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就有丫鬟候在房外, 但是没人敢进门惊扰两位主子的休息,毕竟陈颜泠最烦别人扰她睡觉。

    陈颜泠本身是个睡眠很沉的人,但这具身子却是个浅眠的主,顾云睡觉时候可不像她白日里那样安静,早时分,陈颜泠很快就醒了。

    入眼所及便是顾云光滑的锁骨,两人长发交缠, 她不敢用力,怕扯到顾云的头发。

    陈颜泠默默地欣赏着顾云的美丽睡颜,果然和喜欢的人一起起床才是最温馨的。

    可顾云不知是不是睡够了, 睫毛微颤, 缓慢地睁开双眼。

    陈颜泠的视线和顾云撞个正着,不过都坦诚相见过了,虽然有些羞赧,但是陈颜泠脸皮厚,反而凑上前, 轻轻地落了一个吻在顾云唇边。

    “醒了?”

    顾云美目圆睁, 没想到这青天白日的, 陈颜泠竟也如此大胆, 真是不知羞!

    她羞恼地瞪了陈颜泠一眼:“明知故问!”

    陈颜泠笑嘻嘻地伸手去轻抚顾云的眉眼:“云你真好看, 脸好看,唇好看, 眼睛好看, 还是睫毛精, 这么好看的人是我的妻子。”

    顾云脸皮还没陈颜泠厚,不过听陈颜泠这般直白地表达喜爱之情,她反倒觉得心里有点酥酥的,忍不住问:“睫毛精是何物?”

    陈颜泠怕顾云露在外面的香肩冻着了,给她把被子往上拉,温声解释道:“因为你的睫毛又长又密又卷翘,美得如同成精一般。”

    顾云不顾仪态,伸手推了推陈颜泠靠近的肩膀:“颜泠这话便是我是那妖精?”

    “对啊,”陈颜泠笑嘻嘻地又凑近了她 ,“不然怎么让我这辈子都不想起床了。”

    陈颜泠不起床还好,一提这个,顾云惊觉外边照进的阳光已经正好了,想来时辰不早了。

    “几时了,莫让下人笑话了!”

    没办法,陈颜泠还是不情不愿地起床了,不过嘴里念念有词:“这不是才八九点嘛,哪里早了。”

    顾云听不懂什么八九点,她透过梳妆镜看身后还在穿衣服的陈颜泠,后颈处的衣领卡在了下面,她无奈地叹口气,走过去,站在陈颜泠身前,给人把领子理好。

    陈颜泠愣愣地任由顾云动作,她低着头给自己整理衣领的面庞格外温柔,阳光落在顾云侧脸,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很多人都为温柔的女子所折服了。

    陈颜泠也是爱美的人,这些古代的衣服虽然繁杂,但是样式美到不行,她甚至想每天换三套衣服,不过现实不允许她这么做,就算她想,她穿衣服的速度极慢,每天换一套衣服都够她折腾了。

    但是顾云几下就帮她整理好了衣裳,她突然就想每天换三套衣服了,完全不带重样的。

    顾云的穿着和陈颜泠极为相似,两人今日俱是藕荷色长裙,少女感十足,陈颜泠原主的脸搭上这样清新的裙子也十分契合。

    王府的下人看见两人便要躬身行礼,红莹跟在顾云身边,笑嘻嘻地像只花蝴蝶,这个妹妹喊得亲热,那个姐姐叫得清甜。

    顾云在王府的日子甚至比陈颜泠还要享受,陈颜泠对她的宠爱王府下人有目共睹,这位当家女主人完全把控了王府,就连王府的账本,陈颜泠也不顾忌顾云,当面查看。

    陈颜泠隔三差五就和顾云出游,空闲时间全待在书房里。

    顾云大概知道陈颜泠在谋划什么,她偶尔会去书房给陈颜泠出谋划策,不过大多数时候是那个叫成辞的青年男子在书房和陈颜泠洽谈。

    不过她也看出两人仅仅是君臣关系,不作他想,但宫里放的线确实该收回来了。

    陈颜泠与顾云提前成亲,也算是给陈昱祺一个缓冲的时间,这样他也没办法把顾家定罪,那么顾云晚也就不能直接定罪,于是他又派人顶包,给顾云晚顶罪,那名身份低微的才人被赐了白绫,家族也受到牵连。

    大臣们这也知道陈颜泠这下直接和顾府挂上关系了,他们就算想拖顾府下水,也要顾及陈颜泠,于是也没再步步紧逼。

    这事在陈昱祺看来,是他费尽心思救顾云晚,可在顾云晚看来,却是陈昱祺费尽心思为甄惜芷洗脱罪名。

    顾云晚从暗卫那儿得知,陷害她的人就是甄惜芷,而且甄惜芷的陷害手段非常低劣,她根本就不可能相信扎人一,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手段,她的心思多么玲珑剔透难道陈昱祺心里没点数吗,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甄惜芷的一面之词,认定是她扎人害甄惜芷晕倒,这其中分明有问题。

    只要宫人仔细去查,她又有陈颜泠的两个暗卫帮助,那甄惜芷陷害她的罪名岂能逃脱,可陈昱祺却找了一个不知名的才人顶罪,这分明就是不想细查,他对谁是幕后黑手根本不在意。

    顾云晚的心一次次地被陈昱祺冷漠,她还记得陈昱祺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可以接受他曾有的后宫三千,可他们在一起之后还要宠幸其他人,这放在现代就是出轨,左拥右抱还要表现出一副“我是形势所迫”的样子,做戏给谁看?

