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勋贵集团新任魁首——带头大哥!
洛京神都,华灯初上。
与城中各处门阀世家、诸侯郡王府邸的喧嚣鼎沸相比,坐落于大街尽头的秦国公府却显得格外清冷。
府门前石狮肃立,朱漆大门紧闭,偶有举子经过,也只是投以敬畏一瞥便匆匆离去——
在这文风鼎盛的洛京城,功勋将门子弟大多投效大周军方,与举人士子之间,终究隔着一道无形的藩篱。
此刻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正堂之上,十六盏鎏金蟠螭宫灯将厅内照得亮如白昼。
二十余位身着爵服的国公按品阶列坐,近百位侯伯肃立下首。玄铁甲胄与织金蟒袍在烛火下交相辉映,肃杀之气盈满厅堂。
“薛国公到——!”
随着门房一声长喝,一辆镶着薛府家徽的马车碾过青石甬道。
薛崇虎一袭玄色太守官服,腰间玉带映着寒光,龙行虎步间,腰间佩剑与鎏金蹀躞相击,铮然有声。
“薛兄!可算把你给等来了!”
秦国公秦怀宝顿时目光骤亮,霍然起身,麒麟补子随动作泛起波纹,大笑迎了上去。
“秦兄,请!”
薛崇虎一笑,虎目环视,微微颔首,随即龙行虎步,径直落座于上首之位,与主持聚会的秦国公并肩而坐。
厅内众人依序入座,座次皆按祖辈功勋而定——
薛国公一脉,乃大周开国第一功臣,辅佐太祖定鼎天下,位列众国公之首,无人可撼。
其后依次是秦国公、蒙国公、赵国公、李国公、郑国公等,共计二十位国公,无一不是功勋赫赫的将门世家。
至于百位侯伯之流,则只能屈居下首,静候议事。
放眼望去,满堂尽是铁甲寒光、虎贲之气,武官将领占了大半。
而文官衣袍者寥寥无几,其中以太守薛崇虎官位最高,一袭紫袍鹤立于众将之间,格外醒目。
秦怀宝缓缓起身,虎目扫过满堂勋贵,声音低沉如铁:
“自大周开朝以来,我等国公,每三年轮值主持一次功勋议事,从未间断。”
他五指攥紧扶,指节泛白:“今日召集诸位,实有一桩关乎我等功勋集团,存亡的大事!”
“秦公但无妨,在座皆是自家兄弟!”
蒙国公蒙冉抱拳沉声道。
“诸位可曾感觉——”
秦怀宝猛地拍案,茶盏震颤,“如今朝堂之上,风云变幻!各大门阀盘踞高位,如日中天,科举新贵大量崛起!
而我等将门子弟,虽执掌虎符参与朝会,却只能议军务,不得干涉朝政!
朝中大事,谁会问我等意见
像朝廷的科举之制,便从未征询我等功勋将门之意见!”
他猛地冷笑道:“朝堂六部之中——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和工部。
吏部遴选百官,户部执掌钱粮,礼部把持科考,工部掌工程——我等勋贵,唯有在兵部,尚存一席之地!
更遑论六部之上三省——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早无我等立锥之处!“
堂下甲叶铮然作响,众将呼吸渐重。
“想当年开国之时——”
秦怀宝突然拔高声音,“在座诸位先祖,哪个不是位列三公九卿一言可决朝堂大事!
如今呢”
他狠狠掷出杯盏,“连兵部都快保不住了!兵部尚书、兵部侍郎,皆需文官担任。
我等武将,无法出任侍郎、尚书,皆只能听命行事!”
鎏金灯树忽明忽暗,照得满堂铁甲寒光森然。
若非,功勋将门子弟遍布大周各军,掌握了大量将军之位,恐怕连在兵部都不上话。
堂内气氛骤然一凝,百十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薛崇虎。
这位身着绛紫官袍的江州太守,在满堂甲胄之中格外醒目——
功勋子弟一旦从军,便如困龙入渊,纵使官至御林军将领、大将军,亦难撼动朝堂格局。
唯有薛崇虎,当年早早的放弃入军为将,硬是在科举仕途上杀出一条血路。
“薛兄!”
蒙国公蒙冉猛地推开交椅,鎏金甲叶铮然作响,“你如今已是江州太守,若再进一步晋升刺史”
他粗糙的指重重戳在檀木案几上,“便是大周十大封疆大吏,在朝堂能上话!”
满堂勋贵呼吸皆滞。
烛火摇曳间,可见众人眼中燃起的野望。
蒙冉声音愈发激昂:“薛兄!待你封疆一方,站稳脚跟,日后调任朝廷中枢指日可待!
