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走读者的路，让读者无路可走</p>
整篇不算长，赵振开通篇看完，大概也就费了三四个时的时间。</p>
但这篇战马带给赵振开的感动是无与伦比的。</p>
江弦在叙述中始终保持着一种低调而深沉的笔调，讲述了这样一个人与马的故事。</p>
最关键的是的反战主题。</p>
高屋建瓴，一针见血。</p>
在战争开始的那一刻，所有被裹挟入战争中的人，全都是战争的受害者。</p>
战马之中也是这样写的。</p>
不论是英军还是德军，尼克尔斯上尉、冈瑟和卡尔兄弟在乔伊这匹马的视角里，这些人都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p>
他们的身上都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内心都有着善良的柔软。</p>
但在战争之中，他们不得不承受着战争带来的一切，并为此一再付出沉重的代价，乃至自己的生命。</p>
赵振开合上稿子，回味着的内容，掩卷沉思良久，忽的抬起头，握着笔抽出一页稿纸，刷刷写下几行文字，几乎是一气呵成。</p>
随后拿着稿纸冲出屋子，“邵飞，邵飞，我写了一首新诗。”</p>
邵飞和呼呜同时回过头，看向一脸兴奋的赵振开。</p>
“什么诗”</p>
“我念给你们听。”</p>
赵振开扬起中的稿子，感情饱满的吟诵道：</p>
“在黑暗的边缘徘徊。”</p>
“子弹的呼啸，划破夜空的宁静。”</p>
听了两句，呼呜便感受到一种压抑、紧张的战争氛围。</p>
很明显，这是一首抨击战争的诗歌。</p>
呼呜马上便联想到，赵振开的这首新诗，很有可能是受到江弦那篇战马的启发后所作。</p>
毕竟那篇的主题就是反战。</p>
赵振开仍是满怀激情的吟诵着这首诗歌。</p>
读诗这种事，尤其是在一群人面前读诗这种事，放到后世，可能都会觉得很尴尬，觉得这货一定是个装货。</p>
但在这个文艺范儿十足的年代，没有人就会这么觉得。</p>
这年头很流行一种活动叫诗会。</p>
诗人们写了诗，一定要在诗会上向其他人亲自朗诵自己所写的诗。</p>
这里不得不提到陈皑鸽，这货钟情于频繁参加此类活动，完全无愧于“吟诗王子”的称号。</p>
赵振开的朗诵水平一般，不过抑扬顿挫，感情饱满。</p>
“废墟是沉默的幽灵。”</p>
“眼眸是恐惧的阴影。”</p>
“家园是岁月的泪滴。”</p>
“战争的恶语，在大地刻下伤痕。”</p>
“月光正在擦拭纪念碑的淤青。”</p>
“把弹壳种进土地。”</p>
“等待长出，会唱歌的铜铃。”</p>
“赵哥，真美，这首诗写的真美。”呼呜抹了抹眼角。</p>
这首诗一如赵振开以往的风格，语言冷峻、深邃，却又能感受到诗里深刻的情感和思想。</p>
“把弹壳种进土地。”</p>
“等待长出，会唱歌的铜铃。”</p>
邵飞把这两句重复一遍，“真行，这两句写的真好。”</p>
赵振开笑了笑，“不是我写的好，是江弦写得好，他那篇的情感和感染力太强了”</p>
赵振开很清楚，自己这首诗的一切感悟，都是源自于战马这篇。</p>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p>
迫不及待奔赴美国，迫不及待创办今天，迫不及待将战马这篇介绍给美国人民。</p>
王濛在人民文学内部会议上宣布江弦任职以后，又拉着江弦和编辑部的人一块儿在新侨饭店吃了顿饭。</p>
这也算是江弦以人民文学副主编的身份第一次在公开场合亮相。</p>
随着江弦正式上任，人民文学内部的复杂情况也更清晰的呈现在江弦的面前。</p>
任何单位的内部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p>
人民文学同样如此。</p>
众所周知，如今文艺界存在两个最大的派别：</p>
惜春派和偏左派。</p>
惜春派以“文”见长，偏左派“官”气浓重。</p>
双方针对嗡嗡嗡结束后文学创作是否应该真实地暴露和反应当代社会伤痕与现实以及是否应该恢复“十七年”主流文学的问题，展开着旷日持久的争论。</p>
人民文学这部杂志，在文学界又是一部绝对地位超然的文学期刊。</p>
毫无疑问，对于惜春派和偏左派这两方来，谁得人民文学，谁就得文学界的舆论主导权。</p>
因此，人民文学绝对是惜春派和偏左派争夺最激烈的地方。</p>
人民文学的内部矛盾，也可以看作是惜春和偏左两派之间的矛盾。</p>
江弦被王濛提名任职副主编的事情，很快便上报到人民文学的主管构中作协。</p>
