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都市言情 > 大周文圣 > 第170章 盟与敌,唯有《削藩令》!
    第0章盟与敌,唯有削藩令!

    随着立冬临近。

    大周十道众举子的车马座驾,纷纷碾碎了官道上的薄霜,提前三月,赶到神都洛邑,以备春闱。

    天街上,各道驿馆的灯笼彻夜不熄,照得青石板路泛起鲜红色——这鲜红色很快又被次日新落的雪掩去,恰似那些掩在锦绣华服下,看不见的刀光血影。

    随之而来的,洛京城内,各色诗词文会,同乡宴、恩师宴、联谊宴等筵席邀约也大幅增多,不胜枚举。

    不论门阀、世家子弟,又或寒门士子,皆是想尽办法参加各种文会,宣扬自身文名,抬高自己身价。

    ——如此,方能吸引春闱主考官的主意!

    而大周十道的解元郎们,从十道乡试之中杀出,成为乡试第一,天生自带光环,备受关注,自然也是各色宴请的常客!

    一场文会宴席,若未能邀请到一位解元参加,那显然规格是不够的。

    江行舟谢绝了琅琊王的二千石郎中令官爵,这让他在洛邑迅速变得炙可热,成为话题焦点,接到了众多文会邀约。

    毕竟,能抵挡住诸侯二千石高官厚禄的诱惑,可不是谁都能做到。

    洛邑名门府邸。

    “江南道江解元到——”

    随着门房一声长喝,满座衣冠骤然一静。

    江行舟青衫落拓的身影甫入厅门,数百道目光便如钩如锁地缠了上来。

    有藩王家臣捧着鎏金请帖在廊下苦候,

    有门阀子弟举着诗笺在席间张望,希望解元指点指教,

    更不消那些借着敬酒之名、行窥探之实的各色人物。

    “江兄!”

    某地豪族公子恭敬递上名帖,“家父与礼部徐侍郎有同窗之谊,明日有一场赏雪宴,侍郎亲至不知可否拨冗莅临”

    “解元郎留步!”

    梁王府长史从阴影处闪出,“梁王新得一卷古书摹本,特请江解元品鉴未知解元何日有空!”

    “有空定然赴约!”

    江行舟拱浅笑,一一笑纳,袖中名刺却已积了厚厚一摞。

    他知道,这些烫金笺纸上写的不是邀约,而是一张张罗——

    同乡宴织的是人情,

    恩师宴布的是师承,

    更遑论那些打着联姻旗号的宴席,分明是要将天下顶尖士子,尽数缚入这场大周圣朝的棋局。

    远处,国子监的轮廓在雪雾中若隐若现。

    而整个布局之中,最惨烈的战场,无疑是来年春闱!

    夜深人静。

    江行舟带着熏醉,返回状元楼,独坐西窗,案上堆着的烫金名刺映着残烛。

    ——梁王府的玄豹纹请柬还沾着梅香。

    ——清河崔氏的青玉帖上题着族老亲笔。

    ——连那兵部侍郎,也派人送来一封“边塞战诗”专题文会邀约。

    ——北衙禁军那位独眼左羽林军康大将军,送来一角盖着虎钮印的密函,询问他是否有志加入边军!

    邀请贴堆积,不胜枚举!

    江行舟参加的宴席多了。

    对整个洛京的关系人脉,看的也越发清晰。

    大周朝廷的势力阵营,异常复杂,纷乱如麻!

    这绝非一人之力,单枪匹马,就能在大周朝局之中,进出自如。

    必须有盟友!

    没人喜欢首鼠两端,游离于众势力之辈,那只会遭到所有人的排挤。

    在这神都洛邑,独狼活不过三更——要么被群兽分食,要么冻毙于风雪。

    那些试图左右逢源,自以为聪明的,最后都被剁碎了填进护城河。

    他要在朝廷阵营之中,选择加入一个势力阵营扎根,才能在朝廷中立足!

    窗外传来巡夜金吾的梆子声,三长两短。

    “寒门”

    江行舟凝视着案上一迭朝廷势力卷宗之中。

    其中的一卷朝堂寒门官员名册。

    那册子上密密麻麻的朱批,全是他这些日在宴席上,跟众举子宾客们交谈,探听到的结果。

    按理,他出生寒门士子,拉拢寒门自成一派阵营,无疑是最佳选择。

    相似的出身,同阶层、同利益,才容易抱团。

    可惜,目前寒门势力最弱,在朝中不足十分之一,而且还是一盘散沙,彼此毫无关联。

    桐油灯芯噼啪炸响,

    江行舟指尖摩挲着案几一口瓷茶盏,茶汤里浮沉的碎末打着旋,像极了那些散落朝堂各处的寒门官员——明明同出寒门一脉,却终究聚不成势。

    礼部有一位杜主事虽出身陇西农户,寒窗苦读终于跻身六部,如今却娶了荥阳郑氏庶女;

    工部李郎中一直清贫如故,传闻却在多年前就跟清河崔氏交情莫逆

    “今早又有一位寒门出身的御史,被贬去岭南!”

