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宫人在漪澜殿外守着，一个个低着头，面色古怪。
尤其是在看到提着莲子糕的喻昭过来后，那眼神怪异到让她想忽视都难。
“太子妃今天听的是什么戏？”
喻昭干脆随便问了一个宫人。
“是、是……”
那被喻昭点到的宫人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喻昭的脸色，慌慌张张地低下头：“是讲一负心汉寻了新欢后，与新欢一起毒死原配妻子的戏。”
喻昭：“……”
正巧殿内传来男子咿咿呀呀的声音。
“娘子，起来把药喝了罢！”
喻昭怔了怔，一时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
“你们先下去。”她无奈地摆了摆手，屏退了周围一群脸上怪异的宫人。
“喏！”
一群人像是得了赦令一般逃也似的退了下去，生怕再多留一秒会被殃及池鱼。
“哈哈哈昭昭，这不应该是……”
煤球捏着嗓子，翘起了兰花指，学得有模有样，“大郎，起来喝药了。”
还未等喻昭有何反应，他自己倒是笑倒在了喻昭的肩膀上，捂着肚子。
“今天的糕点没了。”
喻昭也不恼，只是抬起手轻轻把煤球弹了下来，瞥了煤球一眼，留下这句话就抬脚走进了漪澜殿。
大门在煤球呆滞的目光下迅速关上。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蠢事的煤球：“昭昭！！”
他叫得撕心裂肺，可惜喻昭完全不为所动。
喻昭刚进去，就瞧着几个穿着花衣的人站在殿下，瞧见她进来后一个个都停了下来，下意识请安。
而她的太子妃正侧躺在美人榻上，一袭红衣松松垮垮地裹在身上，见她进来了，也不过是懒懒抬眸瞥了一眼，然后垂眸不知在想着什么。
喻昭挥手屏退了那些人。
偌大的漪澜殿瞬间空荡了下来。
顾姜儿轻嗤一声：“和你那情人约会回来了？”
喻昭也没回答，放下手中的莲子糕后，便朝着顾姜儿走了过去，将被子拉过来给他裹上。
“入秋了，心着凉。”
“着凉了不正好？”顾姜儿虽没有伸手阻拦，但是嘴上却不饶人：“正好生了病吃了药，倒是方便了你和你的情人出去潇潇洒洒。”
“这醋劲可真大……”喻昭勾了勾唇，“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的太子妃是醋缸转世。”
“就是醋缸转世！”
顾姜儿恶狠狠地，眼尾却不自觉地泛红：“好了带莲子糕回来，结果倒是和那喻沉去酒楼快活了。”
“亏我还想着去接你……”
顾姜儿瘪了瘪嘴，表情似乎有些细微的难过。
“明明答应过我离那个喻沉远些的……”
喻昭原本是觉着这个顾姜儿性子有些奇怪，在听到这般话之后，她微微敛眸，不动声色地掩下心中的疑惑。
要她答应远离喻沉的，应该是阿姜才是。
“是我错了。”
喻昭干脆伸出手揽住顾姜儿，下巴磕在她的肩膀上，笑着开口：“只是那喻沉有些不对劲，我担心他会伤害到你，所以才跟着去瞧了瞧。不过你看，我也没有呆多久啊，这不是给你带莲子糕回来了吗？”
“那人才不会伤害到我。”
顾姜儿微微扬眉，语气带上了几分张狂，“他还不配。”
这个语气，倒是像极了顾江。
“要吃莲子糕吗？”
“要！”
顾姜儿眼睛一亮，干脆就赤着脚下去拿了莲子糕。
他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过一会就招呼着喻昭过去一同吃。
那欢喜雀跃的模样，与姜儿一模一样。
喻昭有些头疼地捏了捏鼻梁。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偏生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昭昭？”
顾姜儿微微偏头，就瞧见喻昭蹙着眉的模样。他眨了眨眼睛，干脆放下了手中的莲子糕，赤着脚朝着喻昭走去，然后习惯性地蹲了下来。
“昭昭，你怎么啦？”
他下意识的动作让喻昭眼睫微颤。
“没……”
喻昭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你现在……是谁？”
顾姜儿被问得身子一僵。
他站了起来，张了张嘴，眸光有些轻微地颤抖。
喻昭没有催促，只是微微仰起头，安静地等着顾姜儿的回答。
他好像极度茫然，又手足无措地望着她，半晌后才微微垂眸，像是做错了事的孩。
“是姜儿。”
“那阿姜呢？”
“是姜儿。”
“顾江呢？”
“是姜儿……”
喻昭没有继续问下去，两个人之间一下子陷入了一片安静。
“一直、一直都是姜儿。”他低声道，悦耳低沉的嗓音，也和睫毛一样轻微地抖。
顾姜儿抬眸看向喻昭，细碎的眸光隐约带上了一丝无措的茫然。
“姜儿……不是怪物。”
他下意识揪住袖口，指骨用力到泛白。
“不是怪物……昭昭不要怕……姜儿不是、不是怪物……”
喻昭听清楚了顾姜儿的话，胸口像是被猛地一撞，难受到快要呼吸不过来。
怪物？害怕？
“姜儿。”
顾姜儿近乎茫然地站在原地。
他不是很喜欢之前的安静，因为那会让他想起来很很的时候，那个暗无天日的屋子。
那里也是一片寂静。
无边的黑暗和寂静快要把他淹没，最后连绝望的叫声都消失不见。
看不到任何的一丝光明。
那是被他刻意忘记的一切，可是现在又重新回忆了起来。
“姜儿？”
喻昭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时候的顾姜儿状态很不好。
她下意识地再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反应。
喻昭眉心一跳。
精致的少年垂着头，低着的睫毛扫出漂亮苍凉的淡影。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仿佛是被全世界的弃儿。
他、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不是怪物」。
喻昭心口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她长吁了一口气，朝着顾姜儿走了过去。
“你不是怪物。”
她怎么忘记了，这是在古代，这是在一个科技不发达的时代。
这种在现代也不是很常见的心理疾病，在这个时代更不会被容忍。
她的姜儿，到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还吃了多少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