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87章
    “我叫娟儿, 原本和我爹爹和两个哥哥一起住在这半山腰上,家里没有田地,全靠爹爹爹和哥哥们上山弄些皮货和野味儿拿去不远处的镇上卖钱维持生计。可这几年皮货生意不大好做, 大哥哥也到了必须娶媳妇儿的年纪, 正是发愁的时候,林阳庄的人就找上了我爹,想让我爹帮他们藏几块私田。

    “他们当时的好听, 只消我爹帮忙挂个名,便将地里每年的收成分给我家三成,为了表示诚意, 他们还提前给了我们家十两银子,爹爹和哥哥们便相信他们了。可从那以后, 基本上过一段时间,林阳庄的人就会带着新的田契来找爹爹,我们虽然不知道他们哪来的银子买下附近这么多田地, 但依稀能感觉到中间肯定是有猫腻的, 但我们也晓得林阳庄的现任总管并非善类,是以即便想要反悔, 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和他们正面冲突。

    “因此, 那段时间我们全家都过得十分煎熬,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果不其然, 就在林阳庄的人寻我们帮忙的那年年底, 爹爹和大哥哥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山里。人们都他们是被山里的豺狼叼走的,可只有我和二哥哥觉得不对头, 他们都是经年的猎手了, 对这山里猛兽的习性了如指掌, 怎会这么轻易就被自己的猎物吃掉呢?

    “我和二哥哥, 不敢再往下细想,一心只想着料理完爹爹和大哥哥的丧事就尽快搬走,谁知就在爹爹和大哥哥的头七过后,林阳庄的人又来找了我二哥哥,声称二哥哥是爹爹唯一在世的继人,原先爹爹名下的田产都可以由二哥哥承继。二哥哥本不情愿,他们却一再坚持,软磨硬泡着让我二哥哥点了头……结果不久以后,都还等到那些田产过户结束,一天夜里,我被一阵轻微的响动惊醒,循着声音摸到我二哥的屋里,却正好看见那个贾彪并他手下一个叫洪六的,将我二哥捂着嘴按在床上,一刀就……就……”

    虽然已经是过去很久的事情了,但对于这位可怜的姑娘来,依旧是一回想起来就战栗不止的阴影。

    火光中她的瞳孔巍巍颤颤,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往下掉,确很快又被她咬牙忍了回去。

    继续往下:

    “那一晚,我亲眼看着他们割破了我二哥哥的喉咙,他们拿刀的样子比山里血盆大口的野兽还要狰狞……我当时吓得站都站不稳,往后跌倒的时候不心带倒了靠在墙边的铁锹,让他们发现了我的存在,将我也揪了过去……贾彪本要连我一起杀了的,却不知听洪六了什么,竟把洪六和我单独留下,自己先走了……”

    大约是旁边还有沈猎这个大伙子,剩下的话娟儿也越发不出口,声音越来越低。清黛只能顺着她的话,试着猜道:“那个洪六,是不是就是大家的那个贾彪手下最好色的败类?”

    娟儿痛苦地点点头,却又马上仰起头,反过来抓住清黛的手,“不过…不过!他还是没有碰到我!我逃了…我努力逃了,我用倒下的铁锹砸了他的后背,趁他痛得顾不上我的时候,我立马就跑出去了!后来…后来……我怕他们还是会杀我,就一路跑到了李家村这边,装成疯子,装成什么都不记得了,哪怕是他们丢过来试探我的牛粪,我也抓起来吃过……

    “因为我不敢死、我不能死,就算是为了我二哥哥,还有和爹爹和大哥哥,我都还没有见到他们的尸骨……我不能死…不能死!夫人,夫人,请您一定要帮我!只要您能帮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做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求求您…帮帮我……”

    她抓着清黛的手越越用力,瘦得皮包骨的手指像几根锁链,发狠地往清黛的肉里嵌,霎时间,清黛也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下意识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幸而沈猎就在旁边,她轻轻一皱眉,他就迅速伸出手,用力一摁娟儿内肘的麻筋。

    趁她手臂发麻,使不上劲的瞬间,清黛赶紧把自己的手抢了回来。

    他二人低头一看,白皙纤细的皓腕上被捏起一圈醒目的淤红,刺得沈猎不悦地轻啧一声。

    “没事没事,只是有些红。”清黛赶紧安抚他,为防他生起气来再把娟儿吓着,她忙不迭又赶忙回过头对娟儿道,“你家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我们也会调查清楚,倘若你所言非虚,我们定然会还你全家一个真相大白,倘若你撒了谎……”

    娟儿激动地两手并用地朝她爬过来:“我可以用我爹爹的遗骨起誓,我方才所绝无半字虚言!”

    “那好,那你先答应我,这就随我到屋子里去,沐浴更衣,梳洗干净,然后好好睡一觉。”清黛在沈猎地搀扶下一边站起来一边道,见她眼神依然有些犹疑和将信将疑,便又补了一句,“你若一直待在外面,我们可就不能保证你的安全了…而且,只有你好好的,一点差错都不出地活着,才能作为最有力的人证,让我们为你的家人申冤,不是么?”

