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晚晚看他, 声道“皇上,臣女该走了。”

    李胤垂眼盯着她,女郎面色红润, 眸色如水,盈盈动人,唇畔温软娇艳,别样含情。她眨巴着眼看他,李胤忍不住揉了揉她鬓角的头发,揉到散乱, 才满意地停下手, 有几分不悦地道“生得那么好看做什么。”

    慕晚晚觉得他这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慢慢起身, 越过他就要弯腰出去, 这人趁她不注意, 使坏把她拉了回去,慕晚晚腾得就做到了他怀里。马车一阵晃动,外面沈年觉出不对,开口问她,“晚妹妹, 你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 要不要我进去看看?”

    “不要!”慕晚晚下意识地回应,“你别进来, 我裙摆夹住了,我在整理裙摆。”

    沈年在外面应了一声, 秉持君子之风,倒是真的没进去。

    慕晚晚用手推着他, 脸急得通红,就差点哭出来,“皇上,您快放臣女下去呀!”

    李胤捏了捏她的腰,道“朕过会儿去你屋子等你。”

    慕晚晚不动了,仿若定住,怔愣看他,她以为这一夜算是完了,哪知这人还如此欲.求.不.满。然若再不出去,怕是父亲就要亲自来找她了,慕晚晚仓促地应声,提裙出了马车。

    沈年在外面等了许久,见晚妹妹迟迟不出来不禁疑惑,“晚妹妹,你方才在里面怎么了?”

    慕晚晚回头瞄一眼安静的马车,抬步往里面走,“我裙摆架在软榻上了,叫我拽了好一会儿。”

    沈年垂眼看她曳地的裙摆,确实有不少褶皱,没再怀疑,跟了她进去。

    慕凌已在正厅等了他许久,慕尚不放心她,怕她和皇上的事被三叔知道,亦是没回去歇息,谎称想多陪三叔坐坐,就留到了现在。慕若心里惦念堂姐,不想回屋,但还是被慕尚推着回了去,没在正厅。

    慕晚晚垂头进来,故作不知情的朝父亲做礼,乖巧道“父亲,晚晚在外面贪玩,回来晚了,晚晚知错,这就回屋禁闭。”她又对慕尚福礼,转身就要走。

    “等等。”慕凌道。

    这声叫慕晚晚心下砰跳,她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在外贪玩,结果回来晚的事,这般应该不会引得父亲怀疑,她又转过来,似是极为疲倦,一副女儿家的娇样,“父亲还有事吗?”

    慕凌对这个女儿当真是没了法子,原以为她变得比以前沉稳不少,哪知到了淮州适应后,又开始像从前在家中一样,叫他是半点放心不下。

    他没怀疑慕晚晚的话,毕竟她晚归的次数着实不少,他道“你过来坐下。”

    慕晚晚疑惑地过去,慕尚自她进来,眼睛就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叫他瞧出哪里不对劲,晚妹妹这身衣裳怎的和后午分别时穿的不一样了。随后,他好似是想到什么,几许不自在,飞快地别了眼。

    慕晚晚没注意到他这一番行经,还拧眉不明所以地坐着。直到慕凌道“你也过来坐。”

    慕晚晚这才瞧见一直跟在她身后的沈年,想到长安事,她心里仿若一下子明白了,回头看了眼父亲。

    沈年过去落座。

    慕凌道“你父亲可还好?”

    沈年恭敬回道“家父一切都好,侄此次受父亲嘱托,来探望世叔。”

    慕晚晚听着两人的话,越听越觉出几分不对。

    慕凌忽然叫她,“晚晚,天色已晚,你带着容之去东厢歇息。”

    慕晚晚愣了下,天色这么晚,即使要带着沈年去歇息,也应该是下人做的事,为何要她去?更加证实她心里的猜测。兀自回味着父亲的话,没拒绝,带着沈年出了屋。

    慕尚还坐在那,慕凌也没走,他看了眼走远的一男一女,女郎在前,身姿娇,沈年在后,身形消瘦。两个隔得不近不远,可又足以让他做保护的姿态。若是不知其中实情的,怕是真能把他二人当成一双佳偶。但慕尚想到那位,又不禁哀婉叹息,能有谁能争得过皇帝呢?

