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95章
    她动作太快, 以至于沈猎想去扶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反被她不动声色地轻轻推了回去。

    然后便听她一面抽泣,一面纯然诉道:“婆母待大哥哥的舐犊之情, 实在令我感动不已。正所谓‘父母之爱子, 则为之计深远’,想当年大哥哥风华正茂,赤心肝胆, 为守国之疆土,于沙场冲锋陷阵,舍生忘死, 最终虽全大丈夫之忠君大义,得以马革裹尸, 流芳百世,却只可惜大哥哥走得实在太早,一子半女都没能留下……

    “又想他一个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御敌大将, 护国功臣, 却连个承继香火的子嗣都没有,这不光是我沈家之憾, 更是朝廷之憾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 每一颗眼泪都落得真情实感,不但把在场所有人哭懵了, 便是沈柯氏也有些意外。

    何况与她这一颗颗水分饱满、货真价实的泪珠相比, 沈柯氏方才的干嚎也显得不那么有服力了。

    使得很难不暗暗咬牙,强忍着恨意问:“你这时候这些做甚?”

    清黛绞着手里的丝帕, 故作郑重地仰头望了沈猎一眼, 才释然颔首道:“其实前些日子, 我们夫妇俩便商量过了, 大哥哥去的早,且又是我大乾的功臣,我们夫妇俩自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这一脉就此凋零,合该是要从族中挑出个品行端正、文韬武略的孩子承其衣钵…哦对,还有二哥哥,也该有个人帮着延续香火……”

    提及沈狂,沈柯氏果然牛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就跳了起来:“他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把他的名字记在族谱上都是污了沈家百世的英名!我看就没这个必要了!”

    清黛见她上套,赶紧趁胜追击“那怎么行!自古英雄不问出处,二哥哥虽是庶出,却也是在定北一役立下头功,为国为家以身殉道,婆母怎忍心看着他子业不兴,后继无人?还是,只因他不是您肚子里出来的,您便不在乎了?”

    沈柯氏被噎了个正着,围着他们周遭的女眷们看她的眼神也逐渐起了异色。

    在不容易被看见的地方,还陆陆续续传来些细碎的议声。

    “都这么多年了,没想到她还心里还在记恨她那个庶子呢。我原想着连太后娘娘都渐渐不再提了,就是圣上要为其加拟追谥都不怎么管了,她为人嫡母的,也理当心怀宽广,该放下就放下吧。更何况我明明记得,当年沈狩和沈狂两位将军的兄弟感情也一直不错,并未因她有什么嫌隙龃龉,沈狂将军也从未想过和沈狩将军争什么,你她何必呢?”

    “谁叫人儿心里就她那一个宝贝儿子呢,别什么沈二郎了,便看这还活生生站在她面前、正儿八经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儿子她都不放在心上,要不然咱们今儿还能看到这出?”

    “……也真是够执着的,咱们京城里多少双眼睛亲眼看着的,她为了死了的那个,这些年可没少作践的这个,现在人家好容易自己凭本事熬出了头,眼看着就能承袭爵位、扬眉吐气了,她却非要从中作梗!真是作孽!”

    “我还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自己儿子,爵位在哪一脉于她来又有何分别?诚然她时刻薄过沈猎,可我大乾以仁孝治天下,沈猎再恨她,也不得好吃好喝地把她供着么?她在怕什么?”

    “这又什么好不明白的,依我看,无非是她瞧着沈猎如今出息了,又娶了个一看就不是善茬儿的媳妇儿,一个二个都已经超出她的掌控范围了,与其让他们袭爵,将整座侯府拱手相让,倒不如扯着沈狩将军这面旗子,随便抱个黄口儿‘挟天子以令诸侯’呢。”

    “就是啊,这谁看不出来她的什么主意?哼,还她一心只为了大儿子呢,我瞧着其实根本就是为了她自己!”

    闲言碎语越发肆无忌惮,从一开始的影影绰绰,到后来直接成了高谈阔论,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直戳在沈柯氏的脊梁骨上。

    来这事她本就理亏,想来她自己也有自知之明,是以在家时,再闹也不敢直接逼到清黛和沈猎面前。

    可龚氏那头的态度又跟块烂泥似的,任她水漫金山还是火烧赤壁,照单全收的同时也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

    无奈之下,她只能想出这一步险棋,干脆来一招先斩后奏,当众逼龚氏一个下不来台,使她为了顾惜脸面,张不开口拒绝。一旦她点头,即便是清黛在侧,也不好置喙。

    可她确实也没想到,平常软弱胆怯,任由她骂欺压的龚氏,在此关头竟然也敢同她对着干了,以至于局势被一拖再拖,直拖到了清黛沈猎赶来,让她瞬间又落回了劣势。

    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原以为清黛会在乎名声,顾忌易令舟的面子而向自己低头恳求,到头来头是低了,求也求了,可她却一个剑走偏锋,以退为进、声东击西,用沈狂便把局面扳了回去。

    令她不得不也将心一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只要是能让我儿后继有人,能叫爵位不旁落他人,我可以答应也给沈狂那孽障过继子嗣,这样你们可满意了?!”