    能想到靠装疯卖傻躲过追杀的人想来也不是愚笨的,自然也能听懂清黛的话。

    又见他二人形容非凡,气度高华,并不像是会受贾彪那等藏身乡野的人渣驱使的走狗,娟儿这才慢慢定下心来,跟着也站起了身。

    清黛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考虑到他们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实在局促,无奈之下,他们只能趁夜敲开了村长家的门,暂时请人家帮忙安置娟儿。

    起初村长一家还有些踌躇,沈猎干脆亮出了自己的令牌,唬得人家一家老差点惊叫出声,顺便还想跪下磕头。

    亏得清黛拉得及时,这才没惊动了左邻右舍。

    “既已掌握了事情的原委,咱们的身份也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何故多此一举?”沈猎觉得奇怪,回到自己家后便问。

    清黛累得恨不能倒头就睡,却还是撑着精神回他:“大晚上的,惊扰了旁人多不好,而且娟儿家的事,在没查清楚之前,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已然有结果的事,查他做甚?”沈猎来热水,替她把弄脏的鞋袜换下来,提着她那双冰凉的脚轻轻放进水里。

    本还昏昏欲睡的清黛立时清醒了,他下意识紧张起来,“水烫了?”

    “不是,”清黛坐起身,先将他的手摁住,“是我没明白,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认为林阳庄的问题出在哪里?”沈猎慢悠悠地反问。

    “自是那个叫贾彪的总管,还有他手下的几个管事。”

    这群王八蛋先是耍手段让周边普通人家将自己的田产贱卖给他们,然后又为了偷税避税,将抢来的田地诡寄于王娟儿父兄名下,却又在不久后将田产拥有者戕害致死,使田产虚悬于死者和继人之间,以此逃避赋税。

    这样的法子,虽复杂了些,但对于他们这样周边无甚可做靠山依凭的乡绅地主的穷乡僻壤来,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且,他们买下周边那么多的田地,想必也不会只托付于王氏一家,却不知还有多少人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断送了这起子“乡霸王”手里……

    清黛越想越气闷,想要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的决心也越发的坚定。

    可这时蹲在她面前的沈猎却望着她:“所有人都知道问题出在这些人身上,而我们此行的根本目的就是来解决问题的,对么?”

    “对…但是……”清黛本欲再辩,脑袋中却又冷不丁灵光一闪,嗡地一下明白了他的用意,“你的意思是……”

    沈猎的眸子静如秋水,口吻坚定:“锦衣卫手握监审刑狱之权,独立于三法司之外,直属皇权,即便贾彪等人现已是良籍,我执掌整个锦衣卫,难道还不够将他们下狱候审,先斩后奏么?”

    是啊,贾彪等人盘踞此处多年,奸诈奸猾如斯,既能侵占他人田产,又有胆量买通杀手伏击他们,定然是早就将所有退路都算计好了的。

    若是非要将案情查得一清二楚再做决断的话,反而给了他们喘息的空隙。何况宋祈那一头也急着要把清田令实施下去,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可以跟他们耗。

    与其和他们陷入不知何时能结束的纠缠,倒不如快刀斩乱麻,一棒子死这群妖魔鬼怪!

    只不过,“这样一来,朝中必然会有人要参你滥用职权、滥杀无辜,到时又该如何?”

    “自古坐上这个位子的人里,有真正两袖清风、刚正不阿,为世人褒赞传颂的么?”

    四目相对之下,沈猎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坦然与磊落,通透而又宁静。

    清黛被他盯得一阵发愣,总觉得他好像对自己的宿命和结局,早已了如指掌,可无论前世今生,无论她在与不在,她依旧还是选择了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她心里不住发紧,那一场经年的噩梦仍旧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沈猎察觉到她的失神,却又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只能选择暂时不去扰,低头附下身,想要帮她揉一揉冻僵的脚。

    清黛一向是怕痒的,他的手一触到她的脚背,她就立时回过了神,下意识地往边上闪了一下。

    沈猎身心一顿,不解地抬眸看她。

    她也一脸诧异:“今日你是怎么了,好像对我的脚极有兴趣似的?”

    他有些沮丧地垂手,闷声嘟囔,“自己妻子的脚我都碰不得了。”

    那两个郑重其事的字眼坠入清黛的心底,一圈一圈地荡起涟漪。

    无意间,倒叫她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胡什么呢,我只是有些怕痒。”

    着,她还笑盈盈地翘了翘自己的几根玉粉莹润的脚趾,悠然地示意他快点继续。

    沈猎佯作不闻,非要她翘起脚扯着他的衣角撒上一顿娇,才“不情不愿”地重新伸出了手。

    两个人胡闹一场,滚进被子里的时候已接近天明,晗光乍现之际,清黛却埋在他怀里睡得极沉,靠在他胸前的手哪怕是在梦中,也紧紧攥着他的衣襟。

    一如他所言一般,她已是他的妻子,即便他已不畏生死,她也当尽其所能,护着他、抓着他,与他一起活好好下去。

    作者有话:

    来晚了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