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乡史</p>
宴飨过后，颜异带着所谓的门生弟子居住在姚有秩隔壁的曲尺宅院。</p>
隔天，又在姚有秩的盛情邀请下，继续逗留几天再走。</p>
颜异了一句招收一名槐里籍的弟子，更让姚有秩狂喜，目送郭解几人在平山乡治所，开始了所谓的周游。</p>
“姚姬的屋子就在西北角。”</p>
颜异一个人拖住了姚有秩、姚乡佐、姚乡史兄弟三人，引经据典，颇有几分下帷讲学的样子，吸引很多里民过去听讲，大多数听不懂，只是过去凑热闹。</p>
周游诸郡的目的是见识各地风土人情，郭解拿着见识槐里县风土人情的借口，看似漫无目的，有意无意朝着西北角走去。</p>
苏嘉过去没少前往平山乡治所，知道姚姬居住的屋舍。</p>
“姚姬原来居住在很大的宅院，两进的日字宅院，后来，陆陆续续被姚有秩三个畜生抢走家产，只能居住在废弃的榨油积库。”</p>
苏嘉紧握着短剑，一脸的愤恨，提到姚姬的凄惨遭遇，恨不得生吃了姚有秩，把姚有秩的皮硬生生扒下来。</p>
平山乡治所是一座城，比起闾里、乡里大很多，一路上遇见不少里民急匆匆赶往姚有秩家中。</p>
这些里民身边带着垂鬟孩童，希望自家儿子有幸拜在颜异的门下。</p>
一路走来，宅院门口开辟的菜畦，全都种着莱菔（，f）、菘菜，与长安闾里种的菜蔬完全不同。</p>
五菜以葵菜为主，里民日常种在菜畦的菜蔬，大多都是葵菜。</p>
郭解一路上，没有见到一根葵菜，全是一片片的莱菔、菘菜。</p>
另外，平山乡治所种植的树木也很特别，家家户户的宅院门口，院子内种植的树木全是乌桕（j）树。</p>
没有一棵桑树、梓树、桃李树。</p>
不种桃树、李树可以理解，平山乡治所的里民或许是不喜欢吃果蔬。</p>
男耕女织。</p>
桑树用来养蚕，难道平山乡的细君全部一样懒惰，不织布贴补家用</p>
姚姬居住的屋子附近，更是种植了大片乌桕树，少也有几十棵树，遮挡住后面的屋子，把日光遮挡住了。</p>
即便是已经到了天色大亮的食时（9：00～9：45），屋子附近还是一片昏暗，阳光全被乌桕树遮挡，屋子门前的土地上只有一些透过树叶照射过来的光斑。</p>
“吱呀——”</p>
苏嘉推开房门，焦急的呼喊道：“姚姬，姚姬”</p>
屋子的门打开，立即传来一股浓重的油味，苏嘉呼喊了几声，没有看到姚姬的身影，马蹄灶干干净净，没有烹饭后的灰烬，几天没有烹饭了。</p>
人不可能不吃饭。</p>
姚姬似乎遭遇了不测。</p>
苏嘉的脸色一白。</p>
他咬牙道：“如果姚姬受到半点伤害，势要杀了姚有秩三个畜生，给姚姬陪葬，还要当着三个老畜生的面杀了他们的儿子。”</p>
“你们在这作甚。”</p>
姚乡史是个负责文书的文吏，却穿着一副红绦扎甲，腰悬环首刀，身后跟着数名披甲伍人，警惕的盯着郭解几人。</p>
他的脸庞上还有一道长长疤痕，从额头一直延伸到嘴角，没有半点文吏的样子，倒是充斥着边塞戍卒的烽烟味。</p>
苏嘉低声道：“姚乡史看似是平山乡的文书吏，他曾经是边塞的一名候长，也是平山乡最难缠的一人，心防备这人，别被他的文吏身份欺骗。”</p>
候长是边塞的中层军官，负责管理若干个燧。</p>
大汉为了防御北方匈奴的侵袭，在边塞设置了大量的烽燧，建立了严密的军事管理体系。</p>
烽燧是边塞最基本的军事组织。</p>
每个烽燧包括燧长本人，通常有五人，特殊情况可以扩充人数，最多不超过十名戍卒。</p>
燧长上面是候长，管辖五六个烽燧，掌管着数十名边关戍卒。</p>
姚乡史还是凭借军功，一步步爬到候长的位子，不可觑。</p>
虫皇柔听到姚乡史是一名候长，忍不住挑了挑柳眉，白嫩掌握住了二尺剑的剑柄。</p>
在没有找到姚姬以前，不适合与平山乡起了冲突。</p>
“姚姬不在”</p>
郭解半真半假的道：“听闻平山乡有一道美味，姚姬烹调的狗肉，自从踏进槐里县的土地上，听到不少里民都在谈论姚姬烹调的狗肉，就想着找到姚姬烹调一釜狗肉，献给颜师。”</p>
姚姬</p>
姚乡史听到几人是在寻找姚姬，心中一凛，很快又是出现几分自得。</p>
就连颜异也想吃平山乡的狗肉。</p>
