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197章
    清黛知道他并没有在大话, 对于他的一字一句,她都深信不疑。

    只不过,她还是希望他们和沈柯氏之间最好还是不要走到那一步。

    倒也不是她故作慈悲, 终是那沈柯氏好死不死非得是他血脉相连, 断骨头连着筋的生身之母,二者一旦起了正面冲突,哪怕是他们占理, 却也单为那一个孝字,有理成了没理。

    不过庆幸的是,自沈光耀撒手人寰后, 多日来沈柯氏病得颓然,一直都不怎么在人前出现, 后续一应俗常庶务皆由清黛沈猎一手包办,也不曾听见她的屋子里起过什么不和谐的废话。

    又因举家身带重孝,不得宴饮作乐, 不可大兴土木, 棠园和武宁侯府合并的事暂且搁置,清黛沈猎也便依旧另住在棠园这头。

    如此, 日里清黛除了初一十五必须去到武宁侯府那头给沈柯氏这个正经婆婆请安, 便可借口出门不便,更加不必常常去到沈家走动。

    尤其是头一个月, 沈猎尚丁忧解职在家时, 事事有他挡在前头,她便更是清闲自在。

    直至二月春暖花开, 一来锦衣卫中离不得人, 二来清田令颁行在即, 宋祈身边自也少不了他这个助力, 遂特召他官复原职,将他夺情起复,同时又正式授了他武宁侯的勋衔冠袍,加封清黛三品诰命之殊荣,暗暗嘉奖她年前为君分忧之贤。

    然领受封赏次日,自少不了要入宫面圣谢恩。

    他们运气也好,这一天不必朝会,宋祈身上也还算爽利,见着他们夫妻来到跟前,还精神抖擞地同他们了好一会儿话。

    “而今你成了亲,有媳妇儿管着,确是比从前看起来要和气顺眼多了,看来朕也的确没做错你二人的这场媒。你们夫妻两个也还欠着朕一双媒人鞋呢。”

    清黛自以为还算了解宋祈,知他这人一般情况下待人都无比随和,正如眼下,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的时候,起话来也不空摆架子,不拘泥君臣尊卑,倒更像是亲戚间家常唠嗑。

    但同时清黛也分外清楚,这人的底线又恰恰正是君臣之别,一旦触及此线,便是亲娘老子他也照样不认。

    所以,即便他再是随和亲厚,清黛也依旧不敢掉以轻心,仍是恭敬守礼地屈膝福身,与他千恩万谢地了一大堆“陛下高瞻远瞩”、“陛下英明神武”之类的好话,将他暂时哄了过去。

    过后,他君臣二人似还有国事要议,加之清黛身为臣子内眷,自然也不好在君父殿中久坐,便趁机执礼先行而去。

    且既然来了宫里,纵使她心中有一百个不乐意,宁寿宫那边也不得不去敷衍一趟。

    好巧不巧,柯太后这厢也刚刚用过早饭,正与同日入宫请安的柯姨妈坐在宁寿宫花园里看着宫女太监放风筝。

    清黛一进门,心便不自觉地沉了沉,但还是强忍着心绪,一丝不苟地将礼数做了个周全。

    柯太后这日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笑眯眯地受过她的礼,便转头与柯姨妈道:“还是你这娘家外甥女福气好,嫁了个好郎君,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得了诰命,以后在外头便是你这个做姨母的见了她都只有先低头行礼的份儿。”

    “太后娘娘笑了,毕竟是圣上亲自下旨赐的诰命,我等鄙陋之身,便是低头行礼也是应当的。”柯姨妈谦敬颔首,望着清黛却笑得格外有深意。

    “来这孩子是真有福气,少的年纪便是诰命之身也就罢了,如今又逢上公爹辞世,婆母病弱,家中更是连个难应付的手足亲戚都没有,偌大一个侯府就这样被她独个儿攥在手里,任她差遣支配,试问着京中除了舒王府世子妃外,又有谁的日子能比得了她?

    “不过臣妇心里也一直奇怪,怎的沈家老侯爷驾鹤西归,得封诰命的却不是原配老妻,而是这儿媳妇?这其中的道理,恕臣妇蠢钝,着实想不大通啊。难不成正应了那乱书中的一篇‘秦可卿死封龙禁卫’?”

    “你这泼皮辣子胡言什么?竟不怕哀家治你一个妄谈禁书之罪!”柯太后虽是责备之言,却半点听不出怒意,摆明了是她一起唱对台戏羞辱清黛。

    可如此低俗又恶劣的臆测竟然是出自这样身份显贵、辈分高重的女人嘴里,清黛惊诧之余,也有些恼火。

    原本只是想来走个过场,敷衍一下就走的她立时来了斗志,微微一笑,毕恭毕敬地屈膝道:“臣妇多谢娘娘、多谢姨妈夸赞。事实上,能嫁进沈家这样荣膺长存的忠烈将门,臣妇也一直都觉得三生有幸。

    “要知道而今朝中的有爵之家,像沈侯府这般全凭先祖和世代子孙一刀一枪封侯拜将的人家,除开宁国府、赵国府,还有臣妇的娘家孟侯府又能有几家呢?娘娘,姨母,你们对么?”

