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露水情缘</p>
深秋夜半，寒霜初降。</p>
月亮隐入云中，朦朦胧胧，虎牢关城原荆王王行本的住宅后院，高大的柿子树上的柿子已经红了皮，</p>
李逸坐在院中凉亭自弹自唱，</p>
“心随天地走，意被牛羊牵”</p>
一首改编的敕勒川，原作被称为高欢结算曲，那是跟兰陵王入阵曲一样的北朝名曲。</p>
“篝火映着脸，走马敕勒川，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p>
在这寂静的深秋夜，李逸的吉他配这首歌，开始舒缓，中间温柔，后面热烈。</p>
据当年高欢攻打玉壁不下，吐血回晋阳，让他的老兄弟金子唱敕勒川，高欢跟着和唱，唱罢便死了。</p>
一曲毕，李逸都似乎有点代入其中，情绪久久难以平息。</p>
霍玉倚在墙头，</p>
“这首敕勒川跟我以前听过的不一样，你这改过后的词，配着这东夷六弦琴，感觉又是一种味道，少了几分豪迈，多了几分温柔。”</p>
“你早就来了”李逸问。</p>
“本来在描眉，听到你这歌声，我便立马过来了，倚在这墙头听了半天，你没发现”</p>
“自弹自唱入神了。”</p>
霍玉敏捷的翻墙过来，落地如灵猫悄无声息。</p>
园里没人，刘黑子、陈菱角等亲卫都被安排在外面。</p>
这是独属于两个人的月夜。</p>
“煮了茶，也有糕点。”李逸指着石桌。</p>
霍玉揉着一边眉毛，“你这歌诱的我还有一半眉毛都没描好呢，再给我唱一遍。”</p>
“好。”</p>
“在天的尽头，与月亮聊天，篝火映着脸，醉了套马杆”</p>
李逸抒情的低唱，</p>
月亮钻出云层，清冷的月光映在霍玉的脸上，她听的陶醉入迷，不自觉的搂住了李逸的腰，头也依在他后背。</p>
当歌声停止，</p>
霍玉都久久舍不得松开。</p>
“当年斛律金若是给高欢唱的是这一曲，只怕高欢也许就不会郁郁吐血而亡了，”</p>
若是高欢不死，或许就不是宇文泰一统北方。</p>
“真舍不得松开，也不想跟你分别，好想这刻时间停止，就这样到地久天长。”</p>
霍玉道：“你我是不是太贪婪了”</p>
“我也不舍得你去黎阳。”</p>
霍玉松开，坐到石桌另一边，给两人倒奶茶。</p>
“可惜我们相逢虽美好，却譬如朝露。再晶莹美丽的露珠，朝阳一出也会消散。”霍玉握着李逸的，“我本是个洒脱之人，没想到如今倒是伤感起来了。”</p>
霍玉饮了一大口奶茶，</p>
“我不会唱歌，也不会弹琴，便给你舞剑吧，可惜没有带关的剑器，舞不出好听的声响弦律。”</p>
如今凭军功晋封为温国夫人的霍玉走出凉亭，拔了李逸佩剑，在月下舞动起来。</p>
她身形矫健，动作有力，剑舞中带着几分杀气，却又仍不失柔美。</p>
这确实是一段露水情缘，</p>
李文相如今也进封为平原郡公，他肯定不会愿意自己母亲和李逸这般长期在一起的，一旦发现肯定反对。</p>
军旅之中，李逸和霍玉也不知道怎么对上了眼，或许是她的洒脱，又或许是李逸的大胆</p>
都不重要了。</p>
两人从一开始也都没有想过要有什么结果。</p>
剑舞毕，李逸称赞连连。</p>
“这次长安不让你去洛阳，是不是有什么深意”霍玉道。</p>
李逸抿茶，他也能隐约感受到一点，可能是这次他立功不，皇帝便不想再让他去洛阳分功。</p>
洛阳那边秦王李世民主帅，现在皇帝派了齐王元吉和益州道行台右仆射窦轨前去洛阳配合。</p>
宁舍近求远，不用李逸这支兵马。</p>
如果仅是为了防范河北窦建德南下，或是想要趁胜追击拿下徐州行台，都还不够充分。</p>
“是不是你功劳立太多，人又太年轻，又并非宗室近亲”</p>
李逸笑着道：“你不必担忧这些，其实当今天子是个很豪爽大方的人。”</p>
只要不威胁到李渊，他是不在意多分享一些的。</p>
看李渊对待裴寂和刘文静态度就知道了，两人都是元勋功臣，裴寂有明显的短板，就是军事这块不太行，可裴寂在河东败那么惨，皇帝也没怎么真正追究过他。</p>
仍是右仆射。</p>
刘文静却已经化成了一捧土，到底还是裴寂对皇帝忠心耿耿，刘文静却是让皇帝感受到威胁的。</p>
李逸现在会威胁到皇帝吗</p>
不会。</p>
李逸识进退，功劳也大，但李逸也没什么根基，还算半个皇族。再有一个，李逸不是地方军头，更不是隋末割据军阀，</p>
跟吴王李伏威、燕王李艺他们还是有很大区别的。</p>
眼下的李逸，皇帝喜欢还来不及呢。</p>
但要这次不让他去洛阳，肯定也是有些讲究的，只能皇帝有意无意的，也是做些防范，这种也属于历来皇帝们的基本操作，不足为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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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也不想去洛阳。”</p>
“为何”</p>
“因为我觉得我这次立的功劳够多了，”</p>
李逸这次从山南打到河南，百多天，硬是为大唐打下二十总管府数十州。</p>
不管是拿下襄邓，还是安定显州，又或是横扫豫东南，一举拿下虎牢，可都是大功。</p>
