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得这么骚包, 给谁看】

    袁家的情况有点复杂。

    袁老爹还没死,袁秀才就已经当了家。

    袁秀才和叶二姐成亲十余年, 并无一儿半女, 也没有纳妾。

    袁老爹年过五旬,妾室一房接一房地往家抬, 女儿生了一大串, 儿子只有袁秀才一个。

    袁大娘和袁二娘都是妾室所出,今年刚好十六岁, 在家中还算受宠,如今被袁秀才送到叶家, 一方面是为了监视叶二姐, 另一方面也是存了鸠占鹊巢的心思。

    至于袁秀才, 根本不关心两个妹妹的名声,只把她们当成了棋子,只要能达到目的, 利用起来毫不手软。

    袁家这俩娘子虽然年岁相当,性格却是大相径庭, 在饭桌上就能看得一目了然。

    今日,为了欢迎叶二姐回家,于婶特意做了一桌子硬菜——豆瓣卤猪脚、油豆腐烧肉、酒糟炖猪肘, 一盘盘飘着香气,光是看着就把人的口水馋出来。

    袁大娘那双眼睛刚一放到饭桌上就再也拔不出来了,主家还没落座,她就一屁股坐到了肘子跟前。

    袁二娘心思深沉, 到底知道收敛,刻意夹两筷子素菜,再去夹一筷子荤的,只是模样急了些。

    起来,她们在家里时也算守规矩,只是眼皮子太浅,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样的好吃食,因此才乱了方寸。

    尤其是主食,满满一大锅晶莹香甜的白米饭,一粒杂米都没掺。

    叶凡拿着木铲,亲自给叶二姐盛了一碗,直到冒了尖才递到她面前。

    “阿姐,你尝尝好不好吃。这是侯爷从南边买的,给了我一袋子,你要是喜欢我再去跟他要。”

    叶二姐算是听出来了,这哪里是让她尝米饭,分明是为了显摆他跟长安侯的关系好。

    她笑了笑,温声:“白生生的米饭,哪里有不好吃的?”

    叶凡嘿嘿一笑,又伸手夹了块肘子皮,“你再尝尝这个,大嫂嫂拿咱家的酒糟炖的,足足焖了一晚上。”

    叶二姐地咬了一口,笑着点点头,“还是从前那个味儿。”

    袁大娘心里嫉妒,尖利地讽刺道:“听嫂嫂这话,倒像是常吃似的。”

    叶二姐抿了抿嘴,轻飘飘地道:“从前在家时,虽不敢常吃,逢年过节也能闻个味,出嫁后倒有十来年没吃过了。”

    袁大娘脸色一黑,不甘示弱地:“咱、咱家吃得也不错。”

    这话出来,就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席上的人相视一笑,没人理她。

    就连袁二娘嘴角都抿着笑,眼中的嘲讽没藏严实,被叶凡看了出来。

    他勾了勾唇,看来,这两姐妹之间也不大和睦。

    呵,这下有的玩了。

    ***

    分屋子的时候,叶凡使了个心眼。

    他先是领着叶二姐去了东头那孔窑洞。这里原本是预备着给客人住的,樟木的桌椅板凳,成双成对地摆着,涂着红漆,雕着暗纹,看上去古朴大气。

    叶凡扫了袁家姐妹一眼,故意:“阿姐,你原先住的那间我让锤子住了,你看这间怎么样?”

    对于叶二姐来,只要在家里,就算住牛棚都是高兴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好的屋子。

    “很好,哪里都好。”

    她把包袱接过去,就要往柜子里放。

    袁大娘却抢先一步,霸占住最大的那个躺柜,娇声娇气地:“嫂嫂,我瞧着这个和咱们家的挺像,便让我使了罢。”

    袁二娘没吭声,只是默默地站到了屋中唯一的梳妆台前,不声不响地把自个儿的梳子、头花、妆盒等一应物品放进去,意思十分明显。

    她们在家时就仗着袁老爹的宠爱占惯了便宜,如今来了别人家依旧是这番作派,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叶二姐习惯了,并不觉得委屈,只是愧对叶凡。

    叶凡还真不把这点伎俩放在眼里,却是心疼二姐。

    他心底越冷,脸上的笑就越显得和气,“你们确定住这间了?”

    “自然,叶郎可别舍不得。”袁大娘故作亲昵地。

    袁二娘怔了怔,没有急于表态,想来是觉察到叶凡话中有话。

    叶凡抱起手臂,“若再变呢?”

    “再变是狗!”袁大娘叉着腰叫道。

    完才发现这不是在家里,连忙清了清嗓子,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多谢叶郎安排,身为客人哪有挑三捡四的道理,就、就这间,不改了。”

    叶凡呵呵一笑,“身为客人虽不挑三捡四,却是会抢东西。”

    袁大娘一下子涨红了脸。

    袁二娘福了福身,轻轻柔柔地:“姐妹们一处玩闹惯了,嫂嫂素来疼爱我们,我们便当了是在家里,还望郎勿怪。”

    一番话有礼有节,再加上她确实有几分姿色,若换成寻常男人八成就心软了,只可惜遇到了叶凡这个“鉴婊神器”。

    他就像没听到似的,转而对叶二姐道:“阿姐,这个屋子原本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没想到会有客人来,倒显得有点挤了。”

    袁二娘得了个没脸,身形一晃,面色发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叶凡撇了撇嘴,做作!