    她这话回得巧妙,既讽了柯家当年是因柯太后的裙带关系才得封伯爵,更是暗嘲了柯家的商贾身份;更有趣的是,她方才提及的四个有真本事的勋爵人家里,基本上每一家都和她多少沾点亲带点故,属实就想过要面前两个为老不尊的长辈有台阶可下。

    下不来台,柯太后和柯姨妈自然而然便恼羞成怒,后者立时厉声喝道:“大胆!宁寿宫中岂容你这般放肆!”

    清黛忙跪了下去,却继续装得一脸茫然,“臣妇年少无知,确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还请太后娘娘赐教!”

    柯太后心下被她拱得愈加恼怒,可不管是她方才所言还是身上的礼数都让人找不出丝毫错漏。

    且柯太后这人与沈柯氏和柯姨妈又都不同,前半生被人捏着商贩之女的出身笑话家子气,越往后活便越不肯让人再戳脊梁骨,遂人前总也装出一副宽和大度的高雅姿态。

    若强行治清黛的罪,被还在乾清宫的宋祈沈猎知道了,自己既拿不出令他们心服口服的道理,又显得太过尖酸气。

    “也罢了,”最终,柯太后只能按捺住怒意,轻叹一声,“哀家老了,哪里比得上你们年轻人耳聪目明,又能赐教你什么呢?罢了罢了,在外头坐了这么久,哀家身上乏得很,你们姨甥两个便都先回去吧。”

    得了她这句话,清黛自然乐得从命,待将她送进了殿室之中,便和柯姨妈一前一后从宁寿宫里走了出来。

    柯姨妈为了避开清黛,出了宁寿宫便快步流星地向前走。

    清黛正愁一直没机会同她为之前的桩桩件件评评理,眼下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当然不想轻易放过。

    连忙跑了几步追到她身后,笑盈盈地喊了一声:“姨妈。”

    柯姨妈脚步一滞,回头一脸不耐地朝她看过来,似乎也没想到她会叫住自己。

    清黛见她肯回头,赶忙又朝前赶了两步,来到她身前作了个礼,“姨妈走这么急作甚,也不等等我。”

    她的口吻轻和随意,听不出半分疏离,好似她们之间从无半分嫌隙,她依旧是她母亲的姐姐,她至亲的姨妈。

    柯姨妈心下轻嘲,却还是由着她与自己并肩同行,“的时候,在柔夷大家都只觉得你聪敏机灵、胆大心细,像匹撒欢儿的马:后来来了京都,你又把自己伪装得跟个羔羊似的,连我也差点被你蒙了过去,没想到到最后的你,既不是天真无邪的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竟是那羽翼渐丰的鹰,既有利爪,又有劲翅。”

    清黛假装听不出她的嘲意,诚心道:“京都不比花溪,这里鱼龙混杂处处都是陷阱诡计,若不伪装得好些,哪还能安安稳稳活到今天?这道理姨妈比我来京来得要早,想来应该也比我更早就明白了才是。”

    柯姨妈轻蔑一哼,扬了扬下巴,不屑道:“道理我当然懂,我只是实在想不通,莫姒月那个蠢货,怎的就能生出你这么个九曲肚肠的人精?这叫什么,傻人有傻福么?呵,她也配。”

    清黛不觉顿足,思索了一会儿,方站在原地,又喊了她一声。

    “姨妈。”

    望着她背影的眼神逐渐复杂,心里千头万绪的想法也逐渐明晰,“姨妈,其实你早就知道当年我阿娘去找那个白夷男子,并非是想要挖你的墙角,而是想要替你赶走他吧?”

    本已走远的柯姨妈闻言,很明显地愣了愣,回头的速度也比之前要快了许多,瞪向清黛的眼神里满是惊诧:“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清黛摇摇头,直直地望着她:“您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您与阿娘本是同胞姊妹,纵然多有不和,但她是个什么性子,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您身为姐姐,肯定不会不知道。所有当年的那个所谓的误会,根本就不是您深恨我阿娘这么多年的理由,对么?”

    柯姨妈愤恨而惊异的目光无意识地有了些许松动,那张和清黛她娘肖似五分的脸上同样爬满了和她一模一样的耿倔,咬紧牙关,“长辈的事何时轮到你一个辈操心,难不成你还真觉得自己长本事了、有能耐了,想替你阿娘来我这儿做客?”

    清黛还是摇摇头,诚恳得令人难以起一丝一毫的疑心,“我只是想知道,究竟因为什么,让您能为此一再与自家人为敌,与耶里女神的教诲背道而驰?”

    作者有话:

    今天入v所以更新时间可能不太一样,接下来的二更和三更应该都在晚上十一点,大家等等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