不管李逸怎么拿下的轻松，但这依然是不得了的功劳。</p>
霍玉看他这么自信的样子，倒也轻笑，“那我就放心了，你觉得文相打完这仗后怎么安排好，是回河北谋一个总管，还是留在河南”</p>
李逸想了想，“我个人觉得，河北河南一时难以真正稳定，肯定也还会有些反复，</p>
尤其是河北，你家虽在魏州，但我个人建议，文相可先入朝，在十二卫任个将军，先好好休养一段时间。”</p>
李逸的这个建议霍玉倒是没想到过的，“为何”</p>
“长安很大，更是京师。文相毕竟是河北人，又是义军出身，跟着李密也降过窦建德，所以在京师先漂洗几年，有了这个经历，到时再外放地方，就更能得到朝廷信任，</p>
如果一直在关东地方任职，反于长远不利，难得信任。”李逸直言。</p>
“你战后也应当回长安，你就做你的温国夫人，好好享受太平，当官任职光宗耀祖这事让文相去便是，你让文相赶紧娶个正妻，多纳几个妾，多生些孩子，你帮着打理家业才是正经。”</p>
霍玉笑道：“你就不怕我长留长安，到时去找你，你不怕你夫人察觉”</p>
“男人风流很正常，她也不会在意这些。”</p>
“呸，你们这些臭男人。”霍玉笑骂。</p>
李文相如今也才十八，也已经有了平原郡公之爵，可以早几年虽也经历一些颠沛，可现在已经也算功成名就了。霍玉更想不到自己，跟着李逸现在也混到了个温国夫人诰命。</p>
“你觉得洛阳多久能攻下，窦建德会南下吗”</p>
“不好，如果一切顺利，以如今局势，我估计今年能拿下洛阳，但也要看王世充的本事，要是他真一心死守，那他凭洛阳再扛个半年甚至一年都有可能。”</p>
洛阳多久能打下来，最主要取决于李世民能不能把王世充的主力，在野战中歼灭，至少要歼灭大部份。其次才是王世充有多能守城，要是主力被野战歼灭了，王世充再能守，也是守不住的。</p>
当然，就算他再有本事，以如今这局面，洛阳就剩下一座城了，他也最多能守一年，粮食顶多撑那么久，甚至可能得饿死一半人才行。</p>
“窦建德有可能南下，但如果秦王速度快，那窦建德可能就来不及南下了。”</p>
战场瞬息万变，一切都有可能。</p>
可大结局是已经注定了的，任王世充如何能扑通，一两次战术上的成功，也改变不了整个战役，更改变不了他战略上的彻底失败。</p>
“文相随郭孝恪去攻徐州，应当没事吧”霍玉问。</p>
“徐州行台的王世辩现在困守孤城，比王世充形势更坏，不必担忧。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我就把他调到武牢关来。”</p>
月亮出来了又隐没了，</p>
霍玉拉起李逸的，“天凉，回屋吧。”</p>
明天她就要渡河北上，今晚她希望更多些温存缠绵。</p>
洛阳。</p>
李世民看到宇文化及从长安带回来的旨意，也有些沉不住气了。</p>
李逸的攻城掠地，百天取百城，他在这虽出兵晚些，可也两个多月了，可看起来进展确实缓慢。</p>
虽然这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计划在推进，结果甚至超出他的预料，</p>
可皇帝觉得慢了，</p>
尤其是对比李逸的攻势，</p>
洛阳这边诸总管们都觉得慢了。</p>
可他面对的是王世充，一个很擅长抓住会，用兵经验丰富的对，他不敢轻敌大意。</p>
只能是先一步步剪除外围，最好是能够诱王世充在洛阳外围野战，歼灭其主力，</p>
李世民并不想真的打围城战，那样会被拖入漫长的僵持之中。</p>
这段时间，双方都很谨慎的在观察、试探，都在寻找会，可都没有露出破绽。</p>
其实现在李世民只要拖下去，形势会对他越来越有利，</p>
可皇帝等不及，朝廷国库也等不及，</p>
府兵将士们也不愿意一直这样耗下去。</p>
看着沙盘，李世民眉头紧锁。</p>
该如何破局</p>
李世民不是没想过联络洛阳城里的人内应夺城，可这段时间已经有十三拨内应，意图夺门却失败被杀。</p>
王世充的谨慎，让李世民是大开眼界，这家伙守的滴水不漏。</p>
明知王世充中的精锐不超过三万兵，但现在这三万人就是很难歼灭。</p>
直接攻洛阳城，有这样一支精锐在，那李世民这边会在攻城时露出许多破绽，一个不好就可能被王世充抓住会击败。</p>
犹豫许久，</p>
李世民还是拒绝了立即攻洛阳城的请求。</p>
“罗士信随我移驻金墉城，屈突通代罗士信守千金堡。”李世民在沙盘上移动旗。</p>
他的主力和罗士信部，往东面金墉城移驻，屈突通去驻防千金堡。</p>
“殿下，主力东移金墉，那在洛阳城北的千金堡可就有些孤立突出了，王世充兵出青城宫，极易袭击千金堡。”从益州赶来的酂国公窦轨提醒。</p>
李世民笑道：“我正是特意制造这么一个会，做出要集中兵力先打洛阳东面的偃师城的态势，引王世充出青城宫攻打千金堡。”</p>
“那为何又要用屈突仆射换罗总管守堡”</p>
“因为罗总管勇悍擅野战，屈突仆射则善于守城。”</p>
“王世充会来打千金堡吗”</p>
“我若是王世充，若看到千金堡兵少，有可乘，定会来攻，”</p>
既然现在无懈可击，那就得调动敌人，以寻找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