中作协dng组会的几名成员，在一起讨论起对江弦正式聘任的事情。</p>
一名偏左派的领导同志皱眉道：</p>
“我觉得不太妥当，江弦的风格和王濛相近，由他来担任副主编，那王濛那边”</p>
话虽没完，但意思其他人都大概明白。</p>
王濛办刊风格跳脱，这一点作协里领导班子成员们早已达成共识。</p>
他上任人民文学这么短的时间，已经整了不少幺蛾子出来。</p>
一会提出一个逐级承包、组班招聘。</p>
一会又提出一个刊物要设函授及讲座。</p>
总之，这子要大干一场，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p>
但对于偏左派来，如今的人民文学刊物风格是无需改变的。</p>
在前些年，随着上头会议的东风，以及话剧假如我是真的、电影剧本女贼和歌德与缺德等文艺作品的出现，偏左派发起了对惜春派的总攻。</p>
如今形势对偏左派可谓是一片大好，人民文学的办刊风格也正中他们下怀，可以舆论的主导几乎握在他们里。</p>
而现在，王濛要改变这个格局，这自然是他们不能容忍的事情。</p>
“之前冯沐同志就点名批评过他一次，我看他是完全没听进去。”另一名同志愤愤的。</p>
此前，冯沐曾在中作协的会议上，点名批评了王濛在人民文学上发行的两篇稿子，斥之为“垮了的一代”的文学。</p>
“我看了吃惊，知道有些青年的思想可以走到这个地步，是值得注意的。”</p>
在作协的偏左派眼里，要制衡一个“刺头”王濛就是件不容易的事了。</p>
如今要是再多一个江弦，那刊物如今的平衡，恐怕没那么容易再继续维持下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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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作协这边，一时间对于江弦这个副主编职位态度都相当不满。没办法。</p>
江弦不是偏左派的人，也不是惜春派的人，人家惜春派本就形势吃紧，自然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骑墙的子站出来话。</p>
光未然虽然从人民文学退出，不过对这部杂志的前景依旧很是关注，对江弦这个年轻人的路途也同样关注。</p>
察觉到江弦一时间成了两大派的舆论中心，他便赶紧一个电话打到王濛那儿去，让他和江弦过来作协这边一，未来对人民文学这部刊物的想法，以及江弦这个副主编将来的工作计划。</p>
王濛不敢耽搁，赶紧喊着江弦一块儿过去。</p>
人民文学就在作协的院子里，相隔不远，不过过去那边的路上，江弦还是心生出一种旧时代大臣们进京述职之感。</p>
“你这脸上都是怎么了”王濛指了指江弦脸上，一道一道的红色痕迹很是明显，好几处还破了。</p>
“我闺女抓的。”江弦笑着。</p>
他们家陛下如今正是活泼爱乱抓的年纪，又长了指甲。</p>
江弦这个当爹的就遭了殃，不过即便被闺女抓了，也只觉得幸福，一点不觉得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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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间，就到了地方，中作协的一间会议室。</p>
江弦跟在王濛身后推门进去。</p>
所谓会议室，其实就是个相对宽敞的屋子，里面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各式的桌椅。</p>
周洋同志坐在东面，腰挺得笔直，似乎在和对面的人争论着什么。</p>
坐在他对面的是“霹雳”林默涵，他老人家身子半倚，撑着椅子的扶，眉头紧蹙，时不时地用抬去扶那副黑色的镜框。</p>
还有好些人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p>
刘白羽一个人坐在靠着门口挡着光的角落，垂着头沉默地抽着烟袋，眉眼间思虑重重，但一语不发。</p>
光未然半靠在一张藤椅上，面色看上去似乎有些疲惫。</p>
中央放置着一个的茶几，上面零碎着摆着些瓜果和茶点。</p>
王濛和江弦一进门，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朝着二人看来。</p>
“江弦来了。”光未然喊了一声。</p>
“光老。”</p>