    袁大娘看到对手受挫,更加得意忘形,“确实有点挤,不如让嫂嫂去住别的屋子。”

    叶凡心内嗤笑,面上露出难色,“别的屋子……没有更好的了。”

    叶二姐不想让他为难,温声道:“不拘哪个,能睡个觉便好。”

    叶凡眨眨眼,“我这不是怕配不上我姐么!”

    叶二姐心内酸酸涩涩——再怎么样,也比袁家好上千百倍。

    叶凡大大咧咧地揽住她的肩,嬉笑道:“阿姐,走,咱们换一间。”

    袁二娘看出苗头,连忙:“出门时兄长嘱咐,让我们陪着嫂嫂,我还是同嫂嫂在一处罢!”

    叶凡懒得再应付她们,脸色拉下来,冷冷地:“我姐去我屋里住,你也要跟着吗?”

    袁二娘自认知书识礼,哪里听过这样的粗话?一时间面红耳赤,眼睛里也泛上的泪花。

    袁大娘不仅不安慰她,还暗暗地看着笑话。

    叶凡更是半点都不心软,拉着叶二姐就走了。

    西边那间窑洞才是真正给她准备的。

    这间刚好挨着叶凡的屋子,间量大,进深长,旁边还有个隔间。

    于婶特意照着二姐出嫁前的样子,铺上花布做的褥子,支着水粉色的帐子,案上插着一把芦苇穗子,窗户上还贴着精致的窗花。

    叶二姐一见,再也忍不住,伏到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袁大娘跟过来,原本抱着嘲讽的心思,看到屋内的布置,一个字都不出来了,只在心里琢磨着如何找个借口住进来。

    “嫂嫂,我——”

    叶凡“哐当”一声关上门,厚重的门板差点拍到她脸上。

    ——麻淡!没见我姐哭了么,碍眼的都滚开!

    袁大娘并没有因为叶凡的无礼而气愤,相反,她已经被叶家的富裕迷了眼。

    不得不,袁家虽然接连两代都出了秀才,内里实际是个花架子,袁秀才每月领的钱粮连他自己的人情往来都不够,其余的都得靠叶二姐白天黑夜的织布才能勉强支撑。

    袁家姊妹长这么大都没吃过香喷喷的大肘子,更别珍珠似的白米饭。

    即使袁二娘有意克制,还是忍不住吃了两大碗。至于袁大娘,直到撑得一个劲儿嗝才舍得撂下筷子。

    再住处,袁大娘、袁二娘直到现在都是和她们的亲娘住在一个屋,根本没有自己的房间。

    此时,袁大娘一样样摸着屋里的东西,眼中的贪婪遮都遮不住。

    倘若能成为这里的主人,就可以顿顿吃上白米饭,日日住这么大的屋子,这个宽宽敞敞的大躺柜,这个雕着花的梳妆台,还有那个画着云纹的书案就都成了她的……

    袁二娘比她想得更深。

    除了这间房子,还有那些地,以及地里种的东西,来之前兄长就特意交待了,地里的东西要多加留意。

    袁二娘确实有几分聪明,敏锐地觉察到那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叶郎君虽长得不错,性子却……

    袁二娘皱了皱眉,多少有些看不上。

    不过,她又很快挺直了腰板,娘亲了,以她的姿色和手腕,只要肯花心思,没她拿不住的人。

    叶凡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他原本想跟叶二姐好好谈谈,然而,看到她哭成那样,心底的疑惑只得暂时压了下去。

    他默默地出了屋子,把门掩好,并嘱咐于家人看着那姐俩,不让她们去扰叶二姐。

    好好歇歇吧,以后的日子还长呢,不急。

    ***

    过了晌午,李曜来了叶家窑洞。

    他难得穿了件绛红色的长袍,束着腰带,垂着丝绦,头上顶着白玉冠,脸侧垂着东陵珠,富贵又风流。

    叶凡一见,眼睛就挪不开了——不行,想上。

    越是贪恋人家的美色,嘴上越是不客气,“穿得这么骚包,给谁看?”

    李曜附在他耳边,轻笑道:“见家长。”

    叶凡呆呆地眨了眨眼,这家伙……是在情话么?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长安侯大人,禁不住朗笑出声。

    笑够了,他才敲了敲心上人光洁的额头,“有东西给你。”

    着,便朝身后摆了摆手。

    四名健仆当即上前,肩上扛着一个大冰柜。

    叶凡扒开柜门,嘻,活蹦乱跳的大青虾,一只只弓着身子,正精精神神地架呢!

    还有巴掌大的细鳞鱼,青背白肚皮,肉嫩刺少,无论是煎是烤都好吃。

    “这是结冰前最后一拨,再想吃就得等到四九天,河水开化了才成。”

    叶凡扬起下巴,“我要非吃不可呢?”

    “我派人出海。”长安侯大人毫不犹豫。

    啊啊啊!

    这家伙哪里是来见家长的,分明就是来勾引我的啊坟蛋!

    叶凡恨不得亲他一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