,谁敢在您面前造次。”

    “不过别她,我也不喜欢福安,整天阴测测的,还莫名骄矜,”缓了缓,安庆招手让明月退至一边,从罗汉榻起身,“行了,我要睡了。”

    完,把那本印着“六韬兵法”的书随手搁到几上,迈步走向寝殿。

    *

    次日清,江舒宁将安庆公主着人送来的早膳用过之后,便被请去了翊坤宫主殿。

    天朗气清,碧空如洗。主殿外的几棵杏花树花期正好,连着枝干一簇簇的生长,娇艳而明媚,朱墙琉璃瓦的宫殿也因着粉红的杏花,少了几分肃穆,多了几分活泼。

    安庆靠在身后的梨花罗汉榻软垫上,一身粉蓝色的对襟短衫,袖口窄收,梅花纹百褶裙斓搭在腿边,惬意悠闲,原本专心看手中捏着的书,注意到江舒宁过来,即刻把书放到一边。

    她上下量着江舒宁,凤眼里带着些许满意之色,“这衣服我穿着不合适,你穿得倒挺好看。”

    原本按理来,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家的衣裳,十四岁的自然是穿不得。但巧就巧,在安庆手脚修长单看身材要比同龄女子高挑了不少,而江舒宁呢,虽有十四岁,生的却比同龄女子矮了不少,也正因如此加上她眉目稍显稚气,大多人一眼看去都会觉得她性格温和。

    江舒宁屈膝谢礼,一边的明月见安庆示意,递了把珐琅束腰圆凳过来让江舒宁坐着。

    安庆复而再问她:“一夜过去了,你可有想好你的要求?”

    江舒宁颔首应声,随即把自己想做伴读的事了清楚。

    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安庆枕着手,上挑的凤眼就这么盯着江舒宁,片刻后,她眉头蹙起,牙齿碾着下唇。

    江舒宁就这么坐着,也不再话,低垂眉眼,安静内收。

    “旁人要做我的伴读,一个个都避而不及,你赶着上来,还把这当做要求?”安庆昂起头,眯着眼,“这不合情理。”

    从到大,安庆碰到过很多用各种方法接近自己的人。迎合她的喜好,夸赞她的举止,奉承讨好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真的受许多人喜欢。可后来安庆才明白,那些喜欢,参杂了太多东西,假的不可思议,可笑的是,她居然还相信过。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安庆不喜欢和其他人有过多牵扯。

    江舒宁救了自己,所以安庆得赶紧回报,还了恩情。

    可,面前的人,似乎还想和自己有所牵连。

    这就不得不让安庆多想。

    江舒宁到底可以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财还是权?

    江舒宁没有太过意外,她大概能够想到,贸然提出作为公主伴读,很容易让安庆公主多想她的目的意图。皇室中人心思要较其他人缜密许多,就算是年仅十二岁的安庆也不会例外。

    “公主,并不是不合常理的事情,就一定不会发生。”她微抬着头,目光澄明,“您或许会觉得我想做您的伴读是另有所图,可我图什么?我爹已经是三品侍郎,就算我巴结讨好您,您就能帮我爹晋升二品尚书?这未免太过可笑,若是为了财那就更是无稽之谈,我虽比不上公主您锦衣玉食,但自也是丰衣足食,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大可不必为此寻一个人人都巴不得避开的差事儿。”

    “但要一点目的也没有,那断然是不可能的。”

    江舒宁一番话下来,中心明确,言之凿凿,安庆听着颇有些趣味。

    安庆放柔了眉眼,道:“你接着。”

    “您贵为公主,帝后掌珠,教授您学业的夫子必然是当代大儒和饱读诗书的翰林学士,若是与您一道学习做您的伴读,那我就能借着您的光,学到其他地方都习不到的东西。”

    殿内静默了片刻,最终被安庆公主一阵笑声断了沉静。

    笑声突收,安庆半靠在软垫上,语调不带半分情绪,“江姐话,有趣又大胆。”

    江舒宁的心陡然一紧,她并不能预料到,这招剖心自白究竟作用是好还是坏。安庆喜怒不循,心情难以捉摸,如果扯那么多弯弯绕绕,反倒言多必失,再加上前几次的会面佐证了安庆公主厌恶娇柔造作,所以江舒宁才大着胆子直抒胸臆。

    可

    江舒宁抬眸看着安庆公主,长袖下的拇指轻轻颤抖,她旋即将四指裹住拇指,捏成拳,用力攥紧。

    她看见,那没什么情绪的面容倏然变得缓和。

    粉唇微启,那人道:“虽然大胆,可是我喜欢。”

    “既然你提了这样的要求,理由也不让人讨厌,我当然是要满足你的,这样,再过几日我就向我父皇请旨,点名要你做我的伴读,你觉得如何?”

