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陆明绪被冻醒了。</p>
海城已经步入冬天，气温很低。</p>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在沙发上睡着了。</p>
他先去了言熹的房间，推门看见她背对着他还在睡。</p>
“言熹？”他轻轻脚地走过去，“我出门买点东西，你在这里别乱跑。”</p>
言熹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好。”</p>
门关上的瞬间，她睁开了通红的眼睛。</p>
数月没在海城，这座繁华的城市什么都没变。</p>
陆明绪走在路边，感受着空气中凌厉的寒意。</p>
他“离世”时，海城步入初秋，路边都是桂花的香气和金色的树叶。</p>
如今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城市，却已经是萧条的冬季。</p>
乌云压在上方，看样子要下雪。</p>
陆明绪赶着要去取东西，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来到一个老房区的巷子前。</p>
在海城这种国际大城市，除了那些光鲜亮丽的职业，有不少生活在老城区的人用自己的段过活。</p>
其中办假证就是其一。</p>
他循着秦燃告知的地址往里走，敲响巷子中一家破旧的红木门。</p>
开门的是一个有残疾的男人。</p>
秦燃告知过他，这位办假证的男人曾是一个计算天才，只是一场意外，让他从人人艳羡的天才沦为了只能做这种见不得光买卖的人。</p>
但他制作假证的技术天衣无缝，让人根本查不出破绽，天才即便陨落，他的脑子还在。</p>
男人坐在轮椅上，警惕的审视陆明绪，嗓音沙哑难听，“找谁？”</p>
陆明绪礼貌回答，“我来取证。”</p>
男人闻言，调转轮椅方向，“等着。”</p>
几分钟后，男人把东西递给他，什么都没，“啪”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p>
陆明绪要道谢的话全被堵在了门外。</p>
他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低头看着中已经办理好的假证。</p>
身份证上的照片仍然是他的，但名字已经换掉。</p>
“祁圳”。</p>
这是他今后的名字。</p>
以前的陆明绪已经死了，从今往后，他将用这个名字，在海城重新立足。</p>
陆明绪把身份证揣进口袋中，转身走出巷子。</p>
他去商城给言熹买了几件过冬的衣服。</p>
他明白她暂时无法阴霾中走出来，所以这段时间，他只能暂时先陪在她身边，等到她好转一些再考虑之后的事。</p>
拎着几个纸袋从店里出来，陆明绪打算再买点菜就回去。</p>
正往负一楼走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期间还夹杂着男人谄媚的声音。</p>
“沈总，我们商场肯定能承包本次沈氏的活动，您就放心吧。”</p>
沈总？</p>
陆明绪的脚步猛然顿住。</p>
他侧头看过去。</p>
一身利落职业装的女人被几个高管围住，脚下的高跟鞋每走一步都带着无比的矜贵和优雅。</p>
那张清冷如雪的面容让人过目不忘，在人群中尤其显眼。</p>
她目不斜视地往电梯口走，宋泽紧跟其后。</p>
陆明绪的表情再怎么波澜不惊，此时也有些崩塌。</p>
他想找个地方先躲避，可一道冷厉的视线穿过人群，直直落在了他的身上。</p>
沈楠悠猛然睁大眼睛，愕然地看着不远处身形高大，留着一头凌厉短发的陆明绪。</p>
她向来沉寂淡漠的眸子，从震惊变为了欣喜。</p>
来回走过的路人从二人中间穿梭，可她什么都看不见。</p>
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p>
她悄然掐了掐心，传来的痛感告知她，她看见陆明绪，不是幻觉。</p>
他没有死？</p>
他回来了？</p>
沈楠悠匆忙上前，想抱住他，告诉他自己错了，她很后悔，她很想他。</p>
可她的步子刚迈出去一步又停下来。</p>
不可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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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绪分明死在了她的眼前。</p>
她亲自去给他办理的死亡证明。</p>
她还埋葬了他的骨灰，给他立了碑位。</p>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p>
那个男人只是和陆明绪长得像罢了。</p>
他那么恨她，不正是因为她把他当成替身吗？</p>
如果她因为一个和他长得像的人而情绪崩溃，他一定会更生气吧？</p>
他不愿做任何人的替身，也不愿任何人来替代他。</p>
沈楠悠忽然就冷静了下来。</p>
看向陆明绪的眼神也渐渐变冷。</p>
她没有再往前，在各路高管的簇拥下进了电梯。</p>
从始至终，陆明绪都静静地看着她。</p>
他清楚地看见她的神情变化，到最后的淡漠收场。</p>
看吧，她再次遇见他，也还是那么的冷漠。</p>
他就知道临死前听到她的哭泣和那些哄他的话，都不是她亲口的。</p>
陆明绪没有过多停留，若无其事地去菜市场买菜。</p>
从商场出来，外面下起了蒙蒙细雨。</p>
陆明绪最讨厌在冬天的时候遇上这种天气，让人的心情都跟着阴郁。</p>
他坐进出租车里，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p>
他没想到回来的第二天就看见沈楠悠。</p>
她看上去瘦了很多，原来的齐腰长发也剪短了。</p>
或许是因为薛翊喜欢她短发的样子吧。</p>
回到出租屋，言熹还在床上躺着。</p>
陆明绪觉得古怪，上前走到床边，却见她的脸色白得不正常。</p>
他伸想要拍拍她的脸，掌心触及到皮肤时，却感觉到一片灼热。</p>
言熹发起了高烧。</p>
陆明绪在回来的路上买了寻常的药，以防万一。</p>
他推了推言熹的肩膀，“言熹，先起来吃点东西吧，然后把药吃了。”</p>
言熹眉头紧拧，似乎睡得并不安宁。</p>
陆明绪掀开她的被子，伸要拉她，却见她的腕上缠了厚厚一层布。</p>
他的瞳孔倏然收紧。</p>
言熹迷迷糊糊睁开眼，对上他震惊的眼睛，无力地笑了笑。</p>
“明绪，我真的很懦弱。”</p>
她抬起腕微微晃了晃，“我想过一死了之，但想到你为了带我回来那么大费周章，我就觉得对不起你，忽然就不敢死了。”</p>
她轻描淡写的把陆明绪出门之后所做的事出来，仿佛当事人不是他自己。</p>
陆明绪眼角猩红，喉头上下滚动几分，发出来的声音无比喑哑，“言熹”</p>
言熹伸，似乎想要抱他。</p>
陆明绪俯身，让她抱住自己。</p>
随即，他感受到颈侧有温热的液体在流动。</p>
他抬轻抚她的后背，一下又一下。</p>
“明绪，对不起。”</p>
言熹哽咽着开口，“我不想当你的累赘，但我又没有足够的勇气。”</p>
“你不是我的累赘。”陆明绪放柔了声音，“那些事都过去了，就不要想了，好吗？”</p>
他实在担心她，起身坐在床边，拆掉了她因为慌乱随意绑在腕上的布。</p>
当那道狰狞的刀口出现在眼前时，陆明绪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心惊。</p>
原本白皙的皮肤上骤然多了一条痕迹，连带着他的心仿佛也被割了一道口子。</p>
好在言熹的刀口不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p>
“言熹，我不会抛下你不管。”</p>
陆明绪从袋子里拿出酒精和绷带，“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照顾你。”</p>
言熹凝视他英俊的侧脸，眉宇间净是苦涩的意味。</p>
她当然知道陆明绪为什么会照顾他。</p>
不过是因为她的救命之恩。</p>
她不敢奢求他爱她，仅仅这样，对她而言已经足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