六部侍郎、尚书,皆是可期!
甚至”
他忽然压低声音,却字字如雷,“甚至入主三省,也未必没有会!”
“不错!
到那时——你便是我等功勋将门的魁首,带头大哥!
我等皆奉你号令,跟朝堂其它势力,一争高下!”
秦国公突然拍案而起,麒麟补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我功勋将门集团,就再不是任人宰割的板上鱼肉!
不至于在朝廷政务,插不上一句话!”
满堂铁甲铮鸣,众将目不转睛。
薛崇虎垂眸凝视茶汤,只见自己的倒影在涟漪中忽明忽暗。
他的指轻轻敲击青瓷茶盏,发出清越的颤音。
“蒙兄此话虽在理”
薛崇虎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睿智光芒,“却如水中捞月,难如登天。”
厅中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他眉心,忽隐忽现的才气。
“以我区区进士文位,能任江州太守已是极限。”
他苦笑一声,指间凝聚出一缕淡青色文气,转瞬即逝,“若无翰林学士之境,想为大周一道刺史几乎不可能!”
“咔嚓——”
秦国公中的茶盏突然迸裂,琥珀色的茶汤顺着指缝流淌。
满堂将门子弟气息变得沉重,铁甲发出沉闷的摩擦声,仿佛一群困兽在挣扎。
“若是再过一二十年,我侥幸成为翰林学士,六部尚可期!”
薛崇虎摇头叹息,文士纶巾在夜风中轻扬,“但是三省需要殿阁大学士文位境界,非我此生所能企及!”
他望向自己掌心的文气痕迹——淡若游丝,涣散难聚。
几十载寒窗苦读,想要突破翰林学士的文道天堑,晋升为封疆刺史。
对他而言,已经是登天一般的难度。
他连刺史都晋升不了,那就更别进入朝廷中枢三省六部,成为侍郎。
此言一出,
秦国公府内,堂内死寂。
薛崇虎自己都没有信心,他们何来信心!
“唉这该如何是好
难道,我等功勋将门,只能这样日渐衰落下去!”
蒙国公蒙冉沉声一叹,玄铁护腕重重砸在案几上,震得烛台摇晃。
众功勋将门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他们之中,江州太守薛崇虎,尚且难以晋升翰林学士,难以成为封疆大臣——刺史!
在这满堂功勋将门之后中,又有几人能在文道上走得更远
薛崇虎指尖轻叩茶盏,瓷声清越如磬。
他唇角微扬,眼中精芒乍现:“如今之局,对我等功勋将门虽凶险,却也并非无解!”
“薛兄快!”
秦怀宝连忙倾上身,案几上的青铜兽钮镇纸被撞得叮当作响。
“若有人,天生文道天赋出类拔萃——”
薛崇虎袖中滑出一份册子,“能蟾宫折桂,直取状元,便可进入翰林院供职!”
他指尖在“翰林院“三字上重重一划,“在朝考之后,便是正式晋升翰林学士。
一旦成为翰林学士,刺史也好,三省六部也罢,朝廷中枢之门大开。
我等勋贵集团,以他为魁首!”
满堂铁甲骤然绷紧。
“可是,这等人物,何处可寻!
我辈将门子弟,连秀才、举人都考得艰难,遑论状元
数千上万名举人之中杀出,独中状元,谁人能做到
纵然那些千年门阀、科举世家新贵,几百年也出不了一个状元郎,难如登天!”
蒙国公摇头,鎏金护腕在烛火下划出刺目弧光。
“若真能考中状元,那几乎注定要晋升为三省六部侍郎这等人物,恐怕早被门阀拉拢过去!”
众人相视一眼。
“有此人!
而且,是自己人!”
薛崇虎忽然轻笑,茶汤倒映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莫非薛兄你的,莫非是江南道解元——江行舟!”
蒙国公瞳孔骤缩,心中大动。
堂内气息为之一滞。
鎏金烛台突然爆出灯,映得众人脸上明暗交错。
这事情,他们也听过。
江行舟曾经在薛府借读,跟薛家极为亲近,很可能成为薛府女婿。
不过,江行舟并非大周的功勋将门子弟,所以他们之前也没有考虑过。
若是江行舟成为薛国公府的女婿,算是半个自己人倒也不是不行!
“不错!正是江行舟——”
薛崇虎指节轻叩案几,茶盏中的水纹荡开一圈涟漪。
他眼中精光闪烁,如见璞玉:“以此子天资,状元之位,有九成把握。”
“除了他”
秦国公秦怀宝捋须沉吟,腰间玉带上的螭纹在烛光下忽明忽暗,“我功勋将门之中,确实也无人能入翰林。”
他忽而拍案,道:“待他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迎娶薛府千金,成为翰林学士之日!
