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别喜欢了</p>
熟悉的声线,简黎回头。</p>
周述北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半个月不见，他好像瘦了些,眼窝凹下去两分，本就挺括的五官越发凌厉，简黎嗅到他身上有酒味,很淡，像葡萄酒残留的醇香。</p>
“你怎么在这儿？”简黎诧异。</p>
“喊你好几声都不理人。”已经在陆续上车,周述北改攥住她腕，迈进车厢,“扶好。”</p>
年三十地铁比平时更拥挤，简黎站在门边,扶着座位边栏杆,周述北站在面前,他身高有绝对优势，搭最上面栏杆也毫不费劲，像一堵安全温暖的人墙,将她保护在内。</p>
“我没听到。”她。</p>
周述北垂眼瞧她,“不高兴？”</p>
简黎不想把自己的负能量传给他,“没有,担心棉花糖饿着，我早上出门时没给它碗里放粮。”</p>
“没多大事,它之前跑出去在外面饿了好几天。”周述北。</p>
地铁站离学校门口有一百米,简黎和周述北并肩往南门走，放假期间生活区店铺大都歇业,今天只剩一家饺子馆还开着。</p>
简黎停步，“你吃饺子吗？”</p>
周述北掀眼,“吃。”</p>
店里没客人，正看的老板瞧见周述北笑道，“今年怎么来得这么早？女朋友啊？”</p>
“回来得早。”周述北扭头问简黎，“吃什么陷？”</p>
“猪肉玉米。”</p>
店面不大，四五张长方形木桌，两碗热气腾腾饺子端上来，皮薄馅厚，边缘捏规矩的褶。</p>
简黎咬了口，连肉都还咬到。</p>
周述北看她咬了两下饺子才出现月牙形缺口，稍微回想了下，她吃饭都很口但速度很快，像只兔子。</p>
简黎不知他正看自己，想着刚刚老板问自己是不是他女朋友，他没默认也没否认。</p>
“你经常来这家？”她问。</p>
周述北：“大学两年除夕都来。”</p>
简黎将整个饺子都在辣椒里滚一圈，组织措辞，“你今天不回家吃饭吗？”</p>
“那是周家，不是我家。”周述北嗓音很淡，“我妈死后，那里就不是我家。”</p>
“抱歉。”</p>
“又不是你的错，抱歉什么。”周述北笑了声，“罪魁祸首都没觉得抱歉。”</p>
在这句话时，简黎察觉周述北眼底一丝戾气，像恨意堆积太久，找到合适会就悉数涌出，她想起论坛上那些消息。</p>
豪门这些事比娱乐圈更有人挖，光汇是老爷子也就是周述北爷爷周震宏一创立的，现在主事人周述北父亲周川柏，在周述北上面还有分别还有周阳致，周净远两个哥哥，但那两人是周川柏现任妻子程兰茹所生，周述北母亲是周川柏第一任妻子，不幸丧于一场舞台事故。</p>
这些信息不难拼凑成一个故事。</p>
在周述北还没出生时，周川柏就已经出轨，生了两个儿子，周述北母亲离世不久另外三人就顺势入驻周家，周述北被送往溪元和外婆一起生活，外婆去世，他无人照顾才又被接回来。</p>
他肆意张扬，洒脱自由，轻狂自信，但行为做事又比同龄人成熟稳重，好像什么都会，但这只是三分之一的他，挑起这层漂亮的外皮，里面写满孤独。</p>
简黎双眼一涩，想点什么安慰，但她并不擅长这个，又怕不心戳到他伤口。</p>
“别同情我。”周述北看她一眼，“不需要。”</p>
“没有同情你，因为我也比你好不到哪里去。”简黎把自己伤口撕开，“我是女儿。”</p>
四个字，像被灌入无数沉重枷锁，活生生撕开她过往十几年的遭遇。</p>
“从我妈怀上时就没人喜欢我，我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爸妈吵架，我爸把我妈从台阶上推下来，本以为就此会把我流掉，但我命大活了下来。”</p>
这些事都是张文秀告诉她的，她第一次听见时还，只隐隐感觉到简志国不喜欢她，但有时候简志国也会抱她，哄她，给她买吃的，她又觉得是自己错觉，随着渐渐长大和简云杰出生，那股感觉被摆在面前，残酷告诉她，她感觉没错，他们就是不爱她。</p>
“我爸喜欢喝酒，喝了酒回来就打我妈，每次我妈这个时候就会这件事，如果没有我，她早就离婚了，我就觉得好像真的是我的错，我不该出生，我拖累了她，害她要过这种生活，我想要帮帮她，所以在下一次我爸动打我妈的时候，我就冲出去拦，然后我就成了撒气的对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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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依旧记得很清楚那天，简志国打她时的表情，骂的话，她抱着头蜷缩在地上，哭着试图引起邻居注意来劝劝，但混乱中的一个擡眼，她看见张文秀抱着简云杰站得远远的，看着她在笑。</p>