    着还不忘冷嘲热讽地哼哼起来:“平时连提都不大提那个孽障,现在倒装起兄弟情深来了,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

    沈猎听了不免蹙眉,便要上前亲自与她理,却还是被清黛死死按住了。

    接着便听她破涕而笑,顺着沈猎搀扶她的手臂站起身,缓缓与沈柯氏又做了个礼:“那便都听婆母的,待此次宴席散罢,我和相公这就回去好好在族里为两位哥哥挑选继人,尽可能让公爹与孙儿见上一面,待日后相公袭爵,我也会善待几个侄儿,督促他们成人成才,绝不辜负了两位哥哥的身前身后名。”

    旁人听着她这篇话的是天衣无缝,周全体面,可沈柯氏却毫不意外地急了:“我的话你是听不明白么!我了,爵位是我儿子的,要袭爵的,也只能是他的儿子,不是你们!你少给我在这儿自话自话糊弄事儿!”

    这下一旁的宋执实在听不下去了,捏着眉心直道:“沈侯夫人这笔账您怎就算不明白呢?即便是从宗族里给沈狩将军过继了嗣子,那也是不知隔了几层的远房旁系了,哪里能和沈狩将军的同胞兄弟比?再了,嫡亲兄弟在侧,又正当壮年,又有本事为国效力的,哪有再去旁支过继儿子袭爵的道理?于情于理,实在不过去了些吧?”

    人果然是会成长的,当年那个仗势欺人、嚣张跋扈的纨绔莽夫终于出了如此公正的一番话,清黛心中实在快慰。

    易令舟随即也夫唱妇随,大方一笑就去扶沈柯氏的手:“是啊,夫人爱子心切,我与在座诸位也都理解,何况夫人若真心想让沈狩将军膝下燃起香火,又何必再去烦动宗族甄选后嗣,大可等沈猎和清黛有了孩子后,从他们身边要一个聪明乖巧的过去,如此有亲侄子承继香火难道不好过让旁支入继么?”

    沈柯氏被堵得哑口无言,颇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们…你们都是同孟清黛交好,这才一唱一和,狼狈为奸……”

    “王府重地,不得放肆!”沈猎听着她就要口出狂言,连忙冷声喝道。

    到此时清黛也不再拦他,且顺着他这一声冷喝,将场面替易令舟和宋执找回来:“是啊婆母,到底此处确非咱们自己家,今儿个本是王爷和世子妃做东,却让咱们这家没礼数的跑出来反客为主…好在是王爷和世子妃了,如若不然只怕早把咱们出去了!”

    她这厢又是一番非常不厚道的话里有话,沈猎如今身居高位,重权在握,宋执虽是王府世子,眼下论起来却也并不敢和他动真格;而清黛却是易令舟自出阁前便玩在一处的手帕交,易令舟自然也会给她几分薄面,不可能与她翻脸。

    所以最终有可能会被出去的,也就只剩下蹭了儿媳妇帖子,自个儿巴巴跑来凑热闹的沈柯氏一个了。

    如此,沈柯氏此番也便彻底哑火了。

    一场闹剧即将落下帷幕,不光是清黛自己,连同易令舟和宋执也不觉松了口气。

    将这一身的不耐烦和疲惫盖过,转脸又熟练地端出另一幅妥帖大气的姿态朝着众人兴高采烈地张罗起来,好似方才这一切都从未发生过一般。

    趁着人群来来往往,各就各位之际,沈猎一眼都不去看愣在一边的沈柯氏,只紧紧盯着清黛那张哭花的脸,心疼不已。

    可他却也再出去那句“我来就好”,毕竟此番即便是他挡在前面,也未必能比她处理得更好。

    这让他由衷地感到羞愧。

    清黛却浑不在意这一点,抬头望着他的眼神慧黠如狐,像是在无比期许着:“快夸我干得漂亮!”

    沈猎本来已经布起阴霾的心被她这样一眼看得瞬间重新放晴,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她一块开心起来。

    只可惜他二人还没来得及为这一局的大获全胜开心多久,一个行色匆匆的沈家厮便白着脸擅自闯进了热热闹闹的宴席上。

    给他们带来了一个让他们不得不放下眼下所有的放松和愉悦,赶回沈家的噩耗。

    “侯爷、侯爷他不成了!”

    作者有话:

    马上就要入v了,为了攒v后的万字章,后续可能会断更几天,因为三次实在太忙了,没办法支撑芽在写完更新后再存稿了,对不起大家,我会尽快协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