    沈年他是第一次见,不过看他面色和顺,话不卑不吭,就知应该是个好的。且一进屋眼睛总有意无意地看向晚妹妹,他慢慢也砸吧出不对来。

    今日他回府,就看到三叔回来问他晚妹妹去了哪,想到后午的事,慕尚神色微慌,老实答道,“晚妹妹和阿若去了上河节。”

    慕凌便没再问了,但定要一直在这等她回来。慕尚才急着去通风报信。

    他看都走得差不多,就要躬身下去,又听三叔道“临赧,今日晚晚都见了谁?”慕凌虽是觉得她晚归并没什么大碍,但却也觉出一丝的不对,她今日好似一直躲着自己,像是怕他发现什么。

    慕尚听了,眉心一跳,立即接口,“晚妹妹和阿若去了上河节,许是玩得太累了,着急想回去歇着。”

    想来也是,慕凌没再多怀疑,点头。慕尚才呼出一口气,安心退下。

    晚妹妹啊,晚妹妹,你招惹谁不好,偏偏和当朝天子在了一起,更何况那位有皇后,后宫亦是有皇子,这三叔怕是抛官弃爵都不会同意你做宫里的娘娘。然他转念一想,看晚妹妹平素乖巧的模样,人又生得漂亮,许是被那位强迫得也不定。慕尚愈加坚定下心思,觉得定然是这样。

    东厢离正厅远,却与慕晚晚的屋子只隔了一条廊道。慕晚晚明白父亲的意思,可这若是叫李胤知道,少不了她一番罪受。

    她心里憋着话,这必要与沈年清楚。走了许久,慕晚晚看四周离东厢有一段距离,且这里偏僻,没什么人,她挥退侍从,心里想着怎么开口。

    沈年看她停下有话要,怕她先是拒绝自己,先开口道“晚妹妹,自你走后,我也没留在长安,四处云游,我有心到淮州找你,又怕你拒绝。不久前我在晋州遇到一些事,我想如果我再不来找你,不让你看到我的真心,我怕我真的会错过你。”

    沈年了一箩筐的话,叫慕晚晚不知如何开口了。她咬了下唇畔,心里转了千百回,刚要狠心拒绝,又听他道“我知你无心于我,你先别忙着回应,我还会再住一段时间,届时等我走,你再好不好。”

    月色下,他赤城的眼让慕晚晚再狠不下心些伤人的话。沈年不是裴泫,他很好,叫自己如何都不忍心伤害一个这么好的人。

    她想着,只要在府里自己避开他,做些他不喜的事,等他发现自己没有他想的那么好,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开了。再若不然,等他走时,自己再与他清也好。

    慕晚晚沉默着,许久才道“我只把你当兄长的。”

    沈年见她没有再像从前一样狠心拒绝,心里悦了下,应口道“好。”

    慕晚晚转了身,要继续往前走,哪知没有侍从提的灯,她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下,要摔在地上时,一人正巧把她带到怀里,鼻下是一股清冽的淡淡茶香。不是她熟悉的味道,慕晚晚下意识得挣脱开,匆匆后退几步。

    沈年手里落了空,他心下有几分落寞,面上却看不出异样。

    慕晚晚招手让身后的侍从提灯过来,道“还有不远就到了,二公子且随我来。”

    沈年听她称呼目光顿了下,“既然晚妹妹把我当兄长,不如叫我二哥哥?”

    慕晚晚抬眸看他,一时辩解不了,怕他继续纠缠下去,望了下四周无人,凑近他声,“二哥哥。”

    沈年满意,跟她走了。

    慕晚晚回屋时,屋里没掌灯,漆黑一片。她进门都毫无动静,心下松口气,怕是他等得太久,先去睡了。

    慕晚晚悄悄去了净室,准备沐浴。

    哪知她刚落了衣衫,身后一人就把她抱了过去。慕晚晚先是一惊,随后觉出是他,安下心,低声道“皇上,您先让臣女沐浴。”

    累了一日,她当真想好好泡一泡。

    李胤抵着她的颈,手下在她两点处拨弄,若有若无的一阵软绵的感觉慢慢升起。慕晚晚咬了咬唇,忍住将要发出的动静。李胤像是极为不满,狠捏了下,含住她的耳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慕晚晚听他这般问,料想他应该还不知道方才的事,定定神,道“与父亲了会儿子话,耽搁了。”

    李胤轻笑了下,把她抱着转过来,鼻尖相抵,她眼睫又长又翘,如扑朔的蝶翼,轻轻刮在他的眼下,他问道“了什么?”

    慕晚晚方才只是想着应付过去,没想过他会深问,要叫她答父亲了什么,慕晚晚一时不知,就胡乱开口,“父亲问我为什么这么晚回来。”

    李胤手下的动作没停,鼻音哼了声,接着问,“还有呢?”