“从十岁开始，我就明白没有人喜欢我，即使我多么努力学习，多么听他们话成为所谓的乖孩，他们还是不喜欢我。”简黎握筷子的越来越紧，像抓住唯一稻草，把血淋淋的伤口全都撕开，“我是逃来北城的。”</p>
周述北眼尾下压，“逃？”</p>
“嗯，他们想让我报考师范专业，毕业后好找工作，容易找到个不错的结婚对象，甚至某一天，他们直接带了给我物色好的结婚人选来家里，连彩礼都谈好了。”简黎笑了下，眼眶却有些发烫，“五万块钱，买我后半辈子。”</p>
老板在里屋看电视，冬夜的风不断往里灌，如钝刀一点点剌着白墙，滚烫的饺子已经凉了大半，她看着他笑得很轻，“我以为我会饿死在北城，但我没有，你还帮我解决了困难，所以我不会同情你，我只会感激感谢，如果神话论，你大概就是我的救世主。”</p>
周述北心脏似被人重重抛下一块大石，千斤之重，他很难形容，第一次觉得自己做的事有点不是人。为了安慰他，不惜把自己的过去剥开，告诉他做了一件多么重要的事，他在她生命里的不可缺。</p>
周述北眼睛似被寒风刺痛，像连续几十个时没合眼。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从到大被告白无数，他很清楚那些话语目光，简黎看自己的眼神，话时的举动，他能感觉到她喜欢自己，但他装不知道，也懒得挑破，想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目的。</p>
但她一无所图，真诚炽热，心翼翼。</p>
知道他心情不好编了个借口跟她跑步比赛，跟他打游戏，讲笑话逗他笑，风雨无阻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生怕磕了碰了一路都抱着，看出他眼睛不舒服，特意在里面放了蒸汽眼罩，在山头吹气球，准备孔明灯，让他开心点。</p>
周述北喉间轻滚，喝了一杯水，觉得不够又给自己倒了杯。</p>
半晌，才开口，“我没你得那么好，我做这些，有自己的目的。”</p>
简黎不以为意的一笑，“不管是为什么，但你确确实实帮了我。”</p>
周述北看着她笑时弯起来的眼，喉咙像被一把掐住，吐不出半个字来。</p>
从饺子馆出来，校园里除了他们再无其他人，周述北在楼下等，简黎快步跑上楼收拾棉花糖的东西。</p>
“喵”</p>
棉花糖过来蹭蹭她腿，又走到饭盆前，示意她赶紧给自己放饭。</p>
简黎抓了一把猫粮到它碗里，按照来时收纳的顺序归纳整齐，等棉花糖吃完将它抱进太空箱，东西太多她一次性拿不完，只得分两趟。</p>
“我帮你提这个。”简黎拎着太空箱和猫抓板猫粮，“今天不太好打车。”</p>
周述北伸出去的虚虚握了握，“我叫了司过来。”</p>
“那我给你送到门口。”</p>
周述北应了声。</p>
学校冷清，但一门之外热闹非凡，对面时不时传出孩玩摔炮声，还有人在店铺门口放鞭炮，寓意来年生意红红火火，远处烟花在空中绽放，把黑夜点亮一瞬。</p>
两人站在路边等车，风太大，简黎将下巴都藏进围巾，眼尾冷得生理性起了红，像刚哭过。</p>
黑色轿车缓缓停在路边，司过来将东西放进尾箱，周述北迈下台阶正要走，简黎叫住他。</p>
“谢谢你陪我吃饭。”她望着他笑，“新年快乐。”</p>
周述北开门的微顿，看她似被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身体，从后座拎起大衣折返回来，披在她肩膀。</p>
“简黎，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他动作轻柔将压在里面的头发撩出去，扣上第一颗扣子防止衣服掉落，掸了掸肩头的水珠，声音很低很冷，“所以，别喜欢我了。”</p>
简黎整个人僵在原地，因为他靠近而加快的心跳好似空了一拍，她努力消化理解这句话意思，开口变得有些艰难，“你知道？”</p>
“嗯。”</p>
周述北看着那缕垂落在心口的头发，指勾了一下想替她撩起来，但落了空，简黎往后退了半步，难以置信又像终于恍然大悟的看着他，带着几分颤抖，试探的开口——</p>
“别喜欢什么意思？拒绝吗？”</p>
周述北悬在空中的垂下，拇指和食指撚了撚，“是。”</p>
几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简黎指用力钳进掌心，痛感传来，她深深呼吸两下，避免让自己看起来太狼狈，“知道了。”</p>
她声音很轻，细听不难发现里面的颤抖，完这三个字，她解开身上的大衣，还给他。</p>
“那这个就没必要了，我会多想。”她还是笑着，像平常对话，“麻烦你了。”</p>
她忍得眼眶通红，怕多几句忍不住情绪失控，慌乱无措一股脑的将衣服塞给他，像受伤的兔子急需回到安全地方。</p>
她很轻的扯了扯唇，从练到大的笑变得困难，“抱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