    咬碎了一口白牙的顾云晚在解除软禁的当夜,收到了一封信。

    该信出自张家长女张杏文之手,她和顾云晚等人同时入宫,既不像顾云晚这般独得恩宠,也不似甄惜芷那般一时得势,她从一开始就不温不火,陈昱祺翻过她一次牌子,从那之后再没召她侍寝。

    张杏文仗着家世和容貌,虽侍寝一次,但也封了婕妤,不像顾云晚仗着陈昱祺宠爱,父亲又是丞相,连升几级,现在已经是宛贵妃了,身份高了杏婕妤不知道多少。

    这样身份简单的人竟然想要抱她的大腿,想要和她联手对付甄惜芷,顾云晚心中有些怀疑,便命暗卫去查张杏文的身世。

    暗卫来报,张杏文进宫前曾邀请过顾云去府上茶会,结果顾云带了甄惜芷同去,张杏文也是饱读诗书之人,身上又有几分贵族文人的傲气,很是看不起不通文墨的“偏远地区”来的甄惜芷,两人在茶会上便已经针锋相对了。

    现在才来找她抱大腿,恐怕是看她这次这么悬都没凉,才愿意来求联合。

    若是放在以往,顾云晚哪儿看得上一个婕妤,但如今她吃了被人陷害之后孤立无援的苦,这个婕妤能为她做的事也很多。

    顾云晚忙着联合杏婕妤一类人,抱团和甄惜芷杠上了,顾云晚在消费陈昱祺对她的宠爱,而甄惜芷利用顾云之手,一步步安抚陈昱祺每日烦乱的心。

    后宫之中明枪暗箭之处均有人下水,就连那宫中另外两位贵妃都不得已各自抱团。

    甄惜芷背后是淮南甄氏强大的财力和兵力,而顾云晚身后是权倾朝野的顾相和燕王,得罪哪边都不合适。

    陈昱祺恼怒于后宫中的枪林弹雨,他是皇上,不能过于偏袒任何一人,他给顾云晚的宠爱都是源于他对顾云晚的喜爱,可这些喜爱都被连日以来的算计磨灭得差不多了。

    后宫中的纷扰尚算事,最令陈昱祺感到头疼的是徐州和江南一带的农民起义,这群无知贱民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然集结成群揭竿而起,一个个吵着要谋反,他想要派武力镇压,可兵力一大半在陈颜泠手中,一半在淮南甄氏手里。

    而且他越来越看不懂顾相和陈颜泠的关系了,顾相分明最是厌恶陈颜泠,怎的连日以来,他们二人竟然因为一个顾云,在朝堂上,陈颜泠竟然会对顾相的一些谏言附和,以往陈颜泠定是要狠狠地怼回去,可这一月以来,陈颜泠仿佛很是尊敬顾相。

    陈昱祺虽然坐在这个皇位上不久,但帝王的猜忌之性学了个全。

    再一想到前段时间他派去的赈灾钦差,被陈颜泠直接处死在了徐州,罪名是贪污灾银,可这钦差却是顾相的得意门生!

    疑心一起,那些重要的不重要的细节都在一次次的怀疑中越来越清晰,不论真假,在陈昱祺眼中,就是蹊跷。

    陈颜泠明明最开始中意的是顾家嫡女,可为何知道他喜欢顾云晚之后,反而选择了和顾家庶女顾云成亲,顾云的样貌和顾云晚只是三分相似,性情也完全不同,要换作是他,他可以娶了顾云,但绝不会像爱顾云晚一样爱顾云,这其中是否有利益勾结,陈颜泠娶顾云真的是因为喜爱,还是为了讨好顾相?

    而顾相却将顾云晚送进宫中,看似是向他以表忠心,可若顾云晚是顾相的棋子,或者是陈颜泠的棋子,那他岂不是将一个能随时刺透他心脏的女人放在眼皮子底下?

    陈昱祺坐在御书房,单手扶额,头痛欲裂,他不敢再想那些奇奇怪怪的细节,他不能再想。

    这些都是陈颜泠的算计,他不能着了陈颜泠的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处理农民起义之事。

    可是,人的本性是很难克制的,人无边无际的思维也是最为恐怖的,就连人本身也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