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昭抓住了顾姜儿的手腕，一字一句：“姜儿不是怪物。”
“顾姜儿是喻昭最爱的人，是喻昭想要放在心尖上好好护着的人。”
顾姜儿迟钝地眨了眨眼睛。
手腕处被她握住的地方突然像是被火灼烧一般烫人，他下意识想要缩回来，却又不舍得动。
他张了张唇瓣，但是像被什么堵住嗓音，完全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能低低地叫了一声：
“昭昭……”
“我在。”
“昭昭……”
“我在。”
顾姜儿喊了多少声的「昭昭」，喻昭就应了多少声。
一声又一声，不厌其烦。
他沉默了一会，耳垂上的热度逐渐上升，心跳的速度逐渐加快。
顾姜儿揉了揉眼睛，只觉得久违的委屈又再度席卷上来。
“你怎么那么晚……”
指尖缩了缩，顾姜儿眼眶泛红，委屈地抿起唇瓣，声音茫然无措。
可他却又不敢用质问的语气，只是很声很声地询问，仿佛只是简单在问一个问题。
“是我的错。”
喻昭伸出手，指尖微微勾住顾姜儿的手指，轻轻地牵住他。
她的手其实很多时候都是冰凉的，可是这次，顾姜儿却是感觉到了一阵温暖。
“我来晚了……”喻昭牵着他，低声温软道：“是我的不对。所以姜儿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其实顾姜儿心里知道这并不是喻昭的错，可是当她真的很坦然，甚至很包容地应下来的时候，顾姜儿发现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要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更喜欢喻昭。
每个人格都很喜欢很喜欢喻昭，当四份喜欢叠加起来的时候，那厚重的爱意让顾姜儿迫不及待想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他抿了抿唇，放开了牵着喻昭的手。
喻昭还有些愣怔。
然后下一秒，修长的身子覆下，顾姜儿用力地抱住了喻昭，像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他抱得实在太紧了，却又像是在患得患失的害怕。
喻昭抬起手，清楚地感受到这人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他在抖……
像是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最后的一根救命草，不管不顾地抓住了。
抓住了，就不会放手了。
喻昭微微叹了口气，抬起手也抱住了顾姜儿。
“乖……”她低声安抚，声音柔和，“姜儿不怕了。”
仅仅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顾姜儿方才好不容易砌成的坚强瞬间又崩得溃不成军。
“昭昭……”
他亲昵地蹭了蹭喻昭的脖颈，纤长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陪我去一个地方，好不好？”
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喻昭微微一怔，点头答应了。
……
因着顾明被冠上了「谋反」的罪名，顾府被查封。
顾姜儿抬头看着被贴了封条的顾府大门，眼神有些复杂。
喻昭原本是想带着顾姜儿从正门进的，却被他拦下了。
“不是那里。”
顾姜儿摇了摇头，带着喻昭绕到了顾府后面的一个院子里。
因着常年没有人扫，院子里一片破败不堪。
“我和冯妈妈，以前是住在这里的。”顾姜儿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突然道。
他们住的地方，甚至都不在顾府内。
他的出生，甚至都未被顾明所承认。
喻昭没有话，只是牵着顾姜儿的手紧了紧。
“我没事……”顾姜儿察觉到了喻昭的心情不好，朝着她露出了一抹宽慰的笑容，“已经没什么了。”
顾府不在了，他也没有什么好继续纠结下去的了。
顾姜儿带着喻昭进去，一处处指给喻昭看。
这里的一切都有着顾姜儿生活过的痕迹，是他从就一直呆着的天地。
只是在到那个较为偏僻的屋子的时候，顾姜儿沉默了好一会。
“阿娘让我扮成女子。我还记得她，阿爹没有儿子，如果被其他人知道我是男儿身，定会被府里的那些人盯上。”
“那个时候阿娘絮絮叨叨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记下了。”
“时候我不听话，阿娘就会把我关在那里。”
他的语气极为平淡，像是在叙述着其他人的故事。
“那里很黑很黑。”顾姜儿垂下眼帘，轻声地了下去：“我也不知道在里面呆了多久。之后，我开始慢慢习惯。后来，二哥哥就出来了。”
“他告诉我，不要害怕。他会代替我去面对所有的黑暗。”
“后来我乖了，阿娘不再把我关在那个黑屋里了。过了一段时间，阿爹来了。他和阿娘谈了一晚上，第二天阿爹走了，阿娘就带着我去了她平时炼药的地方，让我吃下了很多东西。”
“我当时好疼啊……真的好疼……”
顾姜儿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的弧度，“可是阿娘，只有我乖乖吃下去，阿爹就会继续疼着阿娘和我。在我疼得快要昏厥的时候，阿娘会抱着我哭，然后照顾我，带我吃很多平日里都吃不到的糕点。”
“然后等我好了，继续让我吃那些东西。之后……大哥哥就出现了。”
那片黑暗的梦里，他找不到逃脱的出口。
梦的结局，最后都是在尖锐的痛苦中醒来。
察觉到喻昭握着他的手越来越紧，顾姜儿微微偏头，朝着喻昭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容：
“昭昭不好奇为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名字，却唯独有两个顾姜儿吗？”
他的声音过于平静。
可是就是这样的平静，却让喻昭仿若看到了深不可见的深渊。
只要踏出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她抿着的唇瓣泛白，有些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声音沙哑：“所以自始至终，只有三哥哥才是顾姜儿，对吗？”
其实到这，并不难猜。
为什么每个人格的记忆都是分割开的，唯独三哥哥却是知道所有。
他知道顾姜儿白日里见过喻沉，也知道顾江要隐瞒的那些真相，更知道顾姜因为喜欢她而纠结了很久的龙阳之好。
他知道所有人格身上发生的一切。
他有着最完整的记忆。
自始至终，真正的顾姜儿，只是那个被天真的弟弟称为最懒惰的三哥哥。
他带着所有不好的记忆陷入了沉睡，让那个最为单纯的人格无忧无虑地活着。
与此同时，煤球的声音响起：“昭昭，找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碎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