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南疆来了个黑心莲 > 第212章
    是啊, 他到底又在介意什么呢?

    从总角豆蔻,至冠发及笄,从只能于暗处形影相顾, 到终于能走到人前, 光明正大地携手相随。

    一路走来,比起连她的一支发簪都守不住的易君彦,他和她之间拥有那么多只属于彼此的回忆, 那么多离奇又刻骨铭心的经历,他到底在妒忌易君彦什么呢?

    他不知道,他形容不来。

    可他真的很想知道, 也很想出来。

    于是越想越急,越想心越乱, 越想越张不开口。

    清黛哭得有些站不住,便索性蹲下来抱着膝盖轻轻抽噎,眼尾鼻头微微发红, 脸颊上也亮晶晶的, 缩在床架底下像一团楚楚可怜的动物。

    沈猎蹙眉看着,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住体内翻涌不止的想要走过去抱紧她的冲动。

    这都是他第几次惹她哭了?

    他自责地牙关咬紧, 压在膝盖上的拳头攥得咯吱作响。

    他必须得点什么, 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一句安慰的话, 哪怕只是走过去把她抱起来, 亲一亲她快要哭肿了的眼睑。

    “我……”

    天晓得偏偏在这时,一个火急火燎的报信声远远便从屋外炸开:

    “侯爷!侯爷!出事了!侯爷!”

    清黛和沈猎均被惊得一跳, 一个蓦然止了泪, 一个簌得站起身, 恨得压紧眉头, 拉开门便一个箭步跨了出去,非得亲眼看看是哪个不识趣儿的泼才混账,专挑这种时候给他找事!

    想着他便已经大步从屋里走了出来,当着一院子丫鬟婆子的面,朝着来报信儿的内廷太监不由分就是一脚。

    那黄门也是倒霉,不分青红皂白挨了一脚不,勉强爬起来后却连生气的权力都没有,只能诚惶诚恐地抱头跪在那里,冒死道:

    “奴婢知道侯爷骤然回京定是家中有事,原本就是借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在这时候来扰侯爷!实是适才陛下在御花园里散心时,险些被一个不知从哪儿跑出来的疯婆子刺伤龙体!现在上直卫各卫指挥使大多又都在军镇演兵……”

    “圣上龙体可大安么?”那黄门的话还未完,便被后从屋里走出来的清黛急急断。

    黄门赶紧忙不迭地点头:“大安,大安!只是受了惊吓,有些气喘。”

    沈猎回头看她,她的脸上早不见了泠泠水泽,只隐隐可见两行泪痕和眼尾未曾消退的晕红,眼神却从容如昨,让人几乎看不出来他们方才是在吵架。

    “那你快些去吧,这时候宫里又要搜捕刺客,又要保卫圣上和太后娘娘,只怕有的乱呢。”

    兹事体大,沈猎也不再犹豫,扬声吩咐了句“备马”,抬腿便往外走。

    清黛目送他走到院门边,却见他走着走着,忽又回过头朝她快步走了回来。

    她还正疑惑,便被他伸手薅进怀里,用力吻在鬓角上。

    “对不起。”

    他的双唇滚烫,磁声低沉,酥得清黛半边身子一麻,忍不住又想落泪。

    幸好他话音一落,人便走远了,要不然真让他看见她又泛起潮气的眼睫,只怕就走不掉了。

    而清黛也在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后,便像是经历了一场赤膊徒手的厮杀般,倚着门框脱力地瘫了下去。

    阿珠抢着就要将她扶住,一凑近便看见了她脸颊上的泪痕,一下子便心疼坏了:“姑娘,你和姑爷方才在房里都了些什么…姑爷…姑爷是不是欺负你了?”

    “我们吵了一架。”清黛坦然地靠着阿珠扯了下嘴角,看她还有其他几个凑过来的丫头脸上的担忧之色更重了,忙笑得更认真些,“没事,我占理,是他没过我。”

    “可是…”南风嘴快,明珠都没顾得上拦,她便直接把心里的话了出来,“可这才刚吵完架他怎么能就这么姑娘你丢下,一个人出门去了!这…这姑爷也忒不靠谱了吧……”

    清黛在一众丫鬟的搀扶下坐进屋子里,无奈道:“凡事都讲个轻重缓急嘛,何况还是君父遇刺这么大的事。”

    再了,他们之间的那些事,也确实得给他一点时间,让他自己好好想一想。

    这节骨眼上,若是他自己想不清楚,死活要钻那个牛角尖,那她便是磨破嘴皮,甚至把心掏出来也无济于事。

    这一天一大早先是帮着柯诗淇搬家,再是应付沈柯氏,接着又和沈猎这样争执一场,就算她自己不累,也没人会信。

    她索性也懒得装,午间用了饭再喝过一盅浓浓的安神汤,便滚进被子里睡了个昏天地暗。

    沈猎也被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局势搞得焦头烂额,这厢刚刚在宫里搜查完胆大包天的刺客,那厢军镇校场上又报上一件锦衣卫千户和三大营的军士互衅斗殴,致其身亡,宁国公指名道姓要他这个指挥使出来给法的糟心事,使得他从宫里出来后连家门都来不及进,便又急吼吼地赶着出了城。