    他指蘸着茶水,在桌上画了道裂痕,“听只因在朝会上,驳了徐侍郎递的奏本。”

    寒门子弟在朝堂上就像这桌上茶渍——要么被绫罗无声无息的擦去,要么自己渗进木头里跟着木头烂透。

    寒门官员,要在这洛京城生存下来难如登天。

    江行舟身边,除了顾知勉等几个江南寒门同窗,值得信任。

    别的寒门士子不会跟他,也无法信任。

    就算由他出头,想要筹建寒门势力阵营,在朝廷之中立足,这个想法好,但是不现实——

    这需要非常漫长的时间,才能培养出自己的势力!

    江行舟取出珍藏的澄心堂纸,“既然寒门无法聚沙成塔!”

    狼毫笔尖在砚台里狠狠一蘸,墨汁飞溅如星,“那就只能在朝中,另择一方阵营势力,作为栖身!”

    他细细梳理,当今大周朝廷的众阵营大势力——皇室、外戚、内廷、门阀、勋贵、诸侯、科举世家、圣人世家。

    “皇帝!”

    站队皇帝,御座之上的九五之尊,无疑是最优解。

    若能得天子垂青,自是青云直上的终南捷径。

    可惜,皇帝从来都是高居各方势力之上,可惜自古帝王最忌朋党,龙案前只容得下孑然一身的孤臣,猜忌之心极重。

    况且,朝廷多少大臣盯着皇帝近旁,争夺帝心

    那些妄图攀附龙鳞的,往往未近龙座,便已粉身碎骨。

    此路,不用考虑!

    “内廷宦官、女官!”

    他指尖轻叩案几,目光掠过朝堂之上最诡谲的一股势力——

    宦官、女官,天子近侍。

    女官并非朝廷官员,而是内庭之官,服侍皇帝。

    阉人掌印,女官执笔,皆可于御前递话,一言定生死。

    这些人看似卑微,却因贴身侍奉天子,握隐权,稍加运作,便能在朝中翻云覆雨。

    前朝权宦乱政、女官干权的例子比比皆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而且,内廷之臣,终究难登大雅朝堂。

    即便一时得势,也终究难逃“奸佞”之名,为士林所不齿。

    依附内廷,是下下之策!

    不考虑!

    江行舟目光沉冷,扫过朝堂之上另一个盘根错节的庞然大物——千年门阀!

    超级门阀,千年根基。

    陇西铁骑、关中豪族、山东儒门、五姓七望更遑论江南王谢十二家,簪缨满朝,世代公卿。

    这些高门望族,自诩血脉尊贵,却视寒门如草芥。

    纵使投效门阀门下,也不过是替他们冲锋陷阵的棋子,待被榨尽最后一滴价值,便如敝履般丢弃。

    前朝多少寒门俊杰,自以为攀附这些门阀,便可平步青云,最终却落得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仰人鼻息!

    不考虑!

    “科举世家!”

    他指尖轻点案上世家名册,目光落在那些虽无千年根基,却生勃勃的新贵之上——科举世家!

    科举世家,朝堂新锐之秀。

    三代为官,百年立世家。

    虽不及五姓七望那般树大根深,却胜在枝繁叶茂。

    这些随科举而兴的新贵,盘踞府、县、乡镇,子弟遍及六部衙门。

    虽在庙堂之上尚未跻身尚书、侍郎,却胜在人数众多,盘踞于各大衙门的底层。

    更妙的是,这些新贵世家子弟,尚未养成千年门阀那般的倨傲脾性。

    若择其潜力者施以援,未必不能栽培出一棵大木,成为友军。

    “譬如韩玉圭、曹安、陆鸣等等他们并非门阀,而是郡县的世家子弟,有百多年的家族根基,但却未达到门阀的程度!”

    只是需得仔细挑选,剔除世家子弟之中,那些目光短浅之辈。

    “接下来,便是战功勋贵集团!”

    江行舟指尖轻抚腰间玉带,目光掠过一卷名册——朝堂上那些金戈铁马余韵犹存的功勋世家。

    开国功臣,中兴虎臣,从古至今便是朝堂一个大势力阵营。

    这些世袭罔替的国公、侯伯,祖辈们曾随太祖马上取天下,跟随世祖再兴,铁券丹书犹带血痕,世袭罔替的富贵。

    勋贵集团属于一波流,错过这一波立功的会就没了。

    只是,如今科举大兴,昔日的马上功臣,今朝竟显颓势,跟不上节奏。

    战功勋贵集团,落日余晖,走向衰落。

    薛贵、薛富兄弟,今岁止步于秀才以他们的平平天赋,想要考中举人、进士,也是相当的艰难!

    没有苦读到三四十岁,恐怕也考不上进士!

    这在勋贵家族子弟之中,比比皆是。

    恰恰因勋贵集团势微,反而是一个良!

    勋贵所求,不过重振门楣,在朝堂夹缝中生存,正需要借助新贵之力;

    他所图者,恰是这股虽衰未绝的将门功臣的底蕴。

    勋贵需要他,他与勋贵集团结盟,彼此互朝廷内外的援!

    “勋贵集团因为先祖立下过战功,入文庙,名声一直较好!

