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40章
    不知不觉, 清黛已经回到华都城半月有余,凛冬已至,这里的冬天也越来越冷了。

    从侯府的院墙里抬头望去, 四四方方的天空蒙着一层厚重而沉闷的阴霾, 终日不见阳光。

    就在孟槐上门的第二天清,京城终于迎来了天胤十八年的第一场雪。

    朔风呼啸,满天都是密密麻麻的雪点子。

    竟是一场很久没有过的大雪。

    又经历了一夜辗转难眠的清黛天不亮就坐了起来, 靠着糊了明纸的雕花窗框,脑袋里反复不断地回想着昨天傍晚,她们几家人在朝晖堂时的话。

    话昨日她见过柯士康后回到孟侯府, 便在南风的接引下,又去朝晖堂见了等候多时的孟槐。

    那还是清黛回到中原多日以来, 姑侄俩头一回相见。

    孟槐又渐渐上了年纪,久别重逢难能不感伤落泪,一口一个心肝肉的把清黛搂在怀里, 连对自己的亲生闺女都不曾如此。

    虽然她自己生的闺女这会儿正挺着高高隆起的孕肚, 也从未与她分离三年之久。

    “我和老太君都知你这孩子懂事,这么多天不曾来南家看看我们, 也是为着不愿把南家也卷进你外祖家的麻烦里。可阿宝你也要记着, 一家子骨肉至亲,一荣俱荣, 一损俱损, 就是要患难与共、互相帮衬,从来没有什么牵累不牵累的法。”

    哭过以后, 孟槐便坐下来, 一边用指尖轻轻点着清黛的掌心, 一边语重心长道。

    “这些天发生的事, 我俱已知晓,而且我也着人悄悄去问过你唯姐姐,你舅舅如今在宫中确实被他们用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法子弄得昏睡不醒,性命虽无大碍,但长此以往,只怕对身体也会有一定的损伤。

    “而圣上对此事也还一直未曾表态,所以对于这桩婚事,我还是想听一听阿宝还有二弟妹你的想法。”

    一直耐着性子陪坐在侧的朱若兰闻言冷冰冰地坦言道,“黎王府虽越发势大,但我瞧着也不过是仗着有太后撑腰,那根鸡毛当令箭的货色罢了,并不堪我孟家女子许嫁。”

    清黛也沉静道,“他们今日能如此算计着要我,明日也能同样去算计着要我的亲族为他们卖命。柔夷莫府,孟侯府,甚至还有大姑姑家,都有可能被他们胁迫利用,这样城府深沉、机关算尽的人家,我也不敢嫁。”

    “既然如此,那我也大可直了。”孟槐正了正颜色,道,“我与老太君还有你大姑父商量过了,为今之计,唯名花有主四字可解。”

    不待座上众人追问,她便又转头温柔地看着清黛,“南二伯家的旻哥哥,阿宝可还有映象?”

    那个呆头鹅…不是,那位深谙书礼的南家四少爷清黛怎会不记得?

    孟槐骤然提起他,莫不是……

    清黛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听素容在侧扶着肚子笑盈盈道,“旻哥儿如今已在工部站稳了脚跟,也算是有出息的,而且一直都还未曾娶妻婚配。

    “老太君的意思是,咱们两家统一一下口径,对外便,阿宝与旻哥儿三年前便私下定了亲了,只是当年家里风波不断,她外祖母病中又思念外孙女,侯府便先让她暂避了出去,想着待事端渐渐平息,再将人接回来完婚。

    “黎王府和太后若还有异议,老太君便亲自出面,去与她们论个清楚明白,想必他们也不敢不给老太君面子……”

    这虽不过是权宜之计,但想要骗过比猴还精的黎王母子,也绝对不是嘴上、逢场作戏就能简单解决。

    稍有不慎,有可能清黛的终身就真的要这么糊里糊涂地尘埃落定了。

    所以,谁都不曾要求她立刻就点头答应。

    她兀自想了一整夜,也不是没想过搜集或者制造一些黎王府结党营私、意图谋逆的证据,给他们来一招釜底抽薪。

    但是黎王府毕竟也是盘踞朝中十几年的老权贵了,早已是盘根错节、环环相扣,而她不过一介闺帷女子,既不能出将入相,又无法直接接触国事政务,凭她想要扳倒黎王府,无异于蜉蝣撼树、螳臂当车。

    若借助她自己的亲朋人脉去完整地下一盘棋,虽不是完全不可能,却也不是短时间就能做到。

    她唯恐战线一拉长,轻则就像孟槐的那样,只会让长时间的诡异昏睡侵害莫况个人的身体,重则便又会如她和柯士康所推演的那般,祸国殃民。

    算来算去,她不得不承认,还是只有孟槐母女提出的法子最兵不血刃、事半功倍。

    只不过,就是好像有点对不住南怀旻而已……

    南太夫人遇事向来雷厉风行,孟侯府里清黛朱若兰一点头,她便立时披挂上她的诰命战袍,乘着一顶八抬软轿,雄赳赳气昂昂地杀进了大内宫城。

    具体也不知是怎样一番唇枪舌剑,但总归是不负众望地劝住了太后。

    “……老太君不愧是老太君,但凡您出马的事就无有办不成的。这下可好,阿宝就不用再成天为着舅舅和弟弟的安危担惊受怕了。要知道她这些日子是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人比刚回来那几天可瘦了两圈不止呢。”