看来平山乡狗肉的名气真是很大了。</p>
姚乡史心中一松，解释道：“姚姬触怒了族长，被关押在牛牢旁边的屋子，你可以去一趟牛牢，找来姚姬，等到烹调了狗肉，再把贱妇关进去。”</p>
姚姬昨晚逃走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p>
就连掌管平山乡武备的姚乡史都不知道。</p>
姚乡佐喝酒误事，放走了姚姬，担心遭到姚有秩的责罚，不敢出来。</p>
“孺子！”</p>
苏嘉听到一句贱妇，大怒，当即就要拔出来短剑，过去与他拼命。</p>
却被郭解按住了苏嘉握着短剑的掌。</p>
郭解对于苏武的哥哥苏嘉，担任了天子身边近卫的他，寄予厚望。</p>
郎官的选拔全是都射的佼佼者。</p>
郎官也分级别，驻守宫门、驻守未央宫、天子身边的近卫。</p>
皆是需要经过一层层的都射、貙（）刘等大比武选拔。</p>
苏嘉可以在天子刘彻身边做近卫，正是大汉数十万大军的全军大比武佼佼者。</p>
现如今，苏嘉又跟在郭解、虫皇柔身边操练弓马骑射，经过郭解、虫皇柔，往后再加上颜异的调教，成就不可限量。</p>
最低也有龙且、黥布、樊哙等人的骁勇，甚至有可能是半个项羽。</p>
不能在苏嘉还没成长起来以前，折断在一个平山乡。</p>
苏嘉被拦下来，一脸的愤懑不甘。</p>
在他心中，恩师郭解和父苏建排在第一位，心中再是愤懑，也是憋屈的忍了。</p>
“向北走，绕过那座三层重屋，五六百步以后就是牛牢。”</p>
姚乡史瞥了一眼苏嘉，这人有些不对劲，却也没有过多在意。</p>
兴许是出身于豪强大族，突然被姚乡史质问，产生了一些不满的情绪。</p>
姚乡史没有放在心上，北道姚氏也是豪强。</p>
还是家产五百万以上的大豪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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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p>
郭解乐呵呵的走过去，一脸的和善，就在姚乡史放松警惕的一瞬间。暴起杀人！</p>
郭解中的环首刀快速拔出，一刀砍在了姚乡史脖子上，当场把姚乡史的头颅砍下来。</p>
姚乡史带着一脸的惊愕，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p>
虫皇柔、莽通两人快速扑杀过去。</p>
数名伍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二尺剑、铁椎杀死，倒在地面的血泊中。</p>
“这”</p>
苏嘉惊呆了，心中的愤懑憋屈也一扫而空。</p>
他心中畅快极了。</p>
苏嘉看向郭解的眼神，充满了感恩，这一切都是恩师给他出气。</p>
“别傻站着。”</p>
郭解揉了揉苏嘉的皂色帻脑袋：“去把尸体搬到屋子中藏起来，为师和虫皇柔在外面守着，你和莽通搬运尸体。”</p>
一行六人，颜异拖住了姚有秩和大部分里民。</p>
安国少季自从昨晚回到曲尺宅院睡觉，半夜就不见了踪影，不知跑到哪位姚夫人的床榻上。</p>
只剩下郭解四人。</p>
郭解几人开始掩盖杀人后的痕迹。</p>
“早在苏嘉姚乡史是候长，我就看出你动了杀心。”</p>
虫皇柔笑吟吟的道：“你做事向来是杜绝后患，姚乡史既然有威胁，正好趁着他身边没有几名伍人，砍下他的脑袋。”</p>
郭解笑而不语。</p>
不得不，虫皇柔懂得他的心，两人配合的越发默契了。</p>
郭解顺着驰道一直朝北走，周围是低矮的一字宅，那座三层重屋很显眼，不会找错了地方。</p>
没过多久，郭解走到了三层重屋附近，顺着巷口继续往北走，一字宅逐渐减少，空地上出现大片的乌桕树，时不时听到微弱的牛叫。</p>
郭解向北走的距离越近，牛叫声越响，眼前出现了牛牢，十几只黄牛正在吃着草料，旁边是堆放在一起的大量刍槀。</p>
关押姚姬的屋子，就在牛牢的边上。</p>
苏嘉满脸急躁，慌忙走了过去，一脚踹开了屋子紧锁的房门。</p>