我等便奉他为我勋贵集团魁首一起助他晋升三省六部之位!”
“不!
待他晋升状元!
那一切都太迟了!”
薛崇虎拂袖。
他目光如炬,扫过满堂铁甲:“待他高中状元,便是天子门生!必定进入翰林院,成为清贵。
朝野上下,皆会拉拢他!
他又何须借力于我等武勋将门之力届时,我等对他,已经无足轻重!”
堂内众人齐齐一震,骤然安静,连烛火都似凝固。
“唯有现在——”
薛崇虎一字一顿,指尖在青石案上刻出深深白痕,“就要奉他为魁首!”
“轰!”
蒙国公大吃一惊,玄铁护腕重重砸在半张矮几。
他须发皆张问道:“薛兄是现在便要倾尽我等勋贵将门积累的人脉、实力,赌在这个江南书生身上
可江行舟还是举人,虽然已是江南道解元,但这样的各道解元足有十位之多,文位还是不够!
谁也无法保证,他一定能中状元、榜眼和探!
这风险太大了!”
“不冒风险,哪来受益”
薛崇虎缓缓展开中名刺,烫金的“江行舟”三字在烛火下熠熠生辉:“这不是赌,是雪中送炭!”
他眸光如电,扫过在座众人道:“你以为状元之争,只是科举考场,文章较量
那是生死局!
那些千年门阀、诸侯王们,必定百般阻挠,会想尽一切办法打压他,阻止他成为状元!
江行舟虽有这份才气,却未必就能躲过他们的阴招、暗算!
你们也知道,为了争夺状元,他们下会有多狠!”
薛崇虎冷笑,“在多年前,曾经有一位惊才绝艳的岭南道李解元,在会试前夜,是怎么忽然重病,错失大考!
唯有我等倾尽全力,助他挡下明枪暗箭,保他中状元这才是真正的结盟,成为朝廷盟友,相互支援!
他必定会给予我勋贵集团,足够的回报!”
薛崇虎着,突然从袖中取出一方锦盒。
盒开刹那,满室生辉。
一卷书写着一剪梅月满西楼赠薛玲绮词牌的文宝,流转着[鸣州]文光。
旁边,鹊桥仙纤云弄巧赠薛玲绮词卷更散发着[半步镇国]的威压。
“这是”
众人呼吸一滞。
“江行舟赠送女薛玲绮的文宝聘礼!”
薛崇虎指尖轻抚文宝,“两件文宝,足见他的诚意,是自己人。
句不好听的,纵使我等勋贵大厦将倾——”
他忽然催动文气,文宝绽放的光芒竟在梁柱上投射出万千锦绣文字,“我薛国公府只要有此两件文宝作为家族底蕴,再续千年荣华富贵又有何难
但是诸位国公、侯伯,还有其它更好的出路”
江行舟送的这两件重量级的文宝聘礼!
天下不知多少门邸,对此眼红!
别赠送了,他们自家都没有这等级别的文宝。
烛火骤然爆裂,火星四溅,映得满堂勋贵面色明灭不定。
秦国公秦怀宝缓缓伸,指尖尚未触及那卷鹊桥仙,便被半步镇国的文气灼得微微一颤。
他深吸一口气,嗓音沙哑:“老夫活了六十载,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等半步镇国的文宝。
我对此听闻,却未曾亲见!
江行舟如此天赋,确实有极大可能,考中状元!”
薛崇虎袖袍一拂,那卷一剪梅词句流转如星河,在梁柱间投下璀璨光影:“诸位可想清楚了——是押注一个千百年难遇的文道天才,还是”
他目光扫过众人,“再苦等下去等我们勋贵自家子弟,诞生文道天才!”
“等”
蒙国公蒙冉突然大笑,玄铁护腕重重砸在案上,“我蒙家等了多少年了,注定是出不了文道天才,已经等够了!”
他猛地起身,“我蒙家,愿奉江解元为勋贵集团之魁首,听其号令,助其在朝堂披荆斩棘!”
“轰——!”
“砰”一声,秦国公中的茶盏,重重放在案几。
“我等勋贵集团,在朝中翻身,在此一举!
既然薛兄已有十足把握!
当立断,不可错失良!”
他闭目长叹:“我秦家愿奉陪这一局。”
“李家附议!”
“公孙家,愿意奉江行舟为魁首!”
一时间,满堂铁甲铮铮,众国公、侯伯齐齐抱拳。
烛影摇晃间,那些大周上百名勋贵的影子在墙上交织成一片,竟隐约显出“勋贵魁首”四个字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