    我与薛玲绮的联姻,恰是与大周勋贵集团,进行结盟的天作之合!”

    江行舟指尖一顿,暗道。

    烛火摇曳,映照案前诸侯藩王名册朱批如血。

    “接下来,朝堂中另一个大势力——诸侯藩王!”

    江行舟指尖重重叩在朱笔圈出的十处藩镇,眼中寒芒乍现——

    诸侯藩王——这群早该随历史而湮灭的割据余孽,竟仍如附骨之疽盘踞十方。十大藩王各拥精兵,自设税赋,连王爵承袭都敢不待圣旨!

    此乃大周国朝顽疾!

    每代帝王枕戈待旦,满朝文武视若心腹大患,却始终未能根除。

    江行舟突然冷笑。

    他以前,曾经在薛国公府的藏书阁,尝试着去查阅大周各色典籍。

    却发现只有一篇削藩令。

    本该与之配套的另一大国策推恩令,竟未曾发现,无影无踪!

    当时,江行舟对此也是匪夷所思,没有想明白其中缘故。

    只当是大周与华夏历史走向不同!

    “削藩令尚在,却不见推恩令”

    江行舟指节无意识敲击案几,思绪翻涌。

    也难怪,大周历代,竟无人削藩成功!

    削藩失败,导致依然维持目前的藩镇格局

    江行舟目光骤然一凝,缓缓合上诸侯藩王名册。

    “罢了,诸侯藩王,冢中枯骨!

    这些将死之人,不值得浪费心思。

    且容你们再苟活些时日。

    待日后自有段,送他们最后一程。”

    江行舟袖中掌悄然攥紧。

    拿这群诸侯藩王的人头,方能为自己在大周,建立不世功勋!

    否则,他凭何功劳,晋升中枢,位列三省六部,力压众人!

    “最后一个势力,是圣人世家!”

    一炷清香袅袅,案前圣人世家名册。

    江行舟凝视着竹简上鎏金的“圣”字,指尖在虚空中凝滞——

    自半圣而亚圣,终至圣人门庭,皆超然物外,不染凡尘。

    这些圣人世家嫡系子弟,传承千年的圣人血脉,握半圣文宝,坐拥洞天福地,圣人结界,孤立世外,自成一家。

    巍巍圣人门邸,独立云端。

    掌半圣文宝者,可拒王侯之邀;

    怀亚圣稿者,敢笑庙堂之争。

    此间圣人世家,非朝堂金玉为阶,而以圣道为基。

    旁人不敢得罪,他们也无需加入朝中任何势力阵营。

    朝堂纷争于他们不过蝼蚁相争,皇权更迭亦难动圣人世家分毫。

    曾经有记载,当朝太师亲捧紫金印信,登门拜访,却被半卷春秋挡在百里之外。

    圣裔之傲,可见一斑。

    “有圣人撑腰,真是百无禁忌。”

    这是江行舟左思右想,最无可奈何的一个势力。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偶尔现世的世家子弟——或白衣沽酒,或青衫仗剑。看似闲云野鹤,实则洞察世事。只在关键时刻,插大周朝政的走势。

    不过,圣人也不喜沾染因果,卷入世事太深。

    在圣人约束之下,圣人世家子弟,很少出现在大周朝野。

    最近数百年,圣裔子弟愈发深居简出,唯见各门邸前的青玉灯,夜夜映照着未干的蜡痕。

    “罢了。”

    “既然圣人约束门下,不轻易参与世事

    我与圣裔子弟,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便是。”

    江行舟暗忖。

    待他有朝一日晋升圣位,方有实力和圣人世家,掰一掰腕。

    江行舟端坐案前,指尖轻点檀木桌案,将朝野内外盘根错节的势力,逐一推演——

    皇帝,九霄金阙,俯视众生;

    外戚、皇室,藤蔓缠树,借宫廷之势攀附皇权;

    内廷,宦官、女官掌印,阴诡难测,一纸诏书可翻云覆雨;

    此三者一体,不可轻动。

    门阀,千年底蕴深厚,傲慢腐朽,窃据高位,侵占大周圣朝大片田地,寄生吸血;

    勋贵,战功起家,刀剑日渐蒙尘,尚未凋零;

    十大诸侯藩王,裂土封疆,雄踞一方,拥兵自重——注定是朝堂帝、臣的眼中钉;

    科举世家新贵,士族崛起,锐气逼人;

    圣人世家,超然世外,笔墨可镇山河。

    江行舟眸光微冷,倒映出最合适的盟友——战功勋贵,刀锋未钝,血性犹在,比那些盘踞千年的老朽门阀更易结盟。

    若能借其锋芒,或可在朝堂,开出一条通天之路。

    而科举新贵世家,虽根基尚浅,却胜在锋芒毕露,若能驾驭,为友军,不失为一把趁的快剑。

    至于诸侯藩王跟朝廷抢夺税赋和军民,取死之道。

    千年门阀盘根错节,腐朽入髓。

    陛下大兴科举,首冲之敌就是门阀。

    门阀迟早要被新生的科举士族浪潮,吞噬殆尽。

    ——此二者,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