    事成次日,清黛便在素容的陪同下,提着大包包的柔夷特产,来了南太师府向老太君道谢。

    刚好孟槐还有南家二太太也在念慈堂,老少三代难得又能聚在一起,素容一时高兴,一个劲儿笑不停。

    见辈开怀,南老太君也笑眯眯道:“这容丫头,下个月就要生的人了,竟还有力气在这儿哄鬼,这几日可给我稳着点儿,平平安安地把重外孙生下来才是。”

    着又轻轻拍了拍坐在自己身边,给大家伙儿剥核桃的清黛,“好孩子,快别弄了,仔细伤着手。”

    清黛只笑着点点头,在她眼皮子底下停了一会儿,过一会儿便又接着忙活起来。

    孟槐瞧在眼里,只觉得自己的侄女千好万好,该硬气时硬气,该乖顺时乖顺,处事又沉着利落,实在招人稀罕。

    不免叹道,“甭管外头的人怎么碎嘴,我自己的侄女我自己还不知道么?我私心想着若阿宝真就这样顺水推舟地嫁过来,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南二太太笑笑,赶紧拱着她道:“若不是当年那件事,咱们阿宝在咱们京城那定是炙手可热,我家旻哥儿就是再重新投三回胎,都不定能遇上。我婆母、大嫂嫂,反正眼下黎王府和太后那边也还眼巴巴盯着呢,不如咱们干脆些,便把人闺女先迎进门得了。”

    “老二媳妇,这样的话就算要,哪兴当着人家女孩儿的面,也不怕臊着咱们阿宝。”

    南老太君不动声色地护着清黛道,回头又试探着对她轻声细语地,“不过你这位伯娘也得对,我虽暂时住了太后娘娘和老黎王妃,可他们终究还是没曾立即放了你舅舅和弟弟,多半是还将信将疑着,是以不管走到哪一步,你一定要沉住气,万事交给长辈们应对便好。”

    清黛乖乖应了,“有劳老太君费心周旋。”

    她其实看得出来,南家却也如孟槐所言存有私心,是真想让她嫁进府中一起生活。

    虽她们并不似黎王府那样对她有所图谋,但清黛知道,今时的自己已经做不到像从前那般将婚姻也视为可以权衡利弊的常事了。

    她现在所想,便是尽量用这场假聘虚媒拖延时间,争取拖到沈猎归来,肃清黎王府的那一天。

    但凡黎王府一倒,她还有莫况莫坤都会成为可有可无的弃子,得以从太后和宋祈的这盘棋里逃离。

    她也记得分外清楚,明年新年大朝会,就是沈猎火场救驾、升官发迹之日。

    正月过后,他便就着一笔看似无关痛痒的印子钱,撕开了黎王党羽裂口,三个月之内,便让黎王以及他和他父亲养的那些走狗们的血,从诏狱刑场一直流进天龙河里。

    一想到那一天马上就要到来,清黛居然莫名有些变态的兴奋起来。

    一屋子老少妯娌姑嫂正着话,忽而南二太太院里跑来一个报信的丫鬟,道是那位恭如县主来了,正等着要见南二太太。

    谁想丫鬟刚一完,这院里的南家女眷便都齐刷刷地变了脸色,南二太太更是尴尬得如坐针毡,僵硬地笑了两声,“这我……”

    最终还是南太夫人用力闭了闭眼,眼角细细密密的尾纹也跟着紧紧一扯,“罢了,她到底也是皇亲国戚,干撂着不见也不是个事儿,你快些去吧。”

    在座但凡长眼睛了的,都看得出来老太太这是心烦了的意思,待南二太太脚底抹油以后,便谁也不再主动去提。

    清黛纵使好奇,也生忍着等到用过晚饭和素容一起启程回了孟侯府,在路上才敢心翼翼地试探了两句。

    “你是问柯家二房的事么?”

    素容舒适地靠着一只天蚕丝大迎枕,不以为然地笑了,“本来跟咱们哪家都不相干,是那柯二老爷自己不争气,坐着布政司督粮道那样的位子还偏偏要犯糊涂,竟敢为了图省事,令下属官员在空白文书上加盖官印,借机舞弊贪脏,前不久人就被押进了北镇抚司诏狱。

    “恭如县主救夫心切,这两日一直都在四处奔走求告,但你也知道,她这人自负虚荣又口无遮拦、极好面子,平日里就得罪了不少官眷,算来算去也就我娘家二婶与她跟她有些来往,便把我二婶当成救命稻草了。”

    清黛微微瞠目:“在我朝,预盖官印轻则杖责流放,重则砍头抄家,柯二叔怎么敢?……不对,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着?他是怎么被查出来的?”

    素容道:“这要从咱们远山关秋涝起,水患刚起时,本来朝廷已及时拨了赈灾的粮草和银子,按入冬后当地灾情应该得到缓解,但前阵子那沈家四郎办差途径此地,却仍见到饿殍遍地,屋舍荒废,多出积水都结了冰也无人清理。

    “他也不知怎的,什么也要停下查问清楚,一路往上,竟真被他一点一点地查出来,是督粮道的人利用预盖官印的空白文书,在朝廷下发的赈灾物资数额上做了手脚,一层一层剥削下去,导致抵达当地的物资根本不够,这才有了沈四郎当时看到的景象。

    “当即就上报给了京都锦衣卫北镇抚司,先将罪魁祸首柯二老爷捉拿候审。锦衣卫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你前几日又在为你舅舅弟弟的事发愁,这事儿本也与咱们家无关,便没给你听。”

    清黛想想也是。

    不过,远山关距京城足有一个多月的脚程,也不知沈猎怎的就会跑到那里去了,新年大朝会又能不能赶回?

    作者有话:

    此时,沈猎还在骑马赶来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