    慕晚晚身子发软,慢慢就靠在他怀里,撑着他才没落下,还在费力地找着借口,“父亲还问我今日都做了什么。”

    “你父亲府中事忙,对女儿家的事也感兴趣?”李胤挑眉看她。

    慕晚晚嗫嚅一声,意有所指,“父亲现在身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多关心也是应该的。”

    “嗯,”李胤仿若相信了,他的手慢慢又滑了下去,惹得慕晚晚身子一僵,李胤拍下她并紧的腿,慕晚晚不情不愿地开。

    他又似是随口道“既然你父亲这么关心你,与裴泫和离这么久,他没关心你的亲事?”

    慕晚晚意识已经混沌了,但她死咬着沈年那事不,微阖着眸子靠在他肩上道“父亲一直都是随我心意的,我若不愿,他也不会强迫我。”

    这一句,仿若触动了他的心事,李胤眸色黑了下来,慕晚晚并未察觉,只知这男人越发的坏了,她两手不由自主地攀住他的后颈,“您…慢点。”

    李胤却不如她所愿。若是真如她所,那在自己梦里,她答应嫁给沈年还和他相扶至老,也是随她心意?

    李胤含住她的唇威胁,“慕晚晚,今夜你最好的是没有一句实话。”

    慕晚晚意识渐渐涣散,只知道这个男人今夜好似很不高兴,弄得她很不舒服,可自己哪里又招惹他了。

    夜色将浓,慕晚晚哼唧一声,翻了身,正滚到了床榻里,床榻甚宽,可容下四五个人。慕晚晚没在里面待多久,就被人勾了回来。

    慕晚晚闭眼嘀咕,“臣女好累,想换个姿势。”

    李胤看她一眼,便松开手,随她去了,等她滚到里面,他才伸了手,把人再次抱到怀里。可他此时确实毫无睡意。

    离长安太久,他不能再继续留在淮州,但即便找好了人随时看着她,他还是不放心由她自己留在这。若不是他回长安要用快马,怕她受不了,自己当真想把她揣在袖中,时时刻刻带着。

    李胤把她额前的碎发捋到一旁,如水的月光慢慢泄下,停留在她的脸上。李胤轻轻贴了贴她的唇畔,如蜻蜓点水,“看来还是要尽快把你留在宫里,朕才会放心。”

    翌日天明,慕晚晚醒时李胤已经走了,她料想他此次来淮州应该还有其他的事要做,人走了正好,她也不必一直担惊受怕。

    慕晚晚这一觉睡得畅快,夜里他也没有再次乱动,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姑娘,大人一早叫您去膳厅用饭,已经来几次了。”柳香端水进来给她净面。柳香起初到淮州还一直叫她夫人,慕晚晚听习惯没觉得如何,但后来被阿若纠正,慕晚晚也觉不妥,叫她改过来。然柳香夫人叫得惯,一时改不掉,就姑娘,夫人换着叫。次数多了,慕晚晚倒没多在意。

    自天刚刚亮父亲派的人就已经来了几次,只不过那时候慕晚晚正睡得熟,统统给推了,现在又来叫她,怕是她再不去,父亲就会来亲自请她。

    慕晚晚梳好妆,到膳厅时,除了父亲,还有沈年,慕尚也在。

    慕晚晚有些奇怪,慕家虽是世家,也都住在一个宅子里,但平素用饭是不会在一起的,沈年…她可以理解为何会在这,只不过堂哥也在,慕晚晚狐疑地皱了眉。

    慕尚本也不想过来,可听三叔把沈年叫去膳厅,他心里还记挂着晚妹妹的事,看样子晚妹妹是何皇上脱不开干系。若是再叫沈年横插一脚,不仅晚妹妹会遭殃,连带整个慕家都不会好过。慕尚自觉肩负起慕氏一族的重任,只能舍身取义厚着脸皮去蹭饭。

    慕晚晚坐在父亲身侧,对面就是慕尚和沈年。

    慕晚晚拿了筷子,夹了一箸自己平素最喜欢吃的菜,然总感觉味如嚼蜡。

    沈年伸手舀了一勺汤,道“晚妹妹且尝尝,这汤是长安常做的,我听你最爱喝。”他正要把汤放下,被慕尚推了过去,“晚妹妹在淮州住的久,早就不爱喝那汤了,你尝尝这馍馍,是满楼新出的样式。”

    慕晚晚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争先恐后献殷勤的两人,些许惊愕,堂哥何时对她这么好了,他不会也喜欢自己吧?这下可糟了!