江弦回一声，然后挨个和大佬们打个招呼，心情那叫一个复杂。</p>
曾几何时，他还是个需要仰视这些大佬的角色，如今竟然已经参与到这些人的争端里来了。</p>
不过心里很快坦然，昂首挺胸在光未然让他坐下的位子上面坐下。</p>
早就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出，他也早就为今天做好了一切准备。</p>
“江弦是个工作能力很强的同志。”</p>
和江弦比较熟悉的孔罗荪笑着道：“这一点，在文学馆的建设上就能看得出来，如今文学馆即将竣工，这份成果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份功劳是离不开江弦同志贡献的。”</p>
会议室里安静一瞬。</p>
林默涵慢慢地往椅背上靠了靠，而后摘下眼睛来用衬衣擦拭了一下，语气沉闷。</p>
“听江弦同志在人民文学担任了副主编职务，未来主要负责哪一块的工作安排”</p>
“这个”</p>
王濛顿了顿，看向江弦，“还是让江弦同志自己来吧。”</p>
“咳咳。”</p>
江弦轻咳两声，扫一眼会议室里的这些大佬。</p>
这些人或是惜春派，或是偏左派。</p>
不过和人们通常理解的两派相争不同。</p>
阐教、截教那种相争，是本身就属于两方势力，你是通天教主的弟子，我是元始天尊的弟子，要做法来跟你斗一斗，你死我活，针锋相对，非黑即白。</p>
而江弦面前这些文学界大佬的理念之争，所谓惜春派和偏左派的标签，其实是外界为了更好理解和传播两派争论简而化之把他们分成了两伙人。</p>
“之后我在人民文学，主要是负责人民文学的副刊。”江弦朗声道。</p>
“副刊”</p>
光未然有些奇怪。</p>
之前人民文学的副刊是选刊，不过已经在王濛上任的时候和人民文学分家了，算是从人民文学里头分了出去。</p>
那江弦口中这个人民文学的副刊是指</p>
“人民文摘。”</p>
江弦开口道：“之前我和王濛主编讨论过以后，准备新办一本这样的副刊。”</p>
“人民文摘”</p>
林默涵扶了下眼睛，有些惊异地看向江弦，“文摘类的刊物”</p>
“是的林老。”</p>
江弦点了点头，“我之前被邀请去美国参加‘国际写作计划’，到了美国以后，我发现美国人都很忙，很少人能有时间看那么多的杂志，所以文摘类的刊物在美国非常流行，尤其是一本叫读者文摘的文摘类刊物，几乎风靡全世界，这本刊物就是把文章摘录或者浓缩后出。</p>
从美国回来以后，我和王濛同志就商讨了一下，随着改革开放，咱们的读者好像也有了类似于美国的阅读习惯，阅读的时间越来越少，阅读的兴趣反倒越来越广泛，我俩就觉得，可以创办一部这样的副刊试一试，给这刊物暂定了个名字，就叫人民文摘。”</p>
“人民文摘”</p>
周洋点了点头，“嗯，这个刊物名字取得不错。”</p>
林默涵、刘白羽几个人也跟着点头。</p>
刚才还冒着火药味儿的会议室，因为江弦的一席话，气氛一时间竟然缓和许多。</p>
主要原因还是江弦自己要去办这个人民文摘。</p>
这就让几个比较关心人民文学的偏左派领导松了一大口气。</p>
都听着了嘛。</p>
这子自愿去办副刊。</p>
这就是自愿远离人民文学的权力核心嘛。</p>
一时间，几人看向江弦的目光都缓和下来许多，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欣赏。</p>
比较着急的是光未然。</p>
在他看来，江弦去办这个人民文摘，那是暂避锋芒。</p>
如今的形势，他选择退出人民文学的权力核心，这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p>
他从藤椅上坐起，敲打起江弦：</p>
“办刊物可不是儿戏，我们都是过来人，都办过刊物，有些成功了、有些失败了，你的这个文摘，在美国办的行，在咱们这儿，一定能办好吗”</p>
“当然能了，光老。”江弦满脸爽朗。</p>
“你拿什么作保证”光未然声音往下压了压。</p>
“害，光老，咱们人民文学已经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了。”</p>
江弦神采奕奕道：</p>
“其实咱们中国早办了一本读者文摘，甘肃那边办的，和美国的那本模式相同，这些年办的可好了，你这钱，还能让他们全都赚去”</p>
“啊嚏。”</p>
甘肃，读者文摘编辑部的曹克己忽的打了个喷嚏。</p>
转过头看了眼背后。</p>
空空如也。</p>
他却莫名觉得阴冷。</p>
心里一阵不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