“姚姬！姚姬！我来救你出去了。”</p>
郭解三人站在屋子附近，警惕的看向四周，避免有里民发现了几人救走姚姬，跑出去大喊大叫，引来了平山乡的伍人。</p>
谁料，苏嘉呼喊了很多声，又把屋子来来往往搜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姚姬的身影。</p>
苏嘉莫名的心慌了，赶紧跑了出去：“恩师，姚姬不在屋子，难不成难不成被姚有秩给害了性命。”</p>
他想到没过门的妻被杀，鼻头一酸，险些当场落泪。</p>
郭解心中一沉。</p>
他也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p>
“如果姚姬死了。”</p>
郭解沉声道：“为师就把姚氏一族给灭族，下去陪着姚姬，全族上下一起给姚姬陪葬。”</p>
苏嘉跑进了牛牢，开始翻找姚姬的身影，始终找不见一点踪迹。</p>
他彻底的慌乱了。</p>
“或许是关押在别的地方”</p>
虫皇柔的柳眉轻蹙：“平山乡的治所突然出现几名陌生人，姚有秩担心姚姬的事暴露，就把她关在别的地方，避免走漏了风声，只有姚有秩一人知道，姚乡史都不知道这件事。”</p>
郭解最担心的是，姚有秩直接杀人，死人永远不会逃跑，杀了姚姬，随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埋，再也不用担心姚姬跑走。</p>
“稍安勿躁。”</p>
郭解宽慰了心急如焚的苏嘉，询问道：“你来过平山乡的治所，应该比较熟悉，除了这座牛牢，哪里适合藏人，不容易被发现。”</p>
藏匿一个人</p>
苏嘉沉思了起来，突然道：“姚有秩多半是把姚姬藏在了榨油工室。”</p>
郭解几人离开牛牢，朝着榨油的工室快步走去。</p>
苏嘉起了平山乡的一些情况，郭解知道了平山乡治所的菜畦和树木，不同于长安其他乡里的原因。</p>
北道姚氏能够成为五百万以上家产的大豪强。</p>
在于北道姚氏把控了京县一带的膏油买卖。</p>
油分为食用油和灯油。</p>
食用油之中，莱菔子、菘菜子为上，苏麻、茶子次之，苋菜子再次。</p>
莱菔子每石可以榨油二十七斤，味道最好，对于人的五脏也有益。菘菜子每石可以榨油三十斤，油清澈的像是绿水。</p>
茶子每石只能榨油十五斤。</p>
平山乡治所有着榨油工室，里民家门口的菜畦只种莱菔、菘菜，种出来莱菔子、菘菜子，可以直接去榨油工室进行榨油。</p>
灯油之中，乌桕树为上，芸苔次之，麻子最次。</p>
乌桕子的核和皮膜，分开榨油，可以得到皮油二十斤，水油十五斤，一共是三十五斤的乌桕油。</p>
芸苔每石只能榨取三十斤油。</p>
平山乡治所的榨油工室规模很大，压榨法，煮取法，磨法，全部都有，一名名身穿麻布单袴，裸着上身的里民，搬运着榨油所用的莱菔子、菘菜子、乌桕子。</p>
莱菔子和菘菜子是用煮取法，放进一个大釜内，用文火慢慢的炒制，透出香气再取出来，进行下一步的碾碎、受蒸。</p>
“不曾想北道姚氏的榨油工室这么大。”</p>
虫皇柔站在人数多达一百多人的榨油工室门口，感叹一句，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郭解。</p>
似乎有话想。</p>
虫皇柔笑吟吟的道：“大第室的一位列侯想要插膏油买卖，苦于找不到榨油的器具和匠人，拖了几年还没做成膏油买卖。”</p>
大第室的列侯想要做膏油买卖，不是打闹，最少垄断长安一带的膏油。</p>
郭解骤然回头，期待的看着突然起大第室的虫皇柔。</p>
虫皇柔笑吟吟的道：“我知道你一直在为金城河谷地设立烽燧的事发愁，自从把茂陵令做成了人彘以后，始终找不到合适的会，再次设立一个烽燧。”</p>
郭解郑重颔首：“随着金城闾里的人丁越来越多，需要设立一个烽燧堵住过来打探消息的闲者。”</p>
金城河谷地周围全是连绵的山峦和黄土沟壑。</p>
只要堵住皋兰山山缺的入口。</p>
就能杜绝一切的闲者细作进入金城河谷地。</p>
金城闾里安心的种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