    这一去,没个十天半个月也便再难回来一次。

    按如今棠园和沈侯府诸事都是清黛一手料理,加之沈家人丁寥寥,平日里只要沈柯氏不瞎折腾,也少有需要操心劳神的大事,他在与不在,无甚两样。

    只是天气愈渐寒凉,清黛又早已习惯了床榻外侧有人共枕,习惯了夜里翻身抬腿蹬被子的时候,有人替她紧拢被角,焐住手脚,一下子没他在侧,难免有些不适应,连着几天都没怎么睡好。

    幸而这些日子睡不好的也不止她一个,沈柯氏自那日在柯诗淇清修的别院里吃了瘪,便一直怀恨在心。

    先是活活死了彩儿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蹄子,接着又几次三番想把清黛叫过去训话站规矩,奈何清黛实在太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不管她用多么严肃、宏大的理由,她都不做理会,要么托病,要么直接避出门去,到易令舟和沈猜那里躲清静。

    只可惜一味回避躲闪终究不是办法,次数一多,便是阿珠也多少觉得有些牵强,更别沈柯氏了。

    眼见清黛不吃她那一套,立刻便改换了新的方式,借着太后侄女这个身份的便利,又一次哭到太后宫中,用太后的懿旨将清黛传召入宫,逼着她不得不乖乖来到自己面前,低头问礼。

    “这老虔…太夫人,她也知道上次的事是她理亏啊,不敢明着逼咱们姑娘给她赔礼道歉,就要在这些乌七八糟的事上给咱们姑娘寻晦气!那个秀织摆在挽春堂后面这么久,也从不见姑爷去看她一眼,太后娘娘也只怕早就忘记有这号人了,偏她长了嘴,非得去太后娘娘面前提一句!还拿咱们姑娘没生养事儿,要给那个秀织抬名分?!这要是让姑爷知道,还不得把咱们挽春堂的房顶掀了?!到时候又是姑娘你两头受罪,里外不是人!”

    一从宫里回来,关起门南风便收不住地骂骂咧咧起来。

    偏她又得句句在理,清黛这日甫一奉诏入宫,虽老早就猜到太后传召她不会有什么好事,但皇命当头,她也无法违背,只能硬着头皮去了。

    谁知她人刚进到宁寿宫,凳子都还没捂热,便被太后眼含热泪地攥住了手,一改往日的横眉冷对,阴阳怪气,与她又是嘘寒问暖,又是赏茶赐饼的,搞得她浑身不自在。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不其然,半刻钟不到,她便笑意盈盈地问起了秀织的近况。

    清黛当时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若是她不提,她还真忘了曾经她还给她和沈猎之间塞了这么个人进来。

    老妖婆见状,立刻便现出了原形,板起了脸子,就女子嫁人后一年生不出孩子便是天雷劈、天崩地裂、天诛地灭的大罪过这一话题,足足训了清黛两个时辰。

    虽然,她自己也都是入宫数载才生下宋祈的。

    不过像她这样就差把我是来替我侄女找茬儿这句话写脸上的,就算跟她硬讲道理。那也是白费口舌。

    且时下沈猎不在京中,宋祈那身子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皇城之内无人给她撑腰,若此时和太后对上,简直就是自投罗网。

    她索性便笑脸相迎地应承下来,一回家边安排着人将挽春堂边上那间叫漪澜居的院收拾出来,让那位她和沈猎几乎都没见过的秀织姑娘先搬了进去,还特意挑了两个机灵些的丫头过去给她使唤。

    只不过嘛,“左右眼下你们姑爷人还没回来呢,咱们先布置着,也好跟宫里有个交代,到时候是去是留,你们姑爷自然会有定夺,犯不着咱们操这个心。”

    虽她心里其实也有些鼓,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不见沈猎为着上回没完的话给她捎个信儿回来解释解释,他究竟还在不在生气,他走前那句对不起到底算不算数,总也没个法。

    这节骨眼上,若是让他知道她又自作主张着为他纳了个妾,指不定又要东想西想,甚至应了南风的那句话,把挽春堂的屋顶掀了也不一定。

    她正立在漪澜居的院子里兀自出神,那位秀织姑娘这时便红着一张清秀可人的脸凑了上来,斯斯文文地与她行了个颇为标准的福身礼,向她谢道:“多谢夫人为奴婢张罗这一切,也多谢夫人愿意成全奴婢。”

    清黛怔了怔,方才挤出几分笑意,佯作和气地拍了拍她的手,“此后你同我一起伺候侯爷,咱们就是一家子姐妹了,这些生分的话就不必再……”

    不想她还没完,便听到背后传来“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油纸包裹之类的东西掉了下来,散碎一地。

    清黛下意识回了下头,结果却被门口一脸阴鸷的沈猎吓得差点魂飞天际。

    作者有话:

    下章正式和好,秀织只是一个催化剂(这个情节过得那么快,应该很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