    江舒宁绷紧的神思渐渐松下,她屈膝行礼,“多谢公主。”

    既然清楚,安庆公主也就不留人,让侍女惊雀引江舒宁出宫,别枝则拿令牌吩咐车辇在午门候着。

    江舒宁甫一离开,安庆就让明月给自己更衣,准备外出。

    明月这边帮安庆换着衣服,心里还有些犹疑,“公主,待会儿,那位展书官不是要过来给您讲课吗?您这样离去是不是不妥?”

    虽然她家公主一向任性惯了,可毕竟这位是皇帝特派过来,原本是御前讲习,与其他寻常学士不大相同。明月一贯是顺着公主心意,从不多嘴,可今日这遭,她怕公主忽视那展书官,引得皇上不满。

    安庆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经明月的一番话,想起前几日自己父皇的耳提面命,不由得凤眼一翻,连连啧舌。

    安庆伸手扶额,合着眸子,气息翻涌,“看样子,今日是没法儿去骑马了。”

    之前围场一事,已经引得父皇震怒,虽严厉特办了那些害她白露的凶恶之徒,但自己也受到影响,轻易不得再出宫驯马。

    安庆深知自己父王的脾性,只要她乖顺半月,修身养性,出宫驯马,指日可待。

    可偏偏,两个月之后,就是皇宫内外一年一度的马球大赛,自己那支队伍还没好好整饬安顿。

    “算了!这几日风声紧,我就不出去了,明月去看看时辰,那位新晋的展书官还有多久过来?”

    明月自是早就掐算了时辰,连忙回答:“回公主,还有两刻钟就要过来。”

    瞧着安庆泄气的模样,侍女清风在一边建议,“公主不如看看兵书,发时间?”

    着将那本六韬承上。

    安庆拂袖罢了,“算了,我歇歇吧,那些个兵书我看了这么久,也读不出个一二三来,兴许我天生就不是这一块料子。”

    *

    这边出了翊坤宫主殿,江舒宁后知后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心里远没有面上那样平静。

    安庆公主身份超然,她一个官家姐要应对,属实是为难,换做在上辈子,她也没有机会单独直面安庆,更遑论在安庆面前有那样的言谈。

    她很害怕自己言多必失。

    可比起害怕,江舒宁更恐惧的是未知,如果将伴读的机会让给了别人,尤其是白涟之类,对江家或有损害的人,那潜在的威胁,将是她不能预计的。

    况且,比起上辈子破败的江家,如今的她,应该更有底气。

    江舒宁垂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缃色的织金交领袄衫红罗暗纹绣花裙,贵气煊赫,确实是安庆一贯的风格。

    或许,十二岁的安庆,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难以相处呢。

    琉璃金瓦,朱红宫墙。

    江舒宁跟在惊雀身后,踏着灰白的宫道,内心渐渐安定。

    拐道之后,她们与几人迎面相遇。

    走在前头的人带着双拱官帽,身穿红色圆领大袖直身,上缀斗牛补子,束金镶玳瑁带,细挑眉,面施铅粉,笑意盈盈。

    惊雀在一边停下,朝来人行了一礼,“钱公公安,您这趟过来,可是皇上有事要寻公主?”

    钱福挑眉摆手,“那倒不是,昨日皇上不是吩咐要给公主请人讲课么,”到这里,转头看向身后的人才接着,“这位是纪大人。”

    惊雀复又行礼。

    江舒宁不过站在惊雀身后两步位置,他们的言谈自然一清二楚。

    钱福瞧见江舒宁,觉得眼熟,问:“这位姐瞅着面善,不知是哪家的姐?”

    惊雀回他,江舒宁也趁着机会朝人问候。

    孙福是从四品的御前太监,时常侍奉在皇帝左右,即便官位不算太高,却也人人尊敬。

    “原来是江侍郎家的,怪不得这么面熟,时候也不早,我得领着纪大人进去可不能耽误,惊雀你也赶紧带江姐出宫去吧。”

    错身过去,江舒宁不由得将目光投向那人。

    一身深青色圆领大袖袍,带着交织漆纱幞头,身量挺阔正直,总容易让人想到扎根在阴寒山麓的青杨,艰难困苦,硬折不弯。

    短暂的视线接触,那人目光稍偏,霁风朗月般的眉目柔和端方,他面上含笑,温润舒适,却隐约难以察觉。

    江舒宁眨了眨眼,还未待她反应,两人已经错开。

    她有些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