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匪石 > 正文 22. 星高天曙 左右为难
    “”一旁的沈颖则没料到自己普普通通来看个比赛,居然还能直击告白场面,默默在心里扣了一个“6”。

    这会儿看某人被雷劈了似的不出话,她识相地往边上那个空出来的凳子上挪了挪,让自己尽量别那么碍眼。

    只是下一秒,唐岫就哆嗦着伸出拽住了她,跟拽救命稻草似的,坚决不让她溜走,一边张口胡言乱语:“我你你确定吗?”

    她本来还能仗着他没把话挑明装聋作哑,想着他们火锅也吃过了,游戏也打过了,等运动会给他加完油,最多也就在古玉器鉴赏这门课上打打照面,给他抄抄笔记也没什么,除此之外就不要再来往了。

    谁知道程煊熠不管不顾的,竟然在比赛拿了冠军之后来了这么一招,直接把她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唐岫本来还发热的脑袋被这盆冷水一泼,直接宕,只求他能把话收回去。

    程煊熠看出她的犹豫,紧了紧喉咙,也知道他们才认识几个星期,她不可能爽快答应,被吓到的可能性更大。

    可刚才气氛都到那儿了,他一冲动,想着早晚都得表白的,还不如直接挑明了痛快,省得以后还要翻来覆去的想,太麻烦。

    更何况他们这个假期打了这么久游戏,她刚才对他话的表情也明显和之前不一样,他总觉得还是有点会的。

    于是深吸了一口气,脖子上的一滴汗在喉结滚动间门淌下,点头回答:“我确定。”

    唐岫听到这个字,嘴唇都干了,又在看台上吹了这么久的风,脑袋里的思绪芜杂一片,只觉得脸上一点点变得涨热,仓皇地垂眼瞄了他一下。

    他的额角和头发湿漉漉的,才看过他在赛场上的样子,这会儿不仅不狼狈,甚至是好看的,眉眼在日末的余晖中藏着锋利的光,带着一点野性的狠劲,直勾勾地看着她。

    唐岫的心跳莫名快起来,张了张口,却不安地发现自己在这样笃定而有侵略性的眼神面前,不出拒绝的话。

    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不忍心。

    她之前没被这么坦率地表过白,所以不忍心拒绝这样真诚的眼神,不想让他脸上的光黯淡下来。

    片刻后,她怕自己招架不住,只能做最后的挣扎:“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门,让我考虑一下?”

    “行,”程煊熠点头,舔了一下干燥的唇角,冲动过后,也觉得等待的时间门过于煎熬,甚至注意到她身边还有个朋友在场,语气变得不自在,“我知道有点突然但我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想好了再告诉我。”

    “嗯。”唐岫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程煊熠本来还计划请她们吃完饭,之后再送她回家,但中途出了表白这么一茬,连他都觉得有点尴尬,别的事情显然进行不下去,只能先算了。

    “嗯。”唐岫又应了声。眼看他转身离开,本就瘦长的身形被夕阳拉得更长,才慢慢松开沈颖则的,长出了一口气。

    沈颖则活动了一下自己被她抓出指痕的,俯身捡起自己那瓶水,仰头“咕嘟咕嘟”喝完,顺拿空瓶敲了她一下:“行了,别愣着了,操场人都走光了。”

    唐岫闻言又叹了口气,跟她一块儿站起来离开,中途路过垃圾桶,把剩下的那点奶茶也一起扔了。

    她现在连喝奶茶的心情都没有了。

    但晚饭不能不吃,家里又没人给她做。唐岫出了学校,跟沈颖则打车去她们常去的日料食堂。

    店里的菜单没什么变化,点完一轮,唐岫看了眼最后的酒水单,犹豫了一下,告诉服务员:“还要一瓶柚子清酒,跟冰块一起上。”

    “噗”沈颖则在她对面,被嘴里的大麦茶呛了一下,放下杯子,“咋的,你还打算借酒消愁啊?”

    “没有,就是突然有点想喝。”唐岫抬搁在桌子上,皱了一下鼻子。

    “行吧,不过就你那酒量,我帮你喝半瓶吧。姓宋的不是出差了么,省得你回去的时候家都找不着。”沈颖则对她的酒量是清楚的,她们高考完一群女生去亚租别墅住了半个月,唐岫第一天晚上就被杯甜白喝翻了,悄无声息地瘫在沙发上一觉到天明。要不是她过去给她盖了条毯子,估计冻死都没人发现。

    “好好好。”唐岫没有不自量力,等酒和酒杯送上桌,往杯子里夹了两块冰,倒满柚子酒,就把瓶子放到沈颖则那一头,端起来口口地抿。

    日料店的上菜速度不慢,没一会儿就送了好几样前菜,之后是雪蟹锅。

    等锅煮沸的档口,沈颖则尝了口醋味冻,酸得直眨眼,赶紧给自己倒杯柚子酒压压味,一面主动开口问她:“来听听吧,人家这是实打实跟你表白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唐岫摇了摇头。

    “拒绝?”

    对面的人再次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沈颖则听出她这话态度上的微妙区别,很快露出了然的神色,“我看你是不想拒绝吧想答应?今天看完他比赛r了?”

    唐岫听到她蹦出“r”这个单词,心头跳了一下,似乎可以用来解释她在看程煊熠比赛时某一瞬间门不正常的心跳。

    可她现在已经冷静多了,抬头看向她,半晌后问:“你觉得我想答应吗?”

    沈颖则被她的脑回路听得无语,再次把球丢回给她:“你问我干什么,你自己怎么想的?”

    唐岫叹气,垂下眼帘,声嘟囔:“他确实挺好的,之前打游戏也是,很照顾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今天看他比赛,我第一次发现他长得真的挺帅的,冲线的时候简直像热血番男主一样”

    “确实,他平时看不怎么出来,跑步是真帅啊。你没听后面那些女生后来声音都喊哑了么,你也在那儿滋儿哇儿地叫疯了。”沈颖则啧了声,回想起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

    “真的吗?”唐岫只记得程煊熠冲刺的名场面,完全不记得自己当时到底在干什么了。

    “骗你干嘛,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了,这不比唐峪看世界杯热血多了,”沈颖则用筷子压了压雪蟹锅里的配菜,一边道,“他今天比完,不风云全校吧,在这大一这届里绝对出名了,就算你拒绝了他,他也不愁找不到女朋友,你不用心理压力这么大。”

    “这样啊”唐岫若有所思地点头,挖了勺杏仁豆腐,半天也没往嘴里送,抬起头告诉她,“可是下午听到他那句话的时候,我真的不忍心拒绝,差一点点就答应了”

    “干嘛不忍心拒绝?”沈颖则想不明白。

    唐岫不知道该怎么,可能是文科生和理科生的思维方式不同,她现在想到程煊熠,平时关于他的印象全都模糊了,只能想到他比赛时的样子。

    之后想到希腊神话与太阳神,甚至想起很久以前,她读过的玛丽娜茨维塔耶娃有关海伦和阿喀琉斯的一首诗。

    她那时候惊觉自己与茨维塔耶娃是如此心灵相通,都认为在命运中备受折辱的海伦与注定要为自己的脚踵而死的阿喀琉斯才是天生一对。

    阿喀琉斯应该爱上世界上最美的女子。而海伦,尽管她会在阿佛洛狄忒的愚弄下与卑懦的帕里斯私奔,她也会在坍塌的城墙与熊熊燃烧的战火间门窥见挥剑的阿喀琉斯,在分秒之间门爱上这样具有宿命的悲剧美的希腊英雄,他们之间门何其相似。

    人的本性不愿意摧残美,而更愿意去完善他,去擦拭青铜雕塑脸上的荣光。

    唐岫知道这些譬喻当然不适用于她自己,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在模糊沉浮的百感交集间门让它们之间门产生关联。

    只是这个问题对沈颖则来,无关文学的种种意象,是非a即b的简单选择题:“那你就答应呗。”

    “可是我知道我喜欢的人不是他,答应太不负责任了。”唐岫在某种程度上还挺值得佩服,一方面上头,一方面还能清醒地察觉出自己只是暂时性地沉沦,这种感觉不会维持太久。

    “有什么不负责任的,我你做女人道德感别太强了。他一个大一屁孩,刚上大学不想着读书就想着谈恋爱,才跟你认识多久啊就急吼吼地表白,人家也不一定就多喜欢你。没准今天热血上头,明天就发消息跟你是在大冒险让你别当真了。”沈颖则嗤了声,她跟唐峪在一起久了,还能不知道男人这种东西几斤几两。

    “真的吗?”唐岫眼前一亮,被她打开思路,“那我要不明天再问问他是不是认真的?”

    她前半段没听进去,后半段倒是当真了,差点没把沈颖则气吐血:“我没准!可能!”

    “哦”唐岫认真想了一下,就以程煊熠下午的态度,可能性不大。

    她深吸了一口气,夹起不知道加了什么的卷塞进嘴里,费劲地嚼着,却尝不出味道。累得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很委屈。

    还不都要怪那个现在还在出差的臭老东西,天天在她面前端长辈架子,从来没把她当作大人正眼瞧过,才害她在这里翻来覆去地纠结。

    从到大追她的人也不少,在别人的眼里看来,她应该还挺有魅力的吧。就他愣是看不出来,前几天还问她要不要吃冷吃兔,吃吃吃,就知道吃!

    “行了行了,你别摆出这表情,看得我怪害怕的”沈颖则看她被寿司噎得眼泪都快下来了还在表演川剧变脸,赶紧给她夹了两片文鱼,“你要真对姓宋的这么真情实感,干脆直接追他算了。你看人家程煊熠多爽快,表白就表白,不就一句话的事儿么。”

    唐岫听到这句,脸上的表情更黯,摇头道:“他不可能喜欢我的。”

    “再我们两家关系太近了,我现在又跟他住在一起,我要真去追他,只会把关系弄得很尴尬。到时候得从他家搬出去不,我家里人要是问起来,我怎么跟他们交代?我因为跟他表白被拒绝了么?”

    唐岫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相反,她就是想得太多了,才寸步难行,越来越不敢肖想。

    沈颖则听得眉心直打架,道:“那你就拉倒吧,又不敢去追他,又觉得他不可能喜欢你,你还给人守活寡啊?”

    “”她得对,唐岫无话可。

    “现在有个长得帅又年轻的都送上门来了,你就试试呗,又不讨厌,没准谈着谈着就喜欢上了。我跟唐峪不就这样,一开始被他软磨硬泡死缠烂打才答应的。”

    “这样啊?”唐岫的思绪暂时被扯开,难得听她提起当年死活不肯的秘密,追问道,“那你现在喜欢我哥么?”

    沈颖则漏了嘴,反应过来后“刷”地飞给她一个眼刀:“这是**,别问。”

    唐岫只得紧紧抿住唇,知道她露出这副表情就算是害羞了,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低头喝汤。

    沈颖则松了口气,以为她总算想明白消停了,谁知道她又冒出一句:“那万一我答应了,之后还是喜欢宋修筠怎么办?”

    她对他的喜欢断断续续持续了太久,已经成了一种习惯,甚至想象不出自己不喜欢他的样子。

    “那就分了拉倒呗,你是谈恋爱,又不是签卖身契。”沈颖则已经被她磨得没力气,发现这兄妹俩某些方面还真是一个样。眼看唐岫张嘴还想什么,她料到肯定是刚才那些车轱辘话,提前让她打住:“够了够了,我你跟姓宋的认识这么久,真这么喜欢以前都干嘛去了?人没搞到也没看你吃不下饭啊?”

    唐岫被她一堵,不吭声了。

    虽然是认识这么久,但她前年才成年,两个月前才能经常跟他见面,哪来的会把人搞到。

    对面的人看她可怜,想了想又道:“实在不行你就想想办法,发散一下魅力,让姓宋的喜欢上你,主动来追你行不行?”

    唐岫不知道她念的哪门子剧本,摆出一张苦瓜脸来:“别做梦了,他不是这样的人。”

    别追人了,宋修筠看起来甚至不像是会喜欢人的样子。诗里写“皎洁明星高,苍茫远天曙”,或许就是因为他高不可攀,无法触,才让人念念不忘。

    就像她喜欢通透的玉,人也是这样,越干净越好。

    一旦他真喜欢上了什么人,反而成了凡夫俗子了。她想象不出他对人情话的样子,也想象不出他牵着另一个女生的,或是比牵更进一步的拥抱,甚至是接吻、?

    这太疯狂了,如果真让她看到了那样的场面,她原本为他构想的形象会就此破碎,大概率也就不再喜欢他了。

    可惜沈颖则不知道她脑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还想给她鼓鼓劲,胡扯了一通:“话别得太绝对吧,没准你俩这几个月处得挺好,他对你日久生情了。你长得又不丑,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搞定个男人不是轻而易举么。”

    这话得到的依旧是唐岫的否定,附加一个嫌弃的眼神:“不可能的,你跟我哥谈久了,也长恋爱脑了是吧?”

    “滚滚滚!你就两个都拉倒做尼姑去吧,别再跟我扯这个话题了,最近有什么题不会没?我给你讲讲题行了吧。”沈颖则被她反复折磨,脑袋都快炸了,宁愿给她讲题也不